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茶冷了,還是心涼了?琅琊靜的心中突然掠過這樣的疑問。
「師傅。」她突然喚了他一聲。
鳳允韶揚起周,「嗯?」
「我命御膳房天天給你溫著你最愛喝的菊露茶!」這樣,他的心就永遠不會冷了!
鳳允韶唇角一句,笑了,陰霾從他的臉上散去。
「謝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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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帝師——風光韶,給我的感覺一直是超脫而淡泊的,他總是閒適的研究著他的學問,作詩品茗,或許是因為他如此悠然自適,所以,在朝廷裡就像是一個極隱性的存在。
這樣一個看似無慾無求的人,其實心裡隱藏著極熱烈的愛情,我對他傾心的對象抱持著濃濃的興趣。後來我終於見到了他的愛人……說真的,把我狠狠嚇了一大跳。
他不大強迫我唸書,但是,在閒聊的過程中,他總會導正我一些觀點,我挺欣常他,也典他無話不談,包括愛情。
他對愛情的觀點影響我很深,從他的言談中,我好像窺見了他極為掩飾的情殤,那不欲人知的另一面。我感謝他對我說了那段話,讓我日後在面對那些愛情的苦澀時,有了支持的憑藉。
他是繼海棠旋之後,我第二個最為信任的人。
第四章
二月十五,是琅琊國的冰燈節,此時的琅琊國全境都是雪季,放眼望去,一片壯闊蒼茫。
喜歡過節的琅琊靜老早便命人準備冰雕宮燈,打算在皇宮的廊沿下懸掛成一條燈龍。
琅琊靜賞玩著寢宮內十幾盞冰燈,愛不釋手,丫環桂兒興匆匆的跑進來道:「陛下,您特別訂製的兩盞冰燈已經送來了!」
琅琊靜開心而笑,「真的?在哪兒?」
桂兒朝外頭的兩個小太監招手,「快拿進來。」
兩盞冰燈被送了進來,一盞刻著海棠,一盞刻著鳳凰,明眼人很輕易便可以猜出這刻著海棠的冰燈是為了誰而訂做。
「這是瓊林堂全師父刻的吧?」琅琊靜極有自信的猜測道。
「陛下真是好眼力!」
「刻得真好!」凝視著冰晶剔透的冰燈,榔琅琊不住的稱讚著,問著一旁的青青,「青青,你說,海棠旋會不會喜歡?」
「陛下送的東西,王爺一定會喜歡的。」 青青望著另一盞燈,「陛下,另一盞鳳凰燈是您的嗎?」
琅琊靜微微一笑,「這個嗎?這是要給我師傅鳳允韶的。」
她拎起精巧的鳳凰冰燈交給小太監,「幫我送到鳳學士府,記住,一定要拿好!要是碰了個缺角兒,就罰你做一個月勞役,知道了嗎?」
「是!奴才一定小心!」
小太監誠惶誠恐的接過,小心翼翼的模樣如履薄冰。
「陛下,另一盞海棠燈要不要奴婢幫您送到攝政宮去?」佳兒機靈的問。
「不用,」她微笑的撫著刻工精細的海棠冰燈,「這盞燈我要自己親手交給他。」
桂兒與青青相視而笑。
原來,女皇陛下喜歡上攝政王爺了!
念頭才轉完,門外的福公公便通報著,「攝政王求見!」
琅琊靜笑開了臉。「來得正好,快宣。」
才想著他,他就來了。
海棠旋看見滿室的冰雕宮燈,不覺微蹙起劍眉。
「陛下,你在做什麼?」
「我在賞燈,」她拉著他的手要他看,「瞧!這些冰燈都要在三日後的冰燈節派上用場,很漂亮對不對?」
海棠旋的眉宇蹙得更深了。
琅琊靜拿起其中一盞燈,送到他的面前,笑嘻嘻地道:「喏!這是我特別命人訂做的冰燈,送給你的。」
海棠旋沒有接,他凝視著那盞燈,面無表情。
那是一盞縷刻著海棠的冰燈,顯而易見是為了他特別訂做的。
見他久久不語,琅琊靜微微的垮下小臉。
「旋,你不喜歡嗎?」 為什麼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海棠旋沒有回答,做了個手勢,對桂兒和青青道:「你們先退下,我和陛下有事相談。」
「是。」
待她們退下後,琅琊靜不解的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你的臉色不太好呢!是不是病了?我讓御醫來給你看診……」
「陛下,我沒有生病,而是有事想跟你說。」
他的神情幾乎是嚴肅的,琅琊靜望著他,有些不安。
「什麼事?」
海棠旋手一揚,將整疊公務扔在案上。
直到現在,琅琊靜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拿著一些奏招。
琅琊靜挑眉,「這些折子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他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些許責難,「這些折子上頭為什麼沒有你的批示?」
琅琊靜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原來是這回事!
她滿不在乎地說:「哦!那個嘛……就由你全權處理即可,你一向處理得非常好,我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
反正只要是海棠旋的批示,她都會照本宣科,下旨「照攝政王的意思辦」,她對政治沒有興趣,既然有海棠旋讓她做後盾,她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
她不負責任的態度惹怒了向來冷靜的海棠旋。
「陛下,我只是輔佐你的謀臣,沒有擅作主張的權利。」海棠旋微微動怒了。
是他寵壞了她嗎?為了讓琅琊靜的王位坐得更加穩固,他幾乎是一肩挑起所有的大小事務,不料卻適得其反,反而讓她過度依賴他,將政事推給他後便撒手不管。
海棠旋的回答今琅琊靜有些詫異。
「可是,以前不都是由你全權處理嗎?」
他語重心長地道:「那是因為當時你還小,如今你已十三歲,是你開始學習獨當一面的時候了,再過兩年你成年後,我這個監國攝政王就要功成身退,屆時還有誰能幫你?」
琅琊靜的眼珠轉了轉,很快便作出決定。「那麼,我就降旨不許你卸下監國攝政王的職位。」
「靜兒!」他簡直不敢相信她竟如此恣意妄為!
她斬釘截鐵地道:「旋,如果你不再攝政,那我就宣佈退位!」
她竟然這樣威脅他!
「你不能這麼做!監國攝政王必須在女皇成年後交出攝政權,這是規矩!」
琅琊靜可不吃這一套。
「規矩是人訂的,大不了改了它。」 她是女皇,誰能奈她何?
這就是他一心守護的君主嗎?竟如此不明事理!海棠旋沉痛的道:「你這麼做與『昏君』有什麼兩樣?」
「我不是昏君,是『兒皇帝』。我是個如傀儡般的皇帝,而你就是那個操縱著我的傀儡師,擺佈著我的一切,」包括了她的心,「如果你放掉了操縱我的絲線,這只傀儡就會倒下。旋,你明白嗎?」
她凝視著他俊秀卻顯得痛心的容顏,低語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依賴著你,我不要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守著這個位置。」
他別開了臉,冷硬的道:「你既然身為女皇,就不能夠說這種話。」
她賭氣地道:「那我當琅琊靜就好,不當女皇行不行?」
她根本不想當女皇,她只想要成為他的妻!
「靜兒!」她怎麼能這麼任性?
她不顧一切的衝進他的懷裡,將小臉埋在他的胸前,「我不要你卸位,我不准!」
海棠旋的身子倏地一僵,她的過分依賴,讓他心中泛起一縷甜蜜的苦澀。
他是個失敗的輔政者,他求好心切的總攬政權,卻反而導致琅琊靜食髓知味、樂得清閒!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接下了監國攝政王的差事,為的不是要讓琅琊靜自甘墮落的當個兒皇帝啊!
如果他不設法解決,那麼靜兒將永遠不思振作!
他推開她,生疏的行了個禮,他一向溫煦的眸子變得冷然了。
「請陛下盡速批示奏章,微臣告退。」
「旋!旋!旋……」她追出去喚著他,但他沒有回頭。
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決絕身影,手中的海棠冰燈不自覺的失手墜地,碎成一地的璀璨。
琅琊靜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刺骨寒意,她隱隱約約有種感覺——海棠旋這麼一走,很可能會離開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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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一天以後,監國攝政王不再批閱奏章,他甚至托病不上朝。
琅琊靜不止一次親自前往探視,也曾遣使到攝政宮慰問,但海棠旋一律擋在門外,僅以一句「臣纏綿病榻,不便接見」打發。
見不到海棠旋讓琅琊靜有頓失依恃之感,煩人的大事小事一件接著一件,地方送來的奏招更是堆得有如山高,而缺乏處政經驗的琅琊靜十分頭痛,乾脆全都扔下不管。
失去了海棠旋的琅琊帝國,如今處在立國以來內政最為混亂的時期。前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更傳出了鄰國月苑國侵擾邊境的消息。
這會兒,琅琊靜再也不能不管了。她望著大臣們問:「有誰願意領兵前往邊境,平定亂事?
」
太極殿上,百官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貿然應允,白白前去送死。
「說話啊!平日你們的奏招長篇大論,說得頭頭是道,現在碰上危急存亡的大事,每個人都變成啞巴了嗎?」
一名武將排眾而出,支支吾吾的開口,「啟奏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