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情不自覺的提高了警覺,小心翼翼地問:"什麼事?"
他緩緩地斂去笑意,收回了手道:"我說過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並且將會不擇手段的妨礙你,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
他的語調雲淡風輕,像是在談論天氣那般漫不經心,但弄清就是被他這樣隱含著威脅的語氣駭住了。
"可……可是我不明白,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為什麼他就是要這樣欺負她?難道他要報她封印他的仇嗎?
"可憐的弄情,你嚇得聲音都變了呢!"千燁又笑了,"對我有什麼好處?"與其說'好處',不如說是『樂趣'吧!躲在這個軀殼裡不出來是一件多麼無聊的事,我總得找些事情打發時間吧?"
"當……當然,你這樣說並沒有錯,"她能夠理解他的心情,"但、但是,你應該可以做做其他的事,不一定要妨礙我的計劃。"
他漂亮的薄唇揚起一抹暖昧至極的笑弧。
"啊!相信我,我當然也想試試其他更有趣的事情,只不過那得兩個人一起做才行。"他好抱歉地道:"現在我人單勢孤,只好選擇一個人可以獨力完成的事情來做。"
他怎麼可以這樣?明明全是他的錯,為什麼他說得好像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一樣?
"不……不管怎麼說,那些都是歪理!"明明她可以理直氣壯的大聲說話,但是,在千燁的面前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氣焰就是矮人一截。
千燁被她那像小孩子賭氣般的嗓音給逗笑了。
"你是在抱怨還是在跟我撒嬌?"她連生氣時,語調都是那麼逗人。
弄情氣紅了雙頰,"你……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她是那麼鄭重、那麼嚴肅的想要和他好好地溝通,他為什麼就不能用認真的態度面對她?
"好,那我們就別說廢話了。"他收起戲謔的笑,望著她道:"你東拉西扯了一堆,重點到底在哪裡?麻煩你乾乾脆脆的說清楚,別浪費我的時間好嗎?"
"我一直在講重點,說廢話的人是你才對!"他怎麼反過來指責她?明明是他的錯呀!
千燁懶懶地換了個站姿。
"但是,我聽到現在,還是不明白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其實很簡單,就是請你不要時常佔據暗千夜的軀體,我需要多一點時間來認識他、瞭解他。"
千燁出現的次數太頻繁會使她和暗千夜相處的時間相對的減少,這麼一來,就會嚴重影響她取得七星石的進度。
"佔據?"他的銀眸霎時變得冷冽了,"我想,你大概把主客關係給搞混了,容我提醒你一下,這副軀殼是為了我的元神轉世而出現的,正主兒是我,暗千夜不過是我轉世時附加的靈魂,你說究竟是誰佔據誰的軀體?"
"就算是那樣,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他也有人權呀!而且,他因為你的關係,承受著眾人異樣的眼光,你能說這一切都與你無關嗎?"
千燁瞪著弄情,怎麼也想不到她居然會為了人類那種低等生物而卯上他!
弄情被他的眼神瞪得發毛,不知到打哪兒來的勇氣又像烈日下的露珠兒一般被蒸發殆盡了。
"我……我其實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想法……"
"我想我已經很明白你的想法了。"他打斷她的話,森然勾起的微笑令她不寒而慄。"我是個卑鄙的侵略者,寄居在這個身軀二十多年後,還不知感恩的想要踢掉暗千夜,取而代之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吧?"
"千燁……"
"那麼你呢?你接近暗千夜還不是為了利用他來救你的父王,我們兩個同樣都在利用他,不同點在於我利用他的身軀,而你卻想利用他的感情!這麼說起來,我們兩人在本質上有什麼不同?你嘴裡替他打抱不平,但事實上,我們的所作所為一樣卑鄙!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又比我清高多少?"
弄情腦中轟然一響。"不是這樣的!我我……"
她想要為自己辯解些什麼,證明她的心態和千燁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她找不到任何詞句可以為自己開脫。
是啊!千燁沒有錯,說穿了,她和千燁一樣都是在利用暗千夜,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說他的不是?
"不是這樣?"千燁危險地瞇起銀眸,"難道你想告訴我,你真的愛上暗千夜那小子了?"
"我……"她也不知道。她不否認她對暗千夜存在著一種奇特而微妙的情感,但是,她不能確定那究竟是不是"愛"。
弄情的躊躇令千燁幾乎要勃然大怒了。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弄情會愛上別的男人,尤其是那個男人只不過是他轉生時的附屬靈魂!
不!她只能屬於他,暗千夜休想從他手中奪走弄情!
"別以為我會讓你如願以償的得到暗千夜的心!既然你可以利用暗千夜的心,我也不用客氣,大家一起來比一比,看誰利用的手法比較高竿!"
"千燁!"弄情急道:"拜託你,千萬不能這樣做!暗千夜他會崩潰的。"
"你倒是對他清深義重啊!"他不是滋味地冷冷一笑,"不過,那是你的事,你就儘管對他施展懷柔政策吧!我將拭目以。待。"
"不,等等,千燁——"
沒有時間容她多說什麼,只見他額上的七星石發出藍光,當千燁的銀眸緩緩轉變為黑色時,站在她面前的已經不再是惡質、具侵略性與攻擊性、尖酸刻薄又善於嘲諷的千燁了,而是令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的人——暗千夜!
第五章
弄情以為自己又將要面對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但是,很意外的,暗千夜在恢復意識之後,並沒有因為千燁再度佔據了他的軀體而動怒。
"他剛剛又出現了,對吧?"他的聲音平靜而淡然,只是一味的冷,冷得連半絲火藥味都不帶。
只要那個惡魔佔據了他的軀體,他的意識就會被困在他的體內,就像是反映在鏡子中的傀儡,在這段時間裡,他只能看著千燁為所欲為。
"暗千夜……"他的神情令她不知所措。
她寧願他大發一頓脾氣,也好過他這般冷冽深沉,教她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暗千夜深邃的黑眸淡然地掃過她擔憂的臉龐,什麼也不說的繞過她,走進他的寢居。
原本他不想回來的!因為,他不想見到她。
她比他身邊的任何人更能洞悉他的底細,她知道他是妖邪,她看過他的身軀被惡魔佔據的樣子……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他的痛、他的苦。
相對於他的醜惡,弄情是美的、善的;
她是神祇,而他嚴格說來只不過是一個被惡魔寄居的軀殼,就連他的靈魂也不過是魔魅轉生時的附屬品而已。
在她面前,他有著被人看透的難堪;而她的完美對映著他的醜惡,更令他自慚形穢。
也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的擔憂對他而言,是一種難以承受的傷害!
見他走進房裡,弄情也跟了進去。
她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更希望他能夠敞開心房,面對她不再心存芥蒂,可是,她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才不會傷害到他。
對他而言,她的關心是揭開他傷疤的殘忍舉動,她的擔憂是他沉重的心理負荷,而她又是如此拙於言辭,她害怕她的溫言鼓勵,到最後卻成為踐踏他自尊的武器!
她要怎麼做才能幫助他呢?她真的一點主意也沒有。
"我很累,想休息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不要打擾我。"他背對著她下逐客令."暗千夜,你可以陪我說說話嗎?我不會打擾你太多時間的,真的!"
她不能每次都在他的拒絕下退縮,她至少應該打破僵局,試著營造兩個人相處的空間.看見她深怕被他拒絕的神情,那道如同千年寒冰般的心牆竟不由自主的瓦解了;即使如此,他的淡漠依然存在。
"你想談什麼?"
他拿一雙漂亮的眼眸直直地望著她,使弄情一時間有些慌亂。
"我……"她深吸一口氣,使自己鎮定下來後才道:"我一直想告訴你,既然你已經同意我在太政殿住下,就等於已經把我當成一家人看待,我不希望因為我的到來給你帶來麻煩。"
"我不覺得麻煩。"
"可是……我聽侍女說過,自從我來了之後,你待在太政殿的時間比從前少了很多。"當然,暗千夜不在的時候她都是隱身起來的,否則,她怎麼能聽見侍女的自言自語."那是因為我有事情要瓣。"
"如果你有正事辦的話,我當然沒話說。我只是希望你把我當作一家人,進門的時候和我打個招呼,要出門的時候交代一下行蹤,平常時間我們更可以像這樣坐下來閒話家常,就像一家人一樣……"
"很抱歉,我沒有和家人相處的經驗。"
從小父王就疏遠他,甚至連"皇子"的身份都不被承認;而生母在知道自己生出一個魔物之後,因為受到太大的刺激而從此精神失常,其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也與他畫清界線、老死不相往來,深怕自己受到魔魅之說所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