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既定,梅就迫不及待的跑回房裡改頭換面一番。天啊!孟霆的衣服還真是大!鬆垮垮的掛在她身上,費了好半天的努力才讓它看起來勉強合身。接下來便是頭髮了,梅用孟霆的發油將自己的頭髮向後梳齊成為帥氣的西裝頭。瞧了瞧鏡中的自己──梅滿意極了。
梅記起自己有一副金框眼鏡,配起來一定很不錯。
果然,經過喬裝後,看起來就是個風度翩翩、器宇非凡的公子少爺。梅幾乎感到十里洋場就在召喚她了,全身熱血沸騰。
「公子,對不起!我的車子只載郁夫人……」車伕囁嚅的說。
梅心裡暗自高興,喬裝頗為成功,連車伕都認不出來。
「是我!你看不出來我是誰嗎?」
「夫人?」車伕失聲道。
「噓!」梅以手示意車伕小聲點。「麻煩你載我去十華里,我想在天黑之前趕回來。」
「十……華里?夫人!你一個人去不覺得太危險了嗎?那地方人既多又雜,不……太好吧!」
「所以嘍!你瞧,我這不是最好的裝扮嗎?不會有人認出來的啦!你剛剛不也是沒看出來。」梅的態度堅決。
實在拗不過少奶奶的脾氣,車伕只好乖乖的載梅前往那傳聞中紙醉金迷、歌舞昇平的十里洋場。
* * *
梅根本就來錯了時間。
大白天的,十里洋場的夜總會、豪華歌廳全都在休息中。不過能一睹十里洋場上全都鋪滿了紅色地磚,親眼看見豪華盛景果然名不虛傳,此行也算小有收穫。
遠方傳來一陣喧叫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先生,請問那裡是在做什麼?」梅隨手抓了一個人就問。
「賭馬呀!」
原來是跑馬廳呀!
那個人看了梅一眼,繼續說:「這位小哥第一次來嗎?」
「是的。」梅頗有保留的據實以答。
「待會兒還有一場,你現在還來得及下注,你覺得哪一號會贏,就將錢壓在那號,懂嗎?」這個人挺熱心的。
好像很好玩,來試試看也不錯。「有哪些馬值得下注?」梅問。
那個人突然神秘兮兮,像是講天大的秘密似的說:「我看你是新手,破例提供消息給你,一號的「將軍」是常勝軍,不過,二號的「革命軍」來勢洶洶,和三號的「孫傳芳」、四號的「張作霖」是這一季最熱門的,下注的人也最多,至於五號的「五月花」是第一次參賽,實力有待商榷……六號的「旋風」……」
這個人說的很詳細也很認真,梅倒覺得這些馬的名字比較有意思。
中國人哪!連賭個馬也不忘政治,彷彿賽馬場裡的一爭高下,就能將中國內部的紛爭一併解決似的。
「五月花」引起梅極大的注意,好熟悉的親切感。
好了!自己的名字──梅──「May」,有五月的意思。而「梅」又是花名,不正是「五月花」嗎?
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知道它的來歷為何、水準如何?梅把今天帶的錢,全數下注在「五月花」身上。
起跑點上,各號馬匹已陸續就位──五號……五號!看到了──是一匹純白而漂亮的馬,和其他棕色、黑色的馬匹比較起來,多了一分飄逸空靈的氣質與帥勁,騎它的騎士也一身的雪白──哈!真絕!能夠壓注在這樣的組合身上,就算輸了也無妨。
槍聲響起!
「革命軍」一馬當先,脫柵而出。群眾開始歡呼,梅的情緒也跟著沸騰起來。快呀!「五月花」,看在我賭你會贏的分上,你可別輸得太難看!
還好「五月花」還算爭氣,一路上緊咬住「張作霖」,一個彎道之後,超越了「張作霖」,與「革命軍」並駕齊驅,人群的叫喝聲越來越激動。梅也不顧塵土飛揚,竭力嘶喊──她從沒這樣痛快地宣洩過!
在終點五公尺前,「五月花」追上了「革命軍」。
群眾響起了一陣婉惜和咒罵聲,而梅還沉醉在剛才的激動中,根本不知道自己贏得大獎了。直到登記處傳來「雷·裡斯」的名字時,梅才想起自己是以爹地的名字押注;由於只有梅一個人賭「五月花」會贏,因此──「通吃」!
贏了?怎麼可能?
大批的淑女群也不知打哪竄出來的,全都圍了上來。
「這位公子真是好手氣呀……」
「怎麼以前沒見過你呢……」
「這位公子打哪來……叫什麼名字……」
「有這個榮幸認識你嗎……」
這些七嘴八舌的女人真是主動積極的「新女性」,著實讓梅「受寵若驚」,差點忘了自己正是如假包換的「女兒身」。
遠遠地,梅瞥見一位身材瘦高窈窕、有一頭狂野大波浪長鬈發的女子,牽著「五月花」往馬槽的方向走去,原來……騎「五月花」的騎士是……女的?梅瞪大雙眼,滿是崇拜。
無論如何一定要認識她!
「對不起,請借過一下,對不起!」梅努力排開眾多的「追求者」與「愛慕者」,直往馬槽方向追去。突然之間,有人從後面抓住了她的手。
「孟霆?」梅轉過頭驚叫道。
「該死的!你在這兒做什麼?」郁孟霆的吼聲大到足以使跑馬場的馬全都奔出。
「你小聲一點行不行,你想讓我們明天再次上報嗎?」梅小聲的說。
郁孟霆深吸一口氣,勉強平息怒氣低聲的問:「你在這裡做什麼?還穿著我的衣服!」
「你又在這裡做什麼?賭馬嗎?你剛才押幾號?」梅以問代答,一雙眼圓溜溜的轉著。
「該死,我不是來賭馬,我是來找人的──」看著越來越多人的好奇眼光,郁孟霆說。「算了!回家再說。」
梅失望的看了馬槽一眼,那位女騎士已不見蹤影了。唉!真是可惜。
* * *
「四萬塊現大洋?」龍翔不敢置信的盯著手中的匯票。「我有沒有看錯?四萬現大洋?賭馬來的。」
龍威坐在沙發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郁孟霆則隨時要殺人的樣子。
梅和語聆、石磊擠在另一邊的沙發。
「媽咪,你今天穿這樣好帥哦!」語聆甜甜地說,難得她在眾人面前說話。
「真的?有沒有比爹地帥呀?」她顯然毫無愧疚之心。
「有!也比兩位龍叔叔都帥。」語聆和石磊同時諂媚道,梅已經將兩人的心收得服服貼貼的。
龍翔沈不住氣的說:「孟霆,不是我要誇她,嫂子真是有偏財運,上回她設計的服裝讓公司賺足了利潤,補足了沉船事件的損失,今天又莫名奇妙的賺了四萬現大洋,你可以考慮帶嫂子到賭場試試手氣,賭它個幾把。」
郁孟霆臉上肌肉因憤怒而扭曲。
回應龍翔的是龍威爆出的豪邁笑聲。
「老弟!如果當時你也在場的話,就不會這麼說了,你能想像你的老婆比你更受女孩子歡迎,會是怎樣的局面嗎?」
「真的?看不出來嫂子還挺有女人緣的。」龍翔認真的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存心討打。「孟霆,原來你在為這件事生氣呀!沒辦法,有家室的人,身價當然會跌啦!況且,你得慶幸嫂子是受女人歡迎,今天如果嫂子以女裝出席,包準吸引一堆愛慕者,到時你再擔心也不遲。」
龍翔這傢伙真不識相到了極點,盡往孟霆的怒火處鑽。
梅骨子裡那股奔放活潑的熱情和好奇心,在郁孟霆心裡是明白的,他不會也不願去限制她的行動。但是,該死的!她竟然一個人跑去龍蛇混雜的十里洋場。
「今天剛好被我碰上,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悶了一晚上的郁孟霆終於開口說話,他甚至不敢去想那個「萬一」。
聽孟霆的語氣,明顯的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氣;梅此刻才意識到孟霆剛才說的那種可能性。
「銀姨,麻煩你帶小聆和小磊先上樓。小聆、小磊,媽咪等一下再去陪你們,好不好?」梅輕哄著。
石磊聽話的牽著語聆就要往樓上走去,但語聆突然走到郁孟霆身邊,附在他耳旁輕輕怯怯的說;「爹爹,你不要生氣,不要罵媽咪好不好?」語聆快哭出來了。
「小聆先去睡覺,爹爹保證不會罵媽咪,好不好?」郁孟霆極盡溫柔地哄著,用手順了順她的頭髮,向石磊暗示性的眨眨眼。
「小聆乖!磊哥哥陪你上去,走!」石磊拉著語聆的小手,哄著她消失在樓梯的盡頭。
「小弟,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龍威起身穿外套。「明」示著不識相的龍翔。
「要走啦?」龍翔忍不住嘀咕。「好戲才正要開始,真沒意思!」
「我們走嘍!不用送了!」龍威給了梅一記「祝你好運」的眼神後,就和龍翔打道回府。
走到大門口時,龍威突有所感的說;「唉!男人!一旦被感情套住就會毀了。」龍翔回看他一眼,心有慼慼焉地笑笑。
偌大的正廳只剩孟霆和梅兩人。
「你生氣啦?你說過你不會對我發脾氣的,你說謊,小心你中年發福。」梅決定先聲奪人,她實在害怕看到孟霆死繃著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