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等我從京城回來,我一定去找你們,好嗎?」她再三保證。
「萬一皇上不讓你回來呢?」
「不會的。」予霧微笑,她雖然沒有十足把握,但她仍然願意相信康熙皇帝是個明理之人,只要她「表示」清楚,他應該不會強人所難才是。
「你真的確定嗎?」抱兒仍不放心。
予霧點點頭。她不想島上任何一人因為她而受到傷害。
「你若真捨不下——」夏兒見狀上前對抱兒說道。「不如咱們和予霧姊姊一起回京去不就成了?!」
「好呀!好呀!」抱兒欣喜狂喊,但隨即又想起什麼似地垮下臉。「不好、不好,我不能跟你們去……」她還得回去「通風報信」兼搬救兵呢!
「你先回去吧!記得我說的話。」予霧溫柔地拍拍抱兒的肩,在御前侍衛的「注目」下親送抱兒步出大門。
「看來她真的很喜歡予霧姊姊你呢!」
在抱兒駕著馬車逐漸消失在路的盡頭時,夏兒、心有所感地下了最後結論。
「她和你還滿像的,都討人喜愛。」予霧的心裡竟有些依依不捨起來。
「姊姊也喜歡她?」夏兒好奇地問。
「她很純真率性。」她不否認自已確實喜歡抱兒。
「那——她大哥呢?」夏兒眼彎嘴笑,想起先前抱兒同她提起的那件事。「姊姊也出且喜歡嗎?」
「抱兒和你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夏兒笑道。「我去收拾東西,和你一起回京。」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可是才剛和你見面,我想多聊幾句嘛!」夏兒拉著予霧的手。「就算我進不了宮,我也可以在穆王府等你——」穆王府是薩康遠嫁山西的姊姊敏格的夫家,和康王府向來關係密切,只是暫住幾天絕不是什麼大問題。
「穆、王、府?」此時,一旁的小召突然大驚失色地驚呼。「公主,你確定你要去穆王府?」她一臉苦懼相。
見貼身丫鬟被嚇得如此「花容失色」,夏兒忍不住莞爾道:「你……是不是怕見到赫律?」
「哼。」聞言,小召欽起懼色,不服氣地抬高下巴。「誰怕見到那個花貝勒呀!」
「那就好。」夏兒滿意地直點頭。「咱們還是趕緊去收拾包袱,別讓那些侍衛大哥久等了——」
····································
「鬼哥哥,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呀?!」
喜來客棧裡,抱兒已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但海鬼讓卻蹺著腿,一派悠閒地吃著店家剛送上的酒菜。
「聽見了。」他大口飲酒,似乎對耳朵聽到的消息不感震驚。
「那你還吃得下?予霧姊姊馬上就要被帶走了耶!」抱兒搶下海鬼讓手中的酒杯,大聲嚷嚷。
枉費她還拚了小命趕回來通風報信,結果卻……唉,真急死人了!
「她會回來的,但不是現在。」海鬼讓盯著酒杯,意味深長地道。
抱兒翻翻白眼,崩潰叫喊:「你別淨說些和予霧姊姊一模一樣的話行不行?」
「這是否表示我們心有靈犀?」他揚起嘴角,笑容裡滿是他慣有的自負。
「我管不了那麼多,我只問你一句——予霧姊姊被帶走了,你打算怎麼辦?」
海鬼讓聳聳肩,笑而不答。
「你就這樣放棄她了?」抱兒追問。難道是她判斷錯誤,鬼哥哥一點都不在乎予霧姊姊?
「我們現在有更要緊的事辦。」海鬼讓眼神一凜,就事論事。
「我的好哥哥,先別管那些日本倭了,我們要再慢一步,予霧姊姊就會被康熙那傢伙給佔去了。」
「放心,不會的。」
「你怎能如此確定?」她真急了。
而始終在旁不開口表示意見的海懸,忍不住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輕哄道:「別忘了你鬼哥哥是混什麼長大的,別擔心——」
抱兒狐疑地看著她最信任的海懸,又瞧瞧氣定神閒的海鬼讓,心裡明白鬼哥哥是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只是,她真的心急呵!
「好吧,既然你執意先解決那些日本倭,我也認了。」拍拍衣袍,抱兒起身悻悻然道:「我要回島上去了。」
「你這次不打算跟?!」
逕自在旁喝酒吃肉的海羅一聽見抱兒的回島宣言,立刻像被天雷擊中般地大驚小怪——抱兒從來不會自動放棄任何跟出任務的機會,這回可真是天大的反常!
「不、跟!」她鄭重聲明決心。
「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海羅吹了聲口哨,揶揄道。
「就算太陽打這間破客棧的茅房裡冒出來,我、也、不、跟!」她真是有些生氣了。「我要走了,你們自己保重!」
語畢,她堅定果決地步出客房,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人。
「我看她喜愛予霧姑娘的程度,可能超出了我們的想像……」海懸輕歎道,銀眸深處升起一抹淡淡的溫柔。「或許,她真的希望能有個姊姊吧!」
畢竟,抱兒是混在他們這一群男人堆裡長大的,第一次遇上像予霧這般可以說些體己話的大姊姊,對她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影響的。
「我看她是吃錯藥才是真的。」海羅說道,仍難以相信抱兒會心甘情願地放棄出海教訓人的機會。
「羅,你去跟著抱兒。」海鬼讓飲了口酒,沉聲命令。
「我?」海羅怔住,指著自己。「那豈不是要跟著回島了?」
「只是要你跟著她,不一定是要回島。」海懸說道。
「那——這次的任務呢?」海羅心裡頓生不祥的預感。他還等著這次出海,好狠狠地去教訓那幫日本倭呢!
「跟著抱兒,就是你這次的『任務』。」
簡單、明瞭!
可海羅要瘋了。「這算什麼任務?我才不——」
「想抗令?」海鬼讓放下酒杯,輕輕吐出令人不寒而慄的三個字。
海羅縮縮脖子,儘管心裡百般不願意,也只好認栽道:「去就去,反正又不會少塊肉。」
待海羅不情願地步出房門,海懸才有些無奈地說道:「抱兒不會回島上去的。」
「那是當然。」
海鬼讓亦有同感,依抱兒的個性,絕不會如此輕易放棄。
「不過別急,咱們先解決該解決的事情,再去京城將她們接回來——」
「為了她,你真要冒險去京城?」海懸不動聲色地問道。依他們的髮型及裝扮,怕是一眼就會被人看穿了吧!
「為了抱兒,你也會冒險的,不是嗎?」
海鬼讓笑著指出明顯事實。
誰是屬於誰的心頭肉,清清楚楚!!
···································
望著枝頭上片片綠葉,早已籠罩著春天氣息的北京城,仍是冷得令人難以適應。
予霧攏緊披在身上的斗篷,心頭沉甸甸地理不出該有的情緒。
幾個月前,自己還因參加秋季狩獵活動受了寒,被康熙皇帝留在宮中養病。而如此恩遇籠榮,似乎也注定了她終將被納入宮的命運……
「予霧姊姊,你在想什麼?」夏兒輕輕挪動位置,輕倚著予霧問道。
在回京的這一路上,她發現予霧十分沉默,若不是一人兀自發愣,就是會在言談間流露出些許落寞的神情,這是她從未見過的。
「我在想……見到皇上之後,該跟他說些什麼才好?」她若有所思地說道,望著車窗外的視線緩緩移回到夏兒臉上。
「就說你想說的吧!」
雖然夏兒還不確定予霧在擔心些什麼,但她絕對肯定的是——「這件事」實實在在困擾著予霧。
夏兒純真的鼓勵笑容,讓予霧一掃眉間的陰鬱。
「我會說我該說的。」她打起精神笑了笑。
康熙畢竟是一國之君,選嬪納妃對他而言稀鬆平常,但對她來說,牽涉到的不僅僅是她的後半輩子,甚者,還攸關夏兒全府,以及全琉球子民的福祉……
可……她真能夠就此深居後宮,過著與人爭寵的日子?
「姊姊,我可以問你一句話嗎?」
見予霧又是一副淡淡發愁的模樣,夏兒決定鼓起勇氣問出她一路悶在心底的話。
「傻夏兒,你當然可以問我任何你想問的。」予霧摸了摸夏兒的頭髮,忍不住笑起她的傻氣。
夏兒偷瞄了在一旁打盹的小召,悄聲地問:「姊姊你……是不是……有喜愛的人了?」
「嘎?」予霧驚跳了下,腦中冷不防地被海鬼讓那抹篤定的微笑給竄占。她深吸口氣,壓制住被明顯擾動的思緒,強作鎮定道:「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那個人……不是皇上,對不對?」夏兒繼續追問。其實一路上,她一直在偷偷觀察著。
回京見皇上,予霧姊姊一點喜悅之情都沒有!
她記得小召曾對她說過,予霧姊姊一路上不經意流露出的失落神情,簡直像極了當日薩康離家時,自己那傷心難過的模樣……若真如此,那是不是表示在予霧姊姊的心中,也有一個捨不得離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