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江浩嘲弄的冷笑了一聲,「可惜這兒沒有冰店,早知道李美嘉小姐要爬山啊,冰店、飯館、咖啡廳、電影院都該搬到這山上來的!」說著,他拍了克文肩膀一下。說:「老趙,你知道美嘉準備怎麼一副打扮來爬山?白尼龍紗的大裙子,裡面還硬繃繃的穿了兩條襯裙,白高跟鞋,足足有三寸高!我逼著她換長褲,她還不高興呢!好像這山上的樹和石頭都會欣賞她似的!」「哼,我怎麼知道是這樣子爬山,我還以為像爬觀音山、仙公廟似的,哪裡像這樣一個勁的在大太陽底下走!早知如此我才不來呢!」美嘉沒好氣的說。
「又不是我請你來的,還不是你自己一定要來!才開始就抱怨,這以後還要走好幾天呢,要打退堂鼓趁早,最好現在就回頭!」江浩大聲說。「回頭就回頭,你以為我希奇跟你走,神氣些什麼?」美嘉一跺腳,真的往回就走。
「喂喂喂,這算怎麼回事!」克文跳過去,一把拉住美嘉,對江浩說:「老弟,不是我說你,對小姐要溫柔點,到底年紀輕,火氣大。大家出來玩,吵吵鬧鬧的多殺風景!來,李小姐,我們到前面去,看看那三隻猴子能不能打到什麼東西!」
原來夏人豪聲稱找到了動物的足跡,並打賭說親眼看到有東西在樹叢裡動,所以三兄弟簇擁著一個何燕珍,都跑到樹林裡去了。克文拉著美嘉,也追蹤而去。詩蘋看了江浩一眼,微微一笑說:「原諒她!她年紀輕!」
「她不是年紀輕,她根本是無知、胡鬧!」江浩憤憤的說。
詩蘋又微微一笑,輕聲說:
「你不能說錯誤都在她,你也真的火氣太大了一些!」
「你不知道,我早就叫她不要來,她一定要來,來了又抱怨!她哪裡想爬什麼山,不過想湊熱鬧罷了!」
詩蘋看著腳底下陡峻的山路,很吃力的向上走著。江浩默然的望了她一會兒,問:
「你第一次爬山?」「是的。」「很吃力?」「是的。」「可是你並不抱怨,也不表示。」
詩蘋站住了,望了望山下,眼前是一片的綠。綠的山,綠的樹,綠的草。山風猛烈的吹了過來,她的頭髮全被風吹起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說:
「這大自然真使人眩惑,站得這麼高,迎著風,給人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我從來不知道世界是這麼神奇的。我很高興我參加了爬山,什麼事需要我抱怨呢!這兒,連風和城市裡的都不同,草和泥土都是香的!」她以新奇而迷惑的眼光環視著四周,像是才從一個長眠中醒來。
「噢!」江浩興奮的說:「你現在才剛剛開始爬而已,如果你爬到山頂,從山的最高峰看下去,好像全世界都在你的腳底下。天和你只是一臂之隔,星星彷彿都可以伸手摘到,那種感覺才真使人透不過氣來呢!」
詩蘋看看江浩,他的黑眼睛裡煥發著光輝,微褐色的臉頰泛出了一片紅潤。詩蘋點點頭說:
「我想我能瞭解那種感覺!」
一陣嘻嘻哈哈的聲音從樹叢中傳來,克文和美嘉首先穿出樹叢,接著燕珍和夏人傑也走了出來,燕珍正抱怨著草太深,滿衣服都沾了許多榭衣——那是一種靠粘在其他動物身上而傳種的植物。夏人傑在一邊幫她耐心的摘取著,江浩對身邊的詩蘋說:「你看過這樣的打獵沒有?這麼一大群嘻嘻哈哈的人,真有動物也給他們嚇跑了,跑到這麼深的草裡了,沒有被蛇咬一口算他們的運氣!」夏人雄和夏人豪最後走出來,沮喪的提著兩管獵槍。
「怎麼樣?」江浩揚著聲問:「獵到了什麼?大象還是獅子?」
「這兒什麼動物都沒有,」夏人雄說:「除了蚱蜢以外。」
「還有你們的家族!」燕珍說,指指樹上的猴子。
大家都笑了。向前又走了半小時,他們發現了一個比較平坦的斜坡,上面長滿綠茸茸的草,美嘉首先找了一個樹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下一躺,把手中的手提包扔得遠遠的說:
「我要休息了,天塌下來我也不管了!」
於是,大隊人馬都停了下來,男人們卸下了沉重的行囊,一個個坐了下來。克文靠在一棵樹上直喘氣,汗把衣服濕得透透的,像才從水裡爬起來一樣。夏人傑走到克文身邊,調侃的說:「怎麼,你的肌肉好像並不太幫你忙嘛,我們比賽一下,別休息,再一口氣爬他兩小時怎樣?」
克文拱了拱手說:「謝謝,老弟,我實在不敢和猴子比爬山!」
大家都打開行囊,開始吃午餐——羅宋麵包、罐頭牛肉是主要的食品。每個人都吃得狼吞虎嚥,連美嘉都一口氣吃了三個麵包。江浩開了一個鳳梨罐頭,送到詩蘋面前,詩蘋拿了一塊,對江浩笑笑說:
「別侍候我,去侍候她吧,年輕人吵吵架是常事,不要把彆扭鬧大了!」她指了指美嘉,後者正和燕珍坐在三個兄弟的中間,三兄弟在爭著給她們的麵包抹牛油。
「她正在享受她的生活,我不想打攪她!」江浩冷冷的說,把鳳梨罐頭送到克文面前去。
休息了四十分鐘,江浩第一個站起來,鼓著掌催促大家動身,美嘉躺在地上假寐,臉上蓋了一條手帕。聽到江浩的聲音立即翻了個身,嘰咕著說:
「我才不高興走呢!」大家都站起來整理行裝,只有美嘉仍然賴在地上。詩蘋走了過去,輕輕揭起她臉上的手帕,溫柔的一笑說:
「起來,我們一塊兒走吧!」
美嘉不好意思的紅著臉,一翻身坐了起來。
隊伍又向前開動,夏人傑扛著一管槍走在最前面,又扯開了喉嚨開始高歌了:
努力,努力,努力向上跑!我頭也不回呀,汗也不擦,拚命的爬上山去!
二
黃昏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水邊。美嘉歡呼了一聲,把手提包一拋,就對著小溪跑去,一面跑一面把鞋子也脫了下來,一腳踩進水裡,高聲叫著說:
「燕珍,來呀,這水涼極了,舒服極了!」
燕珍也跑了過去。男人們放下行囊,立即開始覓取架營帳的地方。因為離天黑已經很快了,他們必須在天黑以前把營帳豎起來。找好了地點,大家就匆匆忙忙打開背包,開始紮營。詩蘋站在一邊問:「需要我幫忙嗎?」「不,」江浩說:「如果你想洗洗手臉,最好趕快去,天一黑溪水就變得冰一樣冷了!」
詩蘋走到水邊,美嘉正和燕珍在彼此潑著水,兩人身上都濕淋淋的。詩蘋洗了手臉,把腳也泡進水裡,走了一天山路的腳,泡進水中真有說不出的舒服。太陽很快的落了山,黑暗幾乎立即接踵而至。詩蘋穿上了鞋,溪水已經變得很冷了。美嘉和燕珍也匆匆上岸,拭乾了水,穿鞋子。忽然,燕珍發出了一聲尖叫,美嘉下意識的大喊著:
「蛇!蛇!」男人們衝了過來,夏人豪和夏人傑舉著兩管獵槍,江浩拿著一根大木樁。克文跟在後面跑,拚命追著問什麼事。燕珍直起了腰,慘白著臉,舉起了右手。右手的小指上,不知被什麼咬了一口,立刻紅腫了起來。夏人豪問:
「你看到蛇了嗎?」「我什麼都沒看到,剛俯身穿鞋子,就給咬了一口。」
夏人傑拿槍管在附近的草裡亂掃了一頓,什麼都沒有。江浩走過去,對燕珍的傷口仔細看了看,低下頭在草堆裡尋找,不一會兒,他小心的摘下一片葉子,舉起來說:
「就是這個!」那是一個長形的葉片,上面密佈細小的針尖形的東西。江浩笑著說:「求生的一種,它靠這種方式來攫取食物,」他把葉子丟得遠遠的,對燕珍說:「沒關係,明天就好了!」
一場虛驚就此過去。大家來到帳篷邊,兩個帳篷都已經豎好了,底下墊著油布,江浩找出一罐黃色的粉末,圍著帳篷撒了一圈,詩蘋問:「這是什麼?」「硫磺粉,防蛇的。」天氣驟然的涼了起來,山風呼嘯而來,四周全是樹木的沙沙聲,大家都找出預先帶來的毛衣,但仍然冷得發抖,美嘉又在喃喃的抱怨了。夏人傑找來一堆干的樹枝,沒多久,帳篷前的空地上已生起了一堆熊熊的火。克文提了水來。用石頭架了一個爐子,詩蘋在自己的手提包裡找出一罐咖啡,用帶來的水壺煮了起來。咖啡香味瀰漫四處,從水邊洗了手臉回來的江浩和夏氏兄弟不禁發出一陣歡呼。
圍著營火,飽餐了一頓之後,疲勞似乎恢復了不少。夏人雄摸出了一隻口琴,悠哉游哉的吹著小夜曲。火光跳躍著,映照得每個人臉上都是紅的。詩蘋用雙手抱住膝,沉思的凝視著那堆猛烈燃燒著的柴火,這種夜色、這呼嘯的風聲、這帳篷,都帶著另一種奇異的味道,使人感覺是置身在一個夢裡,而不像在現實中。克文首先打了個大哈欠,聲稱他必須睡覺了。江浩發給每人一個睡袋,勸大家連毛衣都別脫,就這樣睡在睡袋裡,因為夜裡會非常冷的。五個男人睡一個帳篷,三個女人睡另一個。美嘉伸頭到帳篷裡看了一眼,就叫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