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我爬起來了!咱們再來比畫比畫!」
情況夠混亂了,三娘看向聲音來源,頭更是一陣疼--馬逵高壯的身子就杵在階梯那兒。
「馬護衛你別插手,我自個兒對付他!」雖已明白對方並非敵人,但難得遇上旗鼓相當的對手,向漠巖打得心性正發,捨不得罷手了。他裂拳成掌,進攻碧靈樞的腰夾與肩胛,邊說著,「風琉你再等會兒,待我打敗了他再救你:」
「笑話!是我打敗了你再救他!」碧靈樞大聲喊著。
咦,他們都是來救人的啊!原來目標一致。不過還是要比出高低。念頭一轉,碧靈樞的招式變化更快,他可不能丟碧煙渚的臉咧。
三娘實在沒主意了,身子貼著牆壁,小心地移向馬逵,「馬護衛,他是我雙生二哥,求你幫幫忙,勸你家二堡主別再打下去了。」
「姑娘!」馬逵忽然欣喜萬分地大喊,根本沒把三娘的話聽進去。他不太合宜地抱了她一下,巨臂粗魯壯碩,差點把三娘的骨頭勒碎。接著他放開手, 吃了碧靈樞兩記拳的臉育青腫腫,竟笑得露出一口牙。「你沒事兒就好,沒事就好……上回你救了我,這次我救你來了。聽消息說,你困在袁記藥莊裡出不來,昨日我夜探藥莊,打算抓袁老爺來作條件,逼他們放你。沒料到他們底下的兔崽子可不少,還好風教頭及時出手……」說到逭,他兩條滾黑的粗眉怒豎,橫肉猙獰,「原來袁老頭不姓袁,他是風教頭的大仇人,而風教頭又是為了救我脫困才暴露身份,這個仇,我當然得幫他報了!」
也不知他打哪兒聽到的消息,有真有誤,但三娘目前沒心思同他說,只希望那兩人別再鬥下去了。她繼又催求,「馬護衛,你要他們別打了吧!」
「你說了,我便做。」
馬逵爽快地答應,跟著一躍進入戰局,但是他邊喊住手,又故意對碧靈樞出招。
「好啊!想以多欺寡嗎?!」碧靈樞忍不住譏諷。
「馬護衛,你退至一旁!」
「我來勸架的!」馬逵隨口搪塞。忽然,他尋個空隙一把抱緊碧靈樞,臉部直直地挨上一記,疼得鼻血奔流亦不鬆手。而此時,向漠巖的拳已收不住勢,猛地擊中碧靈樞引以為傲的俊美容顏。
「你娘的!」
碧靈樞爆喝出一生中第一句粗話,力氣陡增,憤恨地甩掉馬逵,再補上一腳將他踹得黏在牆上。
向漠巖本欲休戰,又忌憚他向馬逵下手,不得已只得繼續進招,至於碧靈樞則更想賞一拳結實還給對方,打不死的馬逵又掙扎著想撲過來護主,局面再度亂成一團,看得三娘頭疼欲裂。
「住手!」嬌怒地斥喝一聲,三娘不假思索地舉步。
「三娘,別去!」
太晚了,風琉驚恐的聲音還未停歇,三娘不知讓誰的掌風一掃,腳下站立不住,只聽見一個聲響,單薄如紙的身子已栽進水裡。
「三妹子!」
「姑娘!」
「小心!」
纏鬥在一起的三人自然而然地分開了,碧靈樞伸手想攔住她,馬逵撲向她,向漠巖出聲提醒,亦甩出衣袖,可惜三人全沒撈到三娘的身子。
那水透骨奇寒,淹進口鼻嗆得她眼淚直流,接著,一雙手將她捉出水面,等睜開眼睛,三娘的美眸瞠得又圓又大--
她發現抱住自己的人,竟是風琉。
第九章
水牢內土壁較為鬆軟,鏈子鎖栓在兩側的壁上,平時極少使用,如今雖銬住風琉雙腕,卻經不起他不停的使力拉扯,見著三娘掉入水裡,他都發狂了,猛地一吼,粗長的鏈子整個由壁上扯離。
「你可有受傷?」他的口氣裡全是焦急。
三娘愣了片刻,感覺他拖著鐵鏈的手在身上游移,她遲緩地吐出話來,「我沒事……沒受傷,頭有點疼而已。」
「哪裡?我看看,莫要撞傷了腦部。」
風琉緊張地撥弄她的發,查看她的額角和後腦勺,輕手輕腳的,眉心卻糾結深沉。
「別看了,我真的沒事。」三娘握住他,將一雙手兜來眼前。腕上的鐵鏈銬得牢牢的,風琉一連串的掙扯,粗糙的鎖在他的皮膚上刮出不少傷痕。瞧著瞧著,三娘一串淚也跟著滑了下來。
「我沒事,你也別看了。」他略帶懊惱的說。
他本想替她拭去眼淚,又怕她看到自己腕上的鐵鎖,淚水可能會湧得更凶;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將手臂藏在水下,堅定地扶住她的身子,把她推離水池。
「唉,別再卿卿我我了,快走吧!」碧靈樞伸長手臂要將三娘接過來,誰知肩膀讓馬逵一扳,他只得回身格開,沒好氣地問,「你待怎樣?打算把我和我家三妹再次掃落水才甘心嗎?」
「不是我!剛才是你把姑娘掃下去的!」馬逵怒目圓瞪,急急辯駁。
「是你。我分明瞧見了。」碧靈樞暗自奸笑。其實方才一團混亂,誰又瞧得清楚呢?反正死咬著這魯鈍的大塊頭不放就是啦。
「我沒有!我……不是我!」
「就是,就是!」
一旁,向漠巖搖搖頭,不想捲入無意義的口水戰爭。他伸出長臂,將三娘接了上來,回身要再拉起風琉時,風琉已撐起軀體離開水面,兩邊的腕各拖著一條鐵鏈,奮力爬了上來。
「你快走。」忍著一股寒顫,他勉強地吐出句子,不願她繼續待在寒氣迫人之地。他內力縱使厚重,亦抵不住一日夜的滲骨冰冷,何況她不懂絲毫武功,又是一介女流。
三娘咬著青白的唇,邊顫抖著,無語又神情執拗地望著他。
呷我不想分心。」他擰起眉,不由得歎了口氣。
旁邊,碧靈樞和馬逵還鬥口不休,突然,碧二少甩過發,頭一扭,一把扶住三娘搖搖欲墜的身體,不爽地高喊:「三妹子,咱們走人!你何必急巴巴地趕著救他?瞧,根本用不著你操心,人家自有幫手和後盾。再賴下去,只是枉作小人而已。」
「我……但是……」三娘結結巴巴的,一顆心沒辦法放下他。
「我什麼我啊?走!」
碧靈樞喝了一聲,難得端出作兄長的威嚴。眼見三妹子的一片情義被當眾踐踏,他已氣得胃疼了。
「嘿,兄台請息怒。」向漠巖閃動身形擋著他們的去路,兩臂負於身後,臉上掛著一抹友善笑容。「兄台莫要怪罪,初次相遇,又在這般的情勢之下,真不知是敵是友了,方才得罪之處,還請兄台海涵。」
「好說。」碧靈樞握緊三娘的手臂,毫無誠意地敷衍,怒意橫生的臉龐依舊俊美無比,冷冷哼著,「我不知道你們要如何,也沒打算弄清楚你們要如何,我今天來漟這渾水,全看在我三妹子份上。既然閣下皆安排妥當,我與舍妹亦不久留。反正你們只管做你們的事,我們也管不著。」
「原來如此。」向漠巖爽朗一笑,隨即朝三娘做了一個九十度的揖,真心誠意地說:「姑娘對風琉可真用心良苦,我向漠巖代嘯虎堡多謝姑娘了。往後,我們家風琉還得請姑娘多方關照、多加費心。」
他說哪門子話啊?!他比風琉年少幾歲,說出這樣的話,倒有些不倫不類的。碧靈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調眼,卻看見三娘的臉比方才更白三分,全身都打著顫,不知是冷了,或是心中悸動? 向漠巖一席話,亦把三娘弄怔了,但她的心終成明鏡,愛人是苦,那些歷練和痛將心鏡磨得清明澄亮。悄瞅了風琉一眼,他正直直地盯著她,他眼底閃爍的可是情意?似有若無呵……
她的方寸再度抽痛,心似明鏡又如何?她仍執著他的情愛,專注的、只為她一人的情愛。
「我……不敢當。」她斂下眉眼,朝向漠巖微微福身。
「敢當!敢當!」馬逵忽地表示意見,伸出手欲將三娘「搶奪」過來。「姑娘跟我們回嘯虎堡吧!堡主交代了,請姑娘千萬賞臉。若不是堡中事務繁忙,堡主就自個兒前來邀約了。」
「喂!大塊頭,別太過分了!」碧靈樞抱著三娘閃開。不愧是雙生子,稱呼馬逵的用語也一模一樣。
「姑娘,馬護衛說的話句句屬實。」向漠巖又作了一個揖,文質彬彬地微笑著,「我已向北提督借用一千人馬,團團圍住了袁記藥莊。這原是風琉的血海深仇,他抵死不願嘯虎堡的人牽涉進去,不讓人相幫。他不知道,大哥和我為他這種態度氣惱了許久。為了嘯虎堡,他可能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但這多年情分,嘯虎堡焉能袖手旁觀?他的仇,便是嘯虎堡的仇。」
「二堡主說這些……與三娘不相干。」
她軟弱地低語,心一半兒安定一半兒刺疼。如今嘯虎堡插手他的仇恨,她用不著為他擔憂了,只是,她多希望能同他一起,他卻根本不需要她,她總替他惹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