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感到有些意外。
「有趣?你看到哪一段?」
「看到聖德女皇私奔。」看見母親詫異的表情,琅琊靜忍不住問:「娘,什麼是『私奔』啊?」
女皇沒想到琅琊靜竟會這麼直截了當的詢問,面對著女兒坦率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娘?」
「靜兒,我的頭又犯疼了,你回宮去吧!我要歇一會兒。」
女皇自知這是非常拙劣的逃避招數,不過,眼下確實還不適合向她解釋。
「是,靜兒告退。」
小小的琅琊靜行了個禮正準備退出去,女皇卻突然叫住她。
「靜兒!」女皇極其慎重的道:「『私奔』是一種逃避的行為,無論是誰,都不能逃避自己應盡的責任!」
雖然不知道母親為什麼突然會這麼嚴肅,琅琊靜也聽得似懂非懂,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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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並不知道母親對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意,直到許久許久以後,我登基為女皇了,才知道她想教導我身為一國之君所應該背負的責任。直至今日,母親說這些話的神情,仍然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第二章
女皇的病情,沒有拖過隔年的春天。
十歲的新帝琅琊靜改元「明德」,而海棠旋臨危受命,被封為「監國攝政王」輔佐幼主。
當琅琊靜知道輔佐自己的攝政王居然是她生平第一個仇家時,她的悲傷很快的便被憤怒所取代。
一身華麗宮裝的琅琊靜氣憤的指著海棠旋的俊臉,「你!我不要你當我的攝政王!」
她沒有忘記,他打她屁股的時候有多痛!敢接未來的女皇,她一定要報這個小老鼠冤!
「你沒有別的選擇。」
海棠旋的聲音雖然平淡,可是依然悅耳,每當他一開口,琅琊靜就會很不爭氣的豎尖了耳朵。
她說不定會是琅琊立國以來,第一個長出狐狸耳朵的君王呢!
琅琊靜哼了一聲,「誰說的?現在我是女皇,我要把你貶到邊境去,攝政王的位置讓那延適來當!」
那延適為正四品的黃門侍郎,在朝為官多年,十分懂得官場逢迎拍馬之道,在琅琊靜還是公主的時候,便無時無刻不想著新花招討好著她,琅琊靜自然將那延適當成心腹看待。
「那延適做侍郎尚可,但不適宜重用。」海棠旋淡淡的表示。
「怎麼說?」她桀驁不馴的反問。
真奇怪!為什麼海棠旋總喜歡與她唱反調?
海棠旋平心靜氣地分析,「他為官不正、品德不端、諂媚上主、欺壓下屬,不是個有為之人。」
聞言,琅琊靜忍不住嘲諷的笑道:「哈!那你是想說你為官端正、品德清高、不諂媚逢迎、待屬下親和,是個高風亮節的人囉?」
海棠旋忍耐的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嗎?那好,我再問你,你對那延適認識多少?」
面對盛氣凌人的琅琊靜,海棠旋絲毫不動怒。
「對他的為官之道瞭若指掌。」
「你只知道他怎麼當官,卻不知道他怎麼做人。在我尚未登基之前,他對我的態度十分恭敬,才不像某人… …」她有意的瞥向海棠旋,「不但出言無狀,還挨了我一頓!」
「陛下,不管你對我有多少不滿,但我是先帝授命的監國攝政工,我必須將國家與你的利益放在最前頭。」海棠旋的態度始終堅定,不曾軟化,「重用那延適的提議,我是絕不會同意的!」
他的專斷獨行令琅琊靜大大的不悅。
「我要用人,還得經過你同意嗎?」
「在陛下成年之前,是的。」他平靜的回答。
可惡!琅琊靜簡直是咬牙切齒了。她憤怒的一拍小几道;「我看,於脆我把位子讓出來,讓你當皇帝好了!」
他知道他已惹怒了她,但是,他認為正確的事,絕不退讓。
「我無意僭越,但是,先帝囑托我的分內工作,我是不能夠妥協的。」
「你真有這麼淡泊嗎?那好!我成全你!我就摘掉你的『監國攝政王』頭銜,把你貶去戍守邊境!」琅琊靜氣呼呼的跑上御座,提起筆來就要寫廢攝政王詔書。
「沒用的。」海棠旋突然開口。
「什麼?」琅琊靜抬起頭來,竟發現他一點也不氣不惱,反而在笑!他的微笑惹得琅琊靜更火大,好像她真是個什麼事也不懂,只會胡鬧的小孩子。
「你笑什麼?」她更冒火。
「陛下,我的攝政王位是先帝生前所命,你不能違逆先帝的旨意。」他看著她因憤怒而晶亮的眼眸,緩緩地道:「看來,陛下顯然對我國的律法典制十分陌生,我明日會請尉太傅來給你上課。」
上課?她最討厭上課了!
「我才不要!」她斷然拒絕。
「不要也不行,你沒有選擇的權利。」海棠旋的聲音中有著不可違拗的堅定。
又是這一句!
「你……」她為之氣結。
「為了登基大典忙了一天,陛下應該很累了。」 海棠旋不等她回答,便清脆的擊掌,「來人,服侍陛下上床就寢。」
「等等,我不……」來不及抗議,宮女們立刻遵命照辦,將琅琊靜送上床去,讓她一肚子悶氣無處宣洩。
他若以為這樣就能制住她,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可惡的海棠旋,我才不教你稱心如意的!」 她躺在床上恨恨的道。
等著瞧吧!她和他是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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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太極殿上——
「封那延適為左丞相,食邑千戶!」
當太監一板一眼的當殿念出琅琊靜的詔書時,海棠旋沉下了臉。
琅琊靜自然是看見海棠旋的表情了,那一瞬間,她竟有著勝利的快意!
那延適排眾而出,像只興奮而猛搖尾巴的狗般露出喜不自勝的笑容,朗聲道:「那延適謝女皇陛下!」
「愛卿平身。」
「慢著!」海棠旋冷著臉望向琅琊靜,「這是誰的主意?」
「是我的意思。」琅琊靜挑釁的看著他,顯得得意洋洋,「我是女皇,我下的旨意誰敢不從?難道你想抗旨嗎?監國攝政王。」
詔書一下,萬難更改!即使海棠旋貴為攝政王,也沒有駁回詔書的權利。
海棠旋瞪著她,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擅自下詔。
對於海棠旋的慍怒,琅琊靜則是一副「看你能拿我怎麼樣」的輕佻模樣,兩人之間不和睦的氣息,明顯得連龍座下的文武百官都感覺得到。
盯著她許久許久,海棠旋倏地重重一拍龍案。
「退朝!」說畢,他拂袖而去。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琅琊靜不禁綻開了笑顏,勝利的優越感使她非常得意。
呵呵!海棠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高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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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的滋味,琅琊靜並沒有品嚐太久。
就在琅琊靜以為海棠旋只能默默選擇接受她的決定時,一紙監國令就像一個巴掌似的打掉了她的笑容。
「奉監國攝政三令,罷黜左丞相那延適!」
琅琊靜從御座上跳了起來,怒氣沖沖的問著一旁的總管太監福公公,「監國攝政王的諭令可以駁斥女皇的詔書嗎?」
他說罷黜就罷黜啊?那她這個女皇算什麼呢?
福公公謹慎地道:「回陛下,根據我國的律法,在您成年之前,攝政王的諭令與您的詔書有同等的效力。」
福公公的回答激怒了琅琊靜。「擺駕攝政宮!我要親自問問海棠旋,他到底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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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靜火冒三丈地找上門來,是海棠旋意料中的事,他早就料到,要琅琊靜忍氣吞聲的接受那延適被罷黜的事,簡直比登天還難。
海棠旋放下手中的筆,閻上奏章,緩緩的從書桌後方起身,同時問道:「陛下怎麼不在太學裡上課?」
琅琊靜不客氣的頂了回去,「誰要去上什麼鬼課?我有事問你!」
海棠旋挑起劍眉,「我洗耳恭聽。」
他的平和讓琅琊靜更冒火,她將監國令往他桌上重重一放,「你為什麼要罷黜我今天早朝時才封的左丞相?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嗎?」
海棠旋淡漠的看著她氣憤的小臉,「我並未存心與你過不去,原因昨天我就已經說過了。」
「對!你說他為官不正、品德不端、諂媚上主、欺壓下屬,不是個有為之人。不過,我認為那根本就是你個人的偏見!」琅琊靜不悅地指責著。
他一定是別有私心,所以,才不准她重用他以外的大臣!
海棠旋歎了一口氣,「陛下,國家大事不可兒戲,你年紀尚幼,不明白人性的險惡。」
她不服氣,「說得一副好像你什麼都懂似的,你敢說你不會看走眼嗎?」
「不會。」他深沉的眼看著她,「因為我不能錯。」
為了國家社稷,他不能錯;為了她,他更不能錯。
琅琊靜聞言,瞠目結舌。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回答得如此斬釘截鐵,而他那一雙沉著精銳的眼眸,閃爍著最堅毅睿智的心思。
不!不!他是她的敵人,她怎麼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想要奪權哪!她可不能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