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微微一笑,伸出手摟住扶桑,省得她嘰嘰喳喳。
「我是波爾金家族的後裔。」
算你腦筋動得快!扶桑低頭偷笑。
「原來如此,」道爾先生笑道:「沒想到波爾金家族的人都特別得天獨厚,你與范倫提諾公爵長得非常相似。」
「可不是嗎?」另一個穿著高級套裝的女士脫口讚歎,「就算是范倫提諾公爵再世,怕也難得與你爭鋒吧?」
西澤爾露出迷人的笑,輕聲道:「這是我的榮幸,夫人。」
呃?夫人?那是十六世紀對女子的稱呼吧?
「要稱呼她為『女士』。」扶桑小聲地糾正道。
沒想到對方以為他在開玩笑,也回禮道:「不客氣,閣下。」
這一番宮廷式對話,引得觀光客們會心一笑。
道爾先生清了清喉嚨,拉回大家的注意務後,道:「剛才提到了琉克勒茜小姐,沒錯,她就是素有『波爾金家族的玫瑰』與『意大利維納斯』之稱的文藝復興時期第一美女。請往這邊走。」
眾人跟著道爾先生往另一個房間移動,原來那間高雅美麗的房間,正是琉克勒茜的寢居。
再次走進琉克勒茜的房間,西澤爾的心情變得十分複雜——他再也見不到到他掬在手心中呵疼備至的寶貝了。
「這就是『意大利維納斯』——琉克勒茜小姐的寢宮。」
雕琢華麗的床,還有天花板描述「維納斯的誕生」浮雕,以及精心設計的一桌一椅,如夢似幻,完美得無懈可擊。
看得出來西澤爾是如何眷寵著他的妹妹。
「啊,真美!」此起彼落的感歎聲不絕於耳。
西澤爾輕觸床四角的浮雕,英挺的容顏沒有顯露半點情緒。
扶桑不敢過去,耳邊卻聽得道爾先生說道:「據說公爵十分疼愛這個艷冠群芳的妹妹,只要是她的要求,公爵甚少回絕,而『琉克勒茜花園』,是琉克勒茜小姐十八歲那年,公爵為她所建的。」道爾先生指著放置在窗前的一隻合抱著的大瓷壺,問道:「有誰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花盆?」
「純粹觀賞?」
「不會是洗澡盆吧?坐進一個窈窕美人,是綽綽有餘的。「
道爾先生哈哈大笑道:「不,當然不是。這壺被命名為『琉克勒茜之壺』,是有典故的。」他轉向始終不發一言的西澤爾,問,「先生,你知道嗎?」
西澤爾幽幽一笑道:「他們在孩提時候喜歡玩捉迷藏,琉克勒茜最喜歡躲進這個壺裡,然後在壺的內側刻畫西澤爾與琉克勒茜的名字。直到他們長大成人,琉克勒茜仍留著這個壺,用來當畫圖的靜物,一次一次地回憶那段時光……」
扶桑聽和眼睛都紅了。她看得出來西澤爾有多麼懷念他的妹妹。
「天哪!」一名胖婦人拿起手帕擦拭眼角的淚,「哦,多麼浪漫的故事哪!」
「可不是?」另一名頭髮斑白、滿臉皺紋的老太太也不勝欷歔,「這讓我想起我那青梅竹馬,卻已經過世了的老伴。」
「各位女士小姐們,請擦乾你你的淚,容我說段公爵的風流韻事給你們解憂。」道爾先生壓低了聲音,道:「公爵有位正妻,也就是路易十二所賜婚的凡妮莎王妃。當然,能配得上范倫提諾公爵的小姐絕對是美若天仙,但是,公爵與凡妮莎王妃結婚一個月後,便被公爵送到法國去當人質,象徵他對路易的效忠。」
扶桑沉不住氣地小聲問:「這不會是真的吧?」
西澤爾懶懶地睨了她一眼,笑容詭異。
「如果這是真的呢?」
扶桑半信半疑,繼續聽道爾先生講古:「由此可知,公爵並不愛凡妮莎王妃,因為直到他死亡前,都在策動謀反。公爵惟一愛過的女人,就是『波爾金家的玫瑰』——琉克勒茜小姐。」
「啊,這是真的嗎?」一位小姐驚呼。畸戀哪!
扶桑求證似的看向西澤爾,只見他的笑容愈發詭異。
「但是,根據歷史,琉克勒茜小姐一生出嫁過三次,而且都是奉兄長的命令而出嫁。」
「好奇怪!公爵不是深愛小姐嗎?」
「的確如此,但是每當琉克勒茜小姐嫁往一個國家去後,公爵就會在一年內攻陷這個國家,並殺了她的丈夫,奪回她。連著三次都是如此。公爵只是利用聯姻來壯大波爾金家族的勢力而已。」
「後來被滅的兩個國家都沒有警覺公爵的野心嗎?」
「知道,但兩國的國君,都抵抗不了琉克勒茜的美貌。」
一個年輕女孩驚呼:「這多麼像是『潘朵拉』的神話故事呀!」
「唔。」一位中年先生自語,「如果琉克勒茜小姐是這般美麗,我想世間沒有人能抗拒她的誘惑吧?」
年輕女孩又開口了:「道爾先生,公爵深愛琉克勒茜小姐,那她也愛公爵嗎?」
「是的,他們相愛。」道爾先生指著房間外的陽台,道,「據野史記載,公爵常抱她坐在欄杆上,與她深情地擁吻。」
「就……就在欄杆上?」
「還有一次,公爵就在這張長躺椅上與琉克勒茜小姐魚水交歡……」
扶桑聽得臉紅心跳,不禁眼角偷瞄向西澤爾,只見他的臉色都發青了。
她相信西澤爾如果手上有劍,一定想殺人了。
「不過,西澤爾公爵死後,路易十二立刻將琉克勒茜小姐帶到他米蘭的行宮,打算金屋藏嬌,不過,琉克勒茜在公爵死後的第七天,也自殺身亡了。」
聽到這裡,西澤爾衝上前,揪著道爾先生的衣襟,急迫地問:「她是怎麼死的?快告訴我!」
雖然覺得西澤爾的反應很奇怪,道爾先生仍照實回答:「她看見了路易用來射殺公爵的火槍後,也用它飲彈自盡了。」
老天!
西澤爾臉色發白,全身血液幾乎在這一刻為之凍結!然後他踉踉蹌蹌地奔出琉克勒茜的寢居。
「等一下,西……」不,她不能在這裡喊出他的名字。
扶桑立刻追了過去,然後看見他站在長廊盡頭的陽台上。
「西澤爾……」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為什麼這麼殘忍……」
西澤爾抓緊拳頭,俯視著陽台下一片花園,終於忍不住發自心中地狂喊:「琉克勒茜——」
一滴淚從他英挺如刀鐫般的臉上滑落。他痛楚地伏在陽台上,心幾乎為之碎裂。
這情形看在扶桑眼中,也不禁為西澤爾的深情而紅了眼眶。
第五章
「西澤爾……」扶桑從口袋掏出一方乾淨的手帕,怯怯地伸過去,「你——要不要手帕?」
西澤爾將臉埋進手心中,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此時他的綠眸寫著脆弱及痛楚,一瞬也不瞬地看向扶桑。
「那個……我……」扶桑突然手足無措了起來,他那種眼神——那種寫著悲傷與絕望的眼神,把她的心……隱隱揪疼了。此時此刻,扶桑真希望自己有舌粲蓮花的本事。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地拉她入懷,緊緊地圈住她,他的頭深深地埋進她那頭充滿幽香的長髮中,胸口沉重地起伏著。
「西……西澤爾……」扶桑嚇了一大跳!
「讓我抱著你一會兒,一會兒就好……」西澤爾低沉的聲音隱隱發啞,「我只是想告訴自己,我並不是一個人在這裡。」
扶桑輕咬了一下唇,熟悉的恐懼在記憶中再度浮現。依稀彷彿,她看見一個小女孩——那是她褪了色的童年,她總是拿著蠟筆,孤獨地在鋪有圖畫紙的地板上塗鴉,一遍又一遍,畫著爸爸與媽媽,毫不厭倦地為他們設計一套又一套的服裝,總覺得下一件衣裳會更適合,就這樣……她畫掉了十本素描簿,期待著有人陪、有人疼、有人在乎,還有共享天倫的憧憬……在歲月流轉中,也逐漸消弭了——
之後,那十本素描簿全被她鎖進大櫃子中,丟棄在閣樓中惹塵埃,從此不再奢求有人陪伴。她告訴自己——有一天,總會有一天,她的心頭會有人駐留,不會再害怕孤獨。
「對,你不是一個人在這裡。」扶桑輕聲道。在安慰西澤爾的同時,她也在極力說服著自己她必須這樣告訴自己,才不會因想起狄恩而傷感。
「扶桑……」西澤爾托起她的小臉,凝視著她那蒙上一層淡淡愁思的翦水雙瞳。
「別問,我不想談。」扶桑伸手擋掉了他的未竟之言。孤獨的滋味從小嘗到大,早就習慣了,不是嗎?她才不需要別人安慰她,尤其是一個才剛嘗孤獨滋味的「生手」。
西澤爾笑了,低語道:「倔強的姑娘。」
「你笑什麼?」
可惡!同病相憐不是要惺惺相惜嗎?他怎麼還來落井下石?
「沒什麼。」他笑著俯下頭,在她菱角般的唇瓣上輕啄了下。
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孩,她形於外的堅強,顯得她的內心更為脆弱易碎。
呆立半晌,扶桑才忽然意識到他做了什麼。她氣得大叫:「西澤爾·波爾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