「藍亞廝,我不許你動人體冷凍室中的小璦,你要是敢動,我絕不會放過你的!」他低吼一聲。
「我忽然明白,無法離開這裡的人是褚璦,不是顏心。」他冷笑一聲,無視他的憤怒。
以褚璦的身體狀況,她勢必得一輩子留在這座小島上,畢竟這邊的醫療設備既隱密又完善。而照顧她的褚雲飛當然就離不開這裡。以後他要是想找他算帳,還怕找不到人嗎?
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什麼意思?」他被激動沖昏了頭,一時之間無法解讀他話中的涵義。
「今天我就會帶顏心回神嚳號,顏老爺子要她一直待在島上的遺言看來我是無法遵守了。汪律師若因此要把所有的錢捐給慈善機構,我絕不會有二話,只要錢不落入你這壞傢伙的口袋就行了。」
話一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嚳!」他忽然大喊出聲。
離去的腳步在他這一聲叫喊下驟然停住。
褚雲飛黯然地凝視他的背影。
「早知道會讓她一輩子昏迷,我寧願當時就殺了她。」他以他的冷酷言辭代表他的歉意。
「我會記住你這句話的。」亞廝沒有回頭,一臉漠然地離去。
☆ ☆ ☆
四年後
「亞廝,有你的邀請函呢。」卜娣娜來到他的實驗室中,丟了一張紅色且相當精美的信封給他。
「都已經沒錢做研究了,哪個不要命的傢伙還敢來要錢?」藍亞廝從一堆零亂的資料中抬起頭,隨手將信件拆開。
映入眼簾的,卻是讓他再驚訝不過的訊息。
「瞧你臉色難看的,難道真是來要錢的?是不是你哪個朋友要結婚啊?」卜娣娜見他臉色不對勁,連忙湊過頭去。
「是樂園五年的邀請函。」他的視線落在印有帝京記號的卡片上。
「這種邀請很不錯,有得吃又有得拿,又不會要你包紅包,你臉色幹麼像大便一樣臭?」卜娣娜不解地問。
「我只是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一晃眼,又老了這麼多歲了。」他搖頭苦笑道。
這四年來,他一直待在神嚳號上,繼續他和醫學小組的各項研究。
而昏迷不醒的顏心也在船上躺了四年。這四年來,如同腦死的「睡人」般,她不曾睜開眼,不曾清醒過。
維持她生命機能的,是一堆最先進的醫療儀器和他的細心關懷。
「亞廝,前幾天你不是說,你以前的一位死黨,意外地從非洲捎來訊息。本來你和你的朋友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結果他竟然詐死,是不是?」
「是啊,你忽然提這幹麼?」
她說的是帝京五人小組的頭頭「御」,為了重生而以死明志,結果閻羅王不要他這個壞蛋,所以他最後沒死成。一直到五、六年後的最近,五人小組其他人才知道原來「御」還活著,現在他人在非洲,和他的妻子在那片黑色大地上行醫救人。
「既然一個被你認定已不在世上的人,都還能在五、六年後忽然寫信給你,我想顏心她終有一天一定能夠甦醒,就像睡美人那般。」她安慰他,一臉誠摯。
「小心是睡美人,我可不是她的白馬王子啊!」他自嘲一聲,並隨手將那張邀請函丟到垃圾桶。
「就算不想去參加樂園的五週年慶,也沒必要這麼做吧。」她彎身將邀請函撿起。「現在船上缺錢缺得緊,連一張紙也不能浪費,要有資源回收的觀念啊!」
「如果那些死黨全到齊了,或許我可以A一些經費過來。」他半開玩笑地打著如意算盤。
「那你幹麼不去?」她恨不得踢他一腳,將他立刻踢到樂園去。
「我不想去。」他哀歎一聲。「縱使真的很想見見那些傢伙和他們的妻女。」
「御」,「皇」、「王」、「帝」現在不但各自擁有自己的家庭,每個人也都朝著自己的生活理想邁進。
「御」和妻子洪薔遠在非洲行醫濟世;「皇」則和沈香凝在花蓮過著與世無爭的鄉居生活;「王」嚴仲沁和司徒綾住在樂園,負責樂園事務;至於「帝」余之奕則和妻子伍詠心定居維也納,繼續他的音樂生涯。
相較之下,他無妻子無兒女,無事業無婚姻。正人之中,算是較異類的一位。
「為什麼不想去?我會幫你照顧顏心啊。」她以為他放心不下睡美人。
「算了,還是幫忙節省直升機的油料費比較實際。」他幽默一笑,重新投入手頭的研究報告。
見他如此放心不下顏心,卜娣娜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口。
「亞廝,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報告。」她吶吶地看著他。
「何必這麼見外,說什麼報不報告的。只要不是跟我借錢,其他的事情都好說。」他一派輕鬆地說道,視線落在報告上。
「這份工作我打算做到這個月底止。」
「你……說什麼?」他愕然地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她。
「跟著你做研究也有八、九年了,這段期間從你身上學到很多東西,謝謝你的照顧!」她敬了個禮,接若就要轉身離開。
「等等!」亞廝喚住她。「我不要你感謝我,我想知道你為何忽然要離開?難道你已厭倦這份工作,還是我給的薪水不夠多?」
對這突來的消息,他一時無法接受。
「不是,我之所以離開,不是厭倦更不是賺錢少,而是我以前博士班的指導教授,邀請我回去做一項腦部研究。因為我本身對那個研究很有興趣,加上教授一直很顧我,所以我想回美國去試試。」她平靜地說明原委,沒有正視他。
「這幾年來,你一直很努力地幫助我從事各項研究工作,我對你一直心存感激,很感謝老天爺派了一個這麼優秀的人才給我。如果剛剛的話是你的真心話,我誠心祝福你以後發展順利成功,如果你是因為某些個人情感因素才離開我,那我感到非常遺憾和可惜。」他溫和的神情下,有著受傷的眼神。
「亞廝……」
「這八年來,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知心朋友和工作夥伴,也天真地一直以為我們能夠繼續的合作下去。看來,天下終是沒有不散的宴席。」他搖頭苦笑,同時站了起來。
「亞廝,我……」卜娣娜見他因她如此傷感,一顆心揪得好緊。
經過這八年的歲月,她明白了自己對亞廝那份崇敬的感情,終將無法落實到另一界面。尤其這四年他對待顏心無怨無悔的態度,讓她更加明白,自己這一輩子只能和他擁有單純的友誼,而不是男女之情。
於是她灰心了、絕望了,決定黯然離開他和顏心的兩人世界。
他是愛顏心的,只是拙於感情的他沒發覺罷了。就如同她愛慕他這麼多年,而他卻一點兒也沒察覺到她的心意。
「我真心祝福你,希望這幾年來你在神嚳號上的工作,對你往後的研究有所助益。」他來到她面前,微笑地伸出手來。
「謝謝你。」卜娣娜伸出顫抖的手,與他溫暖的掌心緊握。
即使他因那次車禍少了一隻眼,他的樂觀和開朗卻絲毫沒有改變。他不但原諒褚雲飛的惡行,還派人支援醫療褚璦的研究工作。至於顏心昏迷不醒的病症,更是不曾中斷治療過。
只是她一直沒有醒過來……
「怎麼哭了?」見她忽然落淚,亞廝有些手足無措。「我知道你捨不得離開我,畢竟醫界還沒見過像我這麼帥的獨眼醫生,不過你也不能老是窩在神嚳號,出去外面的世界走走對你是有益的。」他輕輕拭去她的淚水,那招牌微笑依然讓人感到溫暖。
「我不會忘記你的……」卜娣娜哭著撲向他的懷中。
「有空歡迎常回來,哪天小心清醒了,我一定第一個通知你。」他笑著安慰她,輕輕擁住她。「什麼時候走?」
「明天。」 她偎在他溫暖的胸懷中,淚水濕了他的前襟。
亞廝那溫柔無奈的笑顏下,是頓覺失落的心扉。
顏心沉睡不醒,跟隨多年的卜娣娜又忽然要離開。他身邊的人似乎一個個隨著時間而離去。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的胸口有種說不出的莫名感傷和失落。
難道無法預期的悲歡離合,就是人生?亞廝仰起頭,戴著黑色獨眼罩的臉龐上,是無盡的落寞和悲傷。
☆ ☆ ☆
就在卜娣娜要離開的隔天早上,沉睡四年的顏心忽然清醒了。
這個好消息,振奮了神嚳號上所有的研究人員,尤其是亞廝,在面臨得力助手即將離去的低潮心緒下,顏心的清醒無疑是寒冬中的陽光。
「檢查結果如何?小心的身體狀況有無任何毛病?」
顏心如睡美人般清醒後,亞廝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探望她,而是來到隔離病房室旁的病理分析室,觀察她的身體檢查報告。
「博士,一切都還不錯,除了肌肉稍稍萎縮之外,其他一切安好,而且令人驚訝的是,她血液中的血紅素幾乎已和一般人一樣,接近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