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展牧原直到此時才插口:「是我們先發現了真相!那酒鬼向我們敲詐十萬元,潔舲來的時候,我們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哦!原來如此!"秦非重重的點著頭,狠狠的看著展牧原。"你知道魯森堯這個混蛋為何會現形嗎?都是你!你去出版什麼攝影專集!你虛榮,你賣弄!你認為你的攝影好,你巴不得全天下知道你有個像潔舲那麼漂亮的女朋友!你要表現,你要出風頭!事實上,魯森堯隨時可以打聽出潔舲的下落,因為當初打官司,我和院長統統出席作證,他知道潔舲在我們手上。只要到醫院裡,打聽我的地址,就可輕易的找到潔舲。但,這些年來,他並沒有來煩我們,潔舲已經擺脫開他的糾纏了。因為,他知道,糾纏我們對他沒有好處,說不定再把他送進監牢,他不敢再出現!直到你自作聰明去出版了一本攝影專輯,那個瘋子無意間看到了,他的知識水平那麼低,又有些酒鬼朋友慫恿,以為潔舲是大明星了,有錢了!他利慾熏心之下,就跑來敲詐了!等到發現潔舲有你這樣一位男朋友,你們展家的聲望地位,又誘惑他來向你們下手!那是個標準的壞蛋,又黑心,又下流,又無恥,又無知的混蛋,不過,他是被你那本攝影專輯引出來的!」
「可是,"展牧原憤憤的說:「他本來就存在,對不對?我出版不出版攝影集,他都存在,對不對?即使他不出現,難道潔舲生命就沒有這一段了?難道只要能隱瞞一輩子,就算這事沒有發生過?秦非,你公正一點,世界上沒有永久的秘密,這秘密遲早會拆穿的!」
「是!"秦非說。"秘密遲早會拆穿的!我們現在也不必去研究秘密如何拆穿的問題!反正,秘密是拆穿了!反正,你們知道整個來龍去脈,和所有的事實了!「他盯著展牧原,"瞧!這就是人性!你們知道了秘密,立刻想你們被騙了,立刻想你們上當了,立刻想你們被玷污了……你們有任何一個人為潔舲設身處地的想過一下嗎?你有嗎?展牧原,你這個口口聲聲說為她,可以為她活為她死的人,你為她的立場想過一絲絲嗎?你!怎能愛一個人而不為她想,只為你自己想,你才是個偽君子……」
展牧原挺直了背脊,緊盯著秦非,他重重的吸了口氣,眼睛瞪得好大好大,他啞著聲音說:「秦非,原來你在愛她!」
「是的,展牧原,我在愛她!"他直截了當的說。"我一直在愛她!當她滿頭冒煙向我奔來,當她和自己的惡運奮鬥掙扎,當她堅決終身蒙羞也要出庭告魯森堯……你們必須瞭解,當初也可以不告的,很多被強暴的女孩為了名譽忍氣吞聲。要出庭作證是需要勇氣的!如果當初不告,可能今天你們也不至於這樣輕視她了。」他頓了頓:「是的,當她拚命唸書,當她帶著珊珊和中中唱兒歌,當她終於建立起自我,又會笑又會愛又會體貼周圍每個人的時候,我愛她!我完全不否認我愛她!「他凝視展牧原。"或者,我也該愛得自私一點,只要我告訴她我愛她,你就不見得能闖進來了!」
「那麼,"展牧原拚命要拉回一些自我的尊嚴。"你為什麼不愛得自私一點!你才是偽君子!你甚至不敢面對你自己的愛情!」
「你總算說了人話!"秦非冷冷的接口:「不錯,我也是偽君子,另一種偽君子。愛情的本身,原就包括自私和佔有,畢竟,我不是雙城記裡的男主角!但是,我如果佔有了潔舲,對寶鵑是不忠,對潔舲是不義。我也愛寶鵑,很深很深的愛寶鵑。潔舲,是我救下來的女孩,我可以在心裡愛她,不能去佔有她,那太卑鄙了!何況,我又誤以為,你比我更愛她!哼!」
他冷笑一聲。"是的,我不否認,我也有虛偽的地方!主要的是,我認為她愛你,她確實愛你,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你……又能給她幸福!結果,我高估了你!展牧原!我高估了你!」
「你還來得及告訴她!"牧原僵硬的說。
「你要我這麼做嗎?"秦非問,他平靜了下來,他的語氣變得非常非常平靜了。"在我和你談了這麼久以後,你仍然要我這麼做嗎?很好!就怎麼辦吧!"他轉過身子,大踏步的向門口走去,同時,拋下了一句:「再見!」
展牧原不由自主的向前追了兩步,急促的喊:「秦非!」
秦非站住了,慢慢的回過頭來,深刻的注視著展牧原。牧原的臉色很白很白,秦非的臉色也很白很白,兩個男人對視著,室內的氣氛的緊張的。展翔夫婦呆怔著,有呼吸不過來的感覺。時間彷彿過去了一世紀那麼長久,展牧原才開了口,從內心深處挖出一句話來:「你愛得深刻,我愛得膚淺!」
秦非搖了搖頭。
「你錯了。你愛得自私,我愛懦弱!"他抬頭看看窗外的天空。"你顧慮名譽,苛求完美!我顧慮家庭,苛求面面俱到!潔舲,怎樣都會變成犧牲品!好,我走了!"他繼續向門口走去。
展牧原又急追了兩步,叫著說:「你去哪裡?」
「我?"秦非頭也不回的說:「遵照你的吩咐,去告訴潔舲,我愛她!」
展牧原衝口而出:「秦非,你敢!」
秦非迅速的掉過頭來,激烈的說:「我為什麼不敢?我可以告訴潔舲,也可以告訴寶鵑,我最起碼可以做到坦白和真實。至於道德禮教那一套,滾他的蛋!我可以愛她們兩個!說不定,我也會被她們兩個所愛……」
「你會被她們兩個亂劍刺死!"牧原喊。
「我被亂劍刺死,又關你什麼事?"秦非說:「我絕不相信,你會愛惜起我的生命來了。」
展牧原重重的吸一口氣,好像快要窒息一般,他瞪視著秦非,張著嘴,終於用力喊了出來:「你被亂劍刺死,是你的事!你招惹潔舲,就是我的事了!」
他回頭看著父母,眼睛裡閃著亮幽幽的光芒,他的聲音痛楚而堅決:「爸爸,媽,對不起。如果你們認為潔舲使家門蒙羞,仍然比死掉一個兒子好,是不是?」說完,他衝過去拉住了秦非的手腕:「要走一起走!你不許招惹潔舲,那畢竟是……我的未婚妻!」
秦非昂著頭,展牧原也昂著頭,他們一起昂起頭,揚長而去。
展翔夫婦,從頭至尾都愣在那兒,愣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第二十一章
當秦非和展牧原趕回家裡的時候,正是家中亂成一團的時候。寶鵑一看到秦非,就撲奔了過來,用緊張得出汗的手,一把抓住秦非說:「秦非,潔舲不見了!」秦非的心臟驀然"咚"的狂跳了下,就從胸腔中一直往下墜,往下墜,似乎墜到了一個無底無邊的深淵裡。他回頭看牧原,後者臉色如死般灰白,眼裡流露著極端的恐懼與焦灼。
「不忙,"秦非勉強鎮定著自己。"你說她不見了,是什麼意思?不見多久了?」
「大概一小時以前,我看她睡得很好,珊珊放學說要運動褲,我不過帶珊珊去青年商店,買了條運動褲回來,前後只有二十分鐘,但是潔舲已經不見了!」
「她……她……"牧原聲意帶著震顫:「會不會去買什麼東西?會不會餓了?會不會只到街角走走,馬上就會回來?」
「有誰看到她出去嗎?"秦非緊張的問。
「是,中中看到了。"寶鵑忽然眼底充滿了淚水,她咽聲說:「你最好問問中中,我覺得……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中中被叫到客廳裡來了,張嫂也來了,所有的大人都圍著個小中中。中中卻眉飛色舞,若無其事的說:「潔舲阿姨去找展叔叔了!」
牧原蹲下了身子,握住中中的胳膊。
「沒有!"他嚷著。"中中,你看,我在這兒,潔舲阿姨沒有去找我,她有沒有告訴你去哪裡?」
中中看著牧原,閃了閃眼睛。
「奇怪,"他說:「如果她不是去找你,為什麼穿得那麼漂亮呢?」
「中中,"秦非迫切的盯著他。"她穿了件什麼衣服?快說。」
「白顏色的。」
「要命!"秦非喊:「潔舲阿姨十件衣服有八件是白色的,你說漂亮是什麼意思?」
「那衣服上有好多花邊呀,裙子上也有花邊呀……」
「聽我說!"寶鵑插嘴:「是拍照穿的那件,拍'潔舲'那張照片穿的那件!我剛剛去檢查過她的衣櫥,確定是那件!你們看,現在是下午兩點,她中午一點鐘出去,如果只到街頭走走,為什麼要穿上自己最心愛又最正式的衣裳?她平常都穿件白襯衫白牛仔褲出去,那件衣裳,長裙拖地,只有赴宴會才用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