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十五歲的楚夕顏敲了敲唐旭的房門。
房門開啟,前來應門的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大男孩。
男孩有一張極為俊美的容貌,在看見站在門前的小女孩之後,薄唇迅速地勾起笑痕。
「夕顏?什麼事?」
楚夕顏捧出一個小蛋糕,漾出笑靨。
「旭哥哥,生日快樂!」
他看著她手上有些拙劣的蛋糕,笑問:「你自己做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做得有點醜,但是很好吃,真的!」
深怕他拒吃,楚夕顏連忙背書保證,直到他伸手接過,才略略放下心。
「謝謝。」
「旭哥哥……」她考慮著該不該說。說了,他會有什麼反應呢?
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又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告訴我?」
她深吸一口氣,在勇氣還沒消失前說道:「我喜歡你,旭哥哥!」
唐旭陡地一怔。「你說什麼?」
她漲紅了俏顏,靦腆他說:「我喜歡你,但不是喜歡哥哥的那種喜歡。」
唐旭笑了起來,那笑容中竟隱含著一絲冷酷。
「如果你想傚法你母親迷惑我爸的方式迷惑我,我想,你是打錯如意算盤了。」
楚夕顏聞言,小臉刷地一白。「不!我沒有……」
看見她雪白的小臉,他的心竟閃過一縷細微的痛楚。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他扮演了三年「哥哥」的角色,為的就是得到她的信任與愛慕,然後再狠狠地甩開她作為報復。傷害她是他最樂意做的事,為什麼他又會感覺到心痛?
他閉了閉眼睛,竭力甩開那荒唐的感覺,聲色俱厲地道:「唐家的幸福因你與你母親而破碎毀滅,你以為我還會喜歡你嗎?唐家的男人不會老是栽在楚家的女人手裡,你最好認清這一點。還有,你不是我妹妹,今後不許你再叫我哥哥!」
唐旭將蛋糕扔還給她,隨即關上房門。
許久許久,一顆顆豆大的眼淚從她的臉頰滑下。
原來,自始至終,她都是個不受歡迎的外來者呵!
楚夕顏失魂落魄地走下樓,她聽見客廳傳來激烈的爭吵。
她聽見自己的名字與媽媽的名字一再被提起,她知道,她又再一次成為導火線,引發了這次的爭執,住在唐家三年,這樣的情形己上演了不止百遍。
「我受夠了,你的心裡除了章皓月外,還有我的存在嗎?」蘇妍華哭喊著。
「我很累,你不要無理取鬧!」唐振東強忍著暈眩不適,不耐煩地吼。
「我沒有無理取鬧!在你的心裡,章皓月和楚夕顏勝過一切,我和旭兩人乾脆離開唐家,讓你與章皓月的魂雙宿雙飛好了!」
「你簡直是不可理喻!我……」唐振東的腳步一個踉蹌,突然昏了過去。
蘇妍華嚇得驚呼出聲:「振東?振東!天啊!旭,快下來啊!…
楚夕顏心中一窒,飛快地奔下樓,驚訝地看見唐振東倒在地上。
「唐叔叔!」她驚惶地想要衝過去,卻被蘇妍華斥退。
「走開!唐家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唐旭衝了過來,、看見不省人事的父親,立即撥電話叫救護車。
救護車很快地趕到,唐旭與蘇妍華也趕到醫院去,只留下楚夕顏孤零零地站在客廳裡……
渴望
熙來攘往的機場一隅,站著兩男一女,同樣出色的外型吸引了眾多的注目。
楚定遠含笑握了握好友的手。
「謝謝你還特地送我們到機場來,振東。」
楚定遠----名揚國際的風景畫家,同時也是「震東集團」總裁唐振東的好友。
「別這麼說。」唐振東勉強一笑。
「這次能回來辦畫展,多虧你出了不少力,如果不是你,畫展也不會這麼順利,真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才好。而且,在你家叨擾這麼多天,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唐振東搖了搖頭,笑道:「你將你的名畫《秋意》送給我,就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
《秋意》是使楚定遠在畫壇上奠定不搖地位的「四季畫作」中的其中之一,黑市價格甚至高達美金三十萬,這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大禮。
「拙畫一幅,實在不成敬意。」
「那麼,這樣吧!」楚定遠的妻子章皓月含笑開口,「下回你到曼哈頓來,別忘了告訴我們,讓我們夫婦倆做東好好地招待你。」
「屆時一定登門拜訪。」
此時,機場內響起了登機廣播,楚定遠拉住妻子的手,對唐振東道:「我們該走了。」
他看著楚定遠,再看向他身旁的章皓月,笑容中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一路順風。」
目送著好友遠去,唐振東的目光黯淡了。
楚定遠是他大學時的室友,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而今,他倆都已成家,各自過著不同的生活。
他有一個賢慧的妻子,一個聰明的兒子,還有一個享譽全亞洲的知名企業,有著揮霍不完的金錢,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他都輕易地擁有了,為什麼他仍覺得不滿足?
是他太不知足了嗎?
他擁有了一切,但心中仍有著最深切的渴望。
他渴望著章皓月,那個灑脫又美麗的人兒。
他無法欺騙自己,他癡戀她已整整十五年了!
為了楚定遠辦畫展的事,他不遺餘力地貢獻出所有的心神,一方面是因為歉疚,一方面是為了能有多一點機會見到她。
楚定遠是他的好友,而章皓月則是楚定遠的妻子啊!
明知不該,他卻管不住自己的心。
而這份情,永遠只能埋在心裡,變成一個無法訴諸於口的秘密。
只是……好苦啊!
唐振東轉身正要離開機場,不料竟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振東!」
唐振東一轉身,就看見章皓月正在向他招手。
他愣住了。
「皓月?」
「振東,我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她笑道,「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多陪陪妍華吧!」
蘇妍華是唐振東的妻子,嫁給唐振東時,還同時將娘家的企業與唐氏合併了。
唐振東扯出一抹苦笑。
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與妻子之間毫無感情可言,他的心中只有章皓月,任何女人根本無法進駐他的心。
「皓月,你知道我很忙……」
章皓月搖搖頭。
「再忙也要花時間陪陪妻子與孩子,振東,這才是身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啊!不能與你多說了,我該走了!」
章皓月快步地走向候機室,而那裡有等待著她的丈夫。
唐振東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自嘲的笑意加深了。
她回到屬於她的地方,而他呢?
哪裡才是他棲息的地方?
* * *
上午七點四十分,唐振東拖著疲憊的身軀返回家中。
昨晚,唐振東將自己投入於處理不完的公事中,連一向敬謝不敏的應酬也親力親為。
因為,他不想回家。
章皓月已經隨著楚定遠返回美國,不再暫住於他家,對於那個彷彿是個空城的居處,又有什麼可讓他留戀的?
一進門,便看見妻子坐在客廳裡看新聞,惟一的兒子唐旭則在餐桌上吃早餐,準備上學去。
聽見開門聲,蘇妍華立即抬起頭來,看見是一夜未歸的丈夫後,冷冷地別開頭。
「爸。」尚在念大學的唐旭向父親打了聲招呼,道:「上午第二節有課,我上課去了。」
「路上小心。」
見兒子出門後,蘇妍華這才開口:「終於捨得回來了嗎?」
唐振東微蹙起眉。
一夜未曾合眼,加上章皓月的離去使他心情惡劣至極,此時此刻,他只想好好地休息,可他的妻子卻逼得他想發火。
但是,他知道自己愧對她。
結縭二十載,他與妻子卻是貌合神離,婚後第二年生了唐旭之後,他便與妻子分房,他們倆的婚姻建立在利益上,而他與她的感情,正如白紙一般,薄而不具份量。
「昨晚沒有回來,十分抱歉。」
他沮喪得甚至沒有想到要打通電話回家,他自知這是他的錯。
蘇妍華淒楚地笑道:「你真的覺得抱歉嗎?」
她知道丈夫的心裡沒有她,對於這樣的婚姻,她只覺得絕望。
唐振東沒有開口,氣氛難堪地沉默著。
「沒有章皓月的地方,你也不想待,是嗎?」
「妍華!」
聞言,他有一絲動怒了。
章皓月是他今生惟一的愛戀,也是惟一的致命傷。
她諷刺的語氣令他的心疼痛異常。
「我說對了嗎?如果你的心裡只有她,又何必在乎楚定遠?你有足夠的能力將她從楚定遠的手上奪過來,不是嗎?」
「你——」
她含淚繼續嘶吼道:「只要有章皓月,你就可以甩掉我,重新開始你的生活,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嗎?」
唐振東轉開頭,壓抑著滿腔的怒火咬牙低語。
「我現在不想與你談這些!」
「那麼,你什麼時候才願意跟我談?」她苦澀他說。
「妍華!」
「你已經逃避了十五年,還想逃避到什麼時候?」她嘲諷地笑笑。
「你簡直是無理取鬧!」他吼道。
「我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