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超……你敢再碰他一下,我把你關進大牢,讓你一輩子出不來……」
夢嫻就合身撲向雲飛,急切的喊:
「雲飛!有話好好說,你一向反對暴力,反對戰爭,怎麼會這樣沈不住氣?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阿超一把推開了品慧,把雲翔從地上提了起來,用胳膊緊勒著他的脖子,手腕用力收緊。
雲翔無法呼吸了,無法說話了,漲紅了臉,一直咳個不停。阿超就聲色俱厲的喊:
「大少爺!你說一句話,是殺了他,還是廢了他?」
雲飛還來不及說話,天虹衝上前來,『噗通』一聲,給阿超跪下了。淒然大喊:
「阿超,你高抬貴手!」
她這樣一跪,阿超大震,手下略鬆。喊著:
「天虹小姐!你不要跪我!」
「我不止跪你,我給你磕頭了!」天虹說著,就磕下頭去。
「天虹小姐,你不要為難我,這個人根本不是人……」
天虹見阿超始終不放雲翔,便膝行至雲飛面前。哭著拜倒下去:
「雲飛,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我也知道,雲翔犯下大錯,天理不容!我知道你有多恨,有多氣,我絕對比你更恨更氣,可是,他是你的弟弟,是我孩子的爹,我什麼都沒有,連尊嚴都沒有了,我只想讓我的孩子,有爹有娘……請你可憐我,成全了我吧!」
雲飛聽了,心為之碎。一伸手,要攙扶她。
「你起來!不要糟蹋你自己,你這樣說,是逼我放手,可是,他沒有心,沒有感情,他不值得你跪!他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實在不可原諒……」
天虹跪著,不肯起來。祖望大喊:
「雲飛!不管雲翔有多麼荒唐,有多麼混帳,他和你有血脈之親,如果你能狠下心殺他,你不是比他更加無情,更加冷血嗎?」
「現在,我才知道什麼叫『恨之入骨』,什麼叫『切膚之痛』!他能把我逼到對他用武力,你得佩服他,那不是我的功力,那是他的功力……」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吼聲,天堯帶著展家的『夜梟隊』其勢洶洶的衝進門來,個個都是全副武裝,手裡有的持刀,有的拿棍,迅速的排成一排。天堯就往前一衝,手裡的一把尖刀,立刻抵在雲飛的喉嚨上,他大笑著說:
「阿超,你動手吧!我們一命抵一命!」
阿超大驚,不知道是去救雲飛好,還是繼續挾持雲翔好。
雲飛仰天大笑了。一面笑著,一面淒厲的喊:
「爹!你這樣對我?這個出了名的夜梟隊,今天居然用在我的身上?你們早已嚴陣以待,等我好多天了!是不是?好極了,我今天就和他同歸於盡!阿超……」
天虹本來跪在雲飛面前,這時,一看情況不對,又對著天堯磕下頭去。她淚流滿面,淒然大喊:
「哥!我求你,趕快鬆手!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就磕頭如搗蒜。
「天虹……」天堯著急:「你到底在幫誰?」
天虹再膝行到紀總管面前,又磕下頭去:
「爹……我也給你磕頭了!請你們不要傷害雲飛……我磕……我磕……」她磕得額頭都腫了。
紀總管看著這個女兒,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想著她還有身孕,心碎了。
「罷了罷了!」他抬頭大聲喊:「天堯!放掉雲飛!」
天堯只得鬆手。他一鬆手,天虹就轉向阿超,再拜於地:
「阿超……我求你!我給你磕頭……求求你……求求你……請你放掉雲翔吧!」她連連磕頭。
阿超再也受不了這個,長歎一聲,用力推開雲翔。他跳起身子,對雲飛說:
「大少爺,對不起!我沒辦法讓天虹小姐跪我!讓天虹小姐給我磕頭!」
雲翔躺在地上哼哼。品慧、天堯、丫頭們慌忙去扶。
雲飛見情勢如此,只得認了。但是,心裡的怒火,怎樣都無法平息。那些憤恨,怎樣都不下去。他指著雲翔,斬釘截鐵,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說:
「展雲翔!我告訴你,今天饒你一命!如果你再敢欺負任何老百姓,傷害任何弱小,只要給我知道了,你絕對活不成!你最好相信我的話!你不能一輩子躲在老婆和父母的懷裡!未來的日子還長得很,你小心!你當心!」
雲飛說完,掉頭就走。阿超緊跟著他。
祖望看得心驚膽戰,對這樣的雲飛,不止失望,而且害怕。他不自禁的追到庭院裡,心念已定,喊著:
「雲飛!別走!我還有話要說,我們去書房!」
雲飛一震,回頭看著祖望,點點頭。於是,父子二人,就進了書房。
「為了一個江湖女子,你們兄弟如此反目成仇,我實在無法忍受了!」祖望說。
「爹,你不知道雲翔做的事,你根本不認識這個兒子……」
「我知道雲翔對雨鳳做了什麼……」
雲飛大震抬頭,愕然的看著祖望,驚問:
「什麼?爹?你說你知道雲翔做了什麼事?」
「是!他跟我坦白的說了,他也後悔了!我知道這事對任何一個男人而言,都是無法忍受的事!現在,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他也受到教訓,渾身是傷,你是不是可以適可而止了?」
雲飛無法置信的看著父親。喃喃的說:
「原來你知道真相!你認為我應該適可而止?」
「反正雨鳳並沒有損失什麼,大家就不要再提了!為了一個女人,兄弟兩個,拚得你死我活,傳出去像話嗎?這蕭家,跟展家實在犯沖,真弄不明白,為什麼她們像漿糊一樣,黏著我們不放,一直跟我們家這樣糾纏不清?」
「她跟我們糾纏不清?還是我們一直去糾纏人家?」雲飛怒極,拚命壓抑著。
「反正,好人家的女兒,絕不會讓兄弟反目,也絕不會到處留情!」
雲飛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暈倒。
「好好好!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雲翔沒錯,錯的是蕭家的女兒……好好好,我現在才知道,人類多麼殘忍,『是』與『非』的觀念多麼可笑!」
「小心你的措辭!好歹我是你爹!」
「你知道嗎?所有的父母都有一個毛病,當『理』字站不住的時候,就會把身份搬出來!」
祖望大怒,心裡對雲飛僅存的感情,也被他的咄咄逼人趕走了,他一拍桌子,怒氣沖沖的大喊:
「你放肆!我對你那麼疼愛,那麼信賴,你只會讓我傷心失望!你一天到晚批評雲翔,罵得他一無是處!可是,你呢?對長輩不尊敬,對兄弟不友愛,對事業不能幹,只在女人身上用工夫!你寫了一本《生命之歌》,字字句句談的是愛,可是,你的行為,完全相反!你不愛家庭,不愛父母,不愛兄弟,只愛女人!你口口聲聲反對暴力,歌頌和平,你卻帶著阿超來殺你的弟弟!這樣一個口是心非的你,你自己認為是『無缺點』的嗎?」
雲飛也大怒,心裡對父親最後的敬愛,也在瓦解。他氣到極點,臉色慘白:
「我從沒有認為自己『無缺點』,但是,現在我知道,我在你眼裡,是『無優點』!你這樣的評價,使我完全瞭解,我在你心裡的地位了!你把我說得如此不堪,好好好,好好好……」
祖望深抽口氣,努力平定自己激動的情緒:
「好了!我們不要談這個!聽說你在塘口,已經和蕭家姑娘同居了……」
「你們對我的一舉一動,倒是清楚得很!」
祖望不理他,帶著沈痛和傷感,狠心的說了出來:
「我想,你就暫時住在塘口吧!我老了,實在禁不起你們兄弟兩個,動不動就演出流血事件!過幾天,我會把展家的財產,做一個分配,看那一些可以分給你。我不會讓你缺錢用,你喜歡什麼,也可以告訴我,例如銀樓,當鋪,綢緞莊……你要什麼?」
雲飛震動極了,深深的看著父親,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啞聲說:
「爹,你在兩個兒子中,做了一個選擇!」他深吸口氣,沈痛已極:「以前,都是我鬧著要離家出走,這次,是你要我走!我明白了!」他凝視祖望,悲痛的搖搖頭:「不要給我任何財產,我用不著!我留下溪口的地,和虎頭街那個已經收不到錢的錢莊!至於那些銀樓當鋪綢緞莊,你通通留給雲翔吧,我想,在沒有利害關係之後,他大概可以對我放手了!」
祖望難過起來:
「我不是不要你,是……自從你回家,家裡就三天兩頭出事……」
雲飛很激動,打斷了他:
「你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不用多說了!你既然趕我走,我一天都不會停留,今天就走!
我們父子的緣份,到此為止!我走了之後,不會再姓展,我有另外一個名字,蘇慕白!以後,展家的榮辱,與我無關,展家的財產,也與我無關!展家的是是非非,都與我無關!只是,如果展家有人再敢傷害我的家人,我一定不饒!反正,我也沒有弟弟了!什麼兄弟之情,我再也不必顧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