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鳳雨鵑太快樂了,情不自禁,就高唱著那首「人間有天堂」。小三、小四、小五也跟著唱,幾天下來,人人會唱這首歌。大家只要一開工,就情不自禁的唱起來:
「在那高高的天上,陽光射出萬道光芒,當太陽緩緩西下,黑暗便籠罩四方,可是那黑暗不久長,因為月兒會悄悄東上,把光明灑下穹蒼。即使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孩子啊,你們不要悲傷,因為細雨會點點飄下,滋潤著萬物生長。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只要你心裡充滿希望,人間處處,會有天堂!」
大家工作的時候唱著,休息的時候唱著,連荷鋤歸去的時候也唱著。把重建寄傲山莊的過程,變成了一首歌:人間處處,會有天堂!
雲飛忙著在重建寄傲山莊,展家的風風雨雨,卻沒有停止!
這天,展家經營的幾家銀樓,突然在一夜之間,換了老闆!幾個掌櫃,氣極敗壤的來到展家,追問真相。老羅帶著他們去找紀總管,到了紀家小院,才發現紀總管父子,已經人去樓空!房子裡所有財物,全部搬走!只在桌子上,留下一張信箋,一本帳冊。老羅大驚失色,帶著信箋帳冊,和銀樓掌櫃,衝進──房裡。
「老爺!老爺!出事了!出事了!紀總管和天堯跑掉了!」
「什麼?你說什麼?」祖望大叫。
老羅把信箋遞上,祖望一把抓過信箋,看到紀總管的筆跡,龍飛鳳舞的寫著:
「祖望:我三十五年的歲月,天虹二十四歲的生命,一起埋葬在展家,換不到一絲一毫的代價!我們走了!我們拿走我們應該拿的報酬,那是展家欠我們的!至於綢緞莊和糧食店,早就被雲翔豪賭輸掉了!帳冊一本,請清查。」
祖望急著翻了翻帳冊,越看越驚。他臉色慘變,大叫: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幾個掌櫃哭喪著臉,走上前來:
「老爺,我們幾個,是不是以後就換老闆了?鄭老闆說要我們繼續做,老爺,您的意思呢?」
「鄭老闆?鄭老闆?」祖望驚得張口結舌。
「是啊,現在,三家銀樓,說是都被鄭老闆接收了!到底是不是呢?」掌櫃問。
祖望快昏倒了,抓著帳冊,直奔紀總管家,四面一看,連古董架上的古董,牆上的字畫,全部一掃而空!他無須細查,已經知道損失慘重。這些年來,紀總管既是總管,又是親家,所有展家的財產,幾乎全部由他操控。他心中一片冰冷,額上冷汗涔涔,轉身奔進雲翔房間,大叫:
「雲翔!雲翔!雲翔……」看到了雲翔,他激動的把帳冊摔在他臉上,大吼:「你輸掉了四家店!你把綢緞莊、糧食店,全體輸掉了!你瘋了嗎?你要敗家,也等我死了再敗呀!」
品慧和雲翔正在談話,這時,母子雙雙變色,雲翔跳起身就大罵:
「紀叔出賣我!說好他幫我挪補的!那裡用得著賣店?不過是幾萬塊錢罷了!」
祖望眼冒金星,覺得天旋地轉:
「不過是「幾萬」塊錢?你那裡去挪補幾萬塊錢?你真的輸掉幾萬塊錢?」他蹣跚後退:
「我的天啊!」
品慧又驚又懼,急急的去拉雲翔的衣袖:
「怎麼回事?不可能的!你怎麼會輸掉幾萬塊?你是不是中了別人的圈套?這太不可思議了!你趕快跟你爹好好解釋……」
「我去找紀叔理論!他應該處理好……」雲翔往門外就沖。
「紀總管和天堯,早就跑了!這帳冊上寫得清清楚楚,五家錢莊裡的現款,三家銀樓的首飾他們全部帶走,還把店面都賣給鄭老闆了!其他的損失,我還來不及算!你輸掉的,還不包括在內!」祖望大吼。
雲翔像是挨了當頭一棒,眼睛睜得好大好大,狂喊:
「不可能!紀叔不會這樣,天堯不會這樣……他們是我的死黨呀,他們不能這樣對我……」他一面喊,一面無法置信的衝出門去。
祖望跌坐在椅子裡呻吟:
「三代的經營,一生的勞累,全部毀之一旦!」
「老爺子,你快想辦法,去警察廳報案,把紀總管他們捉回來!還有綢緞莊什麼的,一定是人家設計了雲翔,你快想辦法救回來呀!」品慧急得淚落如雨。喊著。
祖望對於品慧,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他凝視著窗外,但見寒風瑟瑟,落木蕭蕭。他神思恍惚,自言自語:
「一葉落而知秋,現在,是直的落葉飛滿地了!」
雲飛很快就知道紀總管卷款逃逸的事了,畢竟,桐城是個小地方,消息傳得很快。這天晚上,大家齊聚在客廳裡,為這個消息震動著。
「損失大不大呢?紀總管帶走些什麼東西呢?」雲飛問齊媽。
「據說,是把展家的根都挖走了!三家銀樓,五家錢莊,所有現款首飾,全體沒有了!連店面都賣給了鄭老闆,賣店的錢,也帶走了!」
「紀總管……他怎麼會做得這麼絕?」
夢嫻難過極了,回憶起來。痛定思痛:
「我想,從天虹流產,他就開始行動了,可惜展家沒有一個人有警覺,等到天虹一死,紀總管更是鐵了心,再加上雲翔一點悔意都沒有……最後,就造成這樣的結果!」
「我已經警告了爹,我一再跟他說,雲翔這樣荒唐下去,後果會無法收拾!爹寧可把我趕出門,也不要相信我!現在,怎麼辦呢?雲翔能夠扛起來嗎?」雲飛問。
「他扛什麼起來?他外面還有一大堆欠債呢!」夢嫻說。
「是啊!聽說,這兩天,要債的人都上門了!老爺一報案,大家都知道展家垮了,錢莊裡、家裡,全是要債的人!」齊媽接口。
雲飛眉頭一皺,畢竟是自己的家,心中有說不出來的痛楚。夢嫻看他,心裡也有說不出來的痛楚。她猶豫的說:
「你想,這種時候,我們是不是該回家呢?」
雲飛打了一個寒戰,抗拒起來:
「不!我早已說過,那個家庭的榮與辱,成與敗,和我都沒有關係了!」
「或者,你能不能跟鄭老闆商最商量,聽說,現在最大的債主,就是鄭老闆!」夢嫻懇求的看著他:「鄭老闆邢麼愛惜雨鳳雨鵑,或者可以網開一面!」
雲飛好痛苦,思而想後,不禁抽了一口冷氣。他抬眼看雨鳳、雨鵑,眼神裡滿溢著悲哀,苦澀的說:
「這一盤棋,我眼看你們慢慢佈局,眼看鄭老闆慢慢行動,眼看展家兵敗如山倒!整個故事,從火燒寄傲山莊開始,演變成今天這樣……雨鳳,雨鵑,你們已經贏了,你們的仇,還要繼續報下去嗎?」
雨鵑一個震動,立刻備戰:
「你不是在怪我們吧?」
「我怎麼會怪你們,我只是想到那張狀子!雲翔有今天,可以說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因為燒掉了寄傲山莊,你們才會去待月樓唱曲,因為唱曲,才會認識鄭老闆!因為鄭老闆路見不平,才會插手『城南』的事業!這是一連串的連鎖反應。至於紀總管,跟你們完全無關,是雲翔另一個傑作!今天這種後果,其實只是幾句老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知道,我應該對展家的下場無動於衷,只是……」
「你身體裡那股展家的血液,又冒出來了!」雨鵑接口。
雲飛淒然苦笑,笑得真是辛酸極了。
阿超一個衝動,對雨鵑激動的說:
「到此為止吧!不要為難慕白了!他本來身體裡就有展家的血,這是他毫無辦法的事!我們放那個夜梟一馬,讓他去自生自滅吧!」
雨鳳看雨鵑,因雲飛的痛苦而痛苦,因夢嫻的難過而難過,急急的說:
「想想看,我們正在歡歡喜喜的重建寄傲山莊,慕白說得好,要幫我們找回那個失去的天堂,我們失去的,正慢慢找回來!我們因此,也都得到了好姻緣,上蒼對我們是公平的!展夜梟雖然把我們害得很慘,他已經自食其果了!我們與其再費盡心機去告他,不如把這個精神,用在重建我們的幸福上!像慕白說的,這盤棋,我們已經贏了,何必再趕盡殺絕呢!雨鵑,我們放手吧!」
雨鵑的心已經活了,看小三小四小五:
「這件事還有三票,你們三個的意思如何?我們還要不要告展夜梟?要不要讓他坐牢?」
小三看阿超:
「我聽阿超大哥的!」
「我也聽阿超大哥的!」小四說。
「我也是!我也是!」小五接口。
雨鵑歎了口長氣,說:
「現在,是我一票對六票,我投降了!此時此刻,我不能不承認,愛的力量比恨來得大,我被你們這一群人同化了!好吧,就不告了,希望我們大家的決定是對的!」
夢嫻不解的看大家。
「什麼狀子?什麼告不告?」
雲飛長歎一聲,如釋重負:
「娘!我剛剛化解了展家最大的一個災難!錢,失去了還賺得回來!青春,生命,和榮譽,失去了,就永遠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