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他妻子會如何關咱們屁事呀!」人群中,突然有人冒出這麼一句。
頓時,圍在予霧四周的吵雜談論全都靜了下來,場面變得有些尷尬。
「呃,這位姑娘……」看著臉色因緊張而略顯蒼白的予霧,路人甲想起什麼似地問道:「你長得好面
善,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是呀是呀,這麼一說,還真覺得這位姑娘的模樣熟悉得很,好像……」
眾人好奇地圍著予霧上上下下評頭論足了起來,予霧直覺向後連退兩步,對眼前莫名的轉變感到有些
手足無措。
怎麼話題忽然全轉到自己身上來了?
「讓開點,你們想對她幹什麼?!」
倏地,虎背熊腰的獨眼海馬粗喝介入,他兇惡地以剩下來的一隻眼睛掃掉所有貼身打量予霧的人群。
「予霧姑娘,請還是先回客棧再說吧,這兒人多混亂,萬一走丟了就麻煩!」海馬回頭對予霧說道,
孰料卻引來在場路人出乎意料的反應——
「咦?我聽過這個名字耶!予霧……」
「是呀,真的挺耳熟的——」
一陣竊竊私語從某個人身上迅速向外擴充延伸,海馬警覺到事態有些詭異,遂連忙喊道:「覺得耳熟
嗎?有沒有聽過海馬?就是老子的名字!是不是也覺得分外耳熟呀?」
「說得也是,這名字也滿耳熟的。」眾人不約而同地掩嘴訕笑。
海馬一邊忙著轉移他人注意力,一邊示意予霧乘隙先回客棧內。
穿過街上人來人往,當予霧正要踏進客棧時,冷不防被人從後頭一把拉住街旁的暗巷之中。
「予霧姊姊,噓——是我!」
慌亂中,正欲掙扎出聲的予霧一聽見抱兒的聲音,吃驚地回過頭,撫著胸口重重吁口氣,道:「抱兒
,你嚇了我一跳。」
「我才真被嚇到呢!」抱兒左瞟右瞄,神情戒備。
「怎……怎麼了?」
「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什麼嗎?」拉著予霧背對大街,抱兒壓低著嗓,神秘兮兮的。
「什……什麼?」她也跟著緊張起來。
「這個!」抱兒從懷裡抽出一張縐巴巴的紙,小心翼翼地攤開。「你瞧,這是不是畫你?」
「這是……」
予霧驚愕地看著紙上所畫的人像,連忙又看向寫在人像旁的兩排告示文字,是夏兒他們在找她呢!
「滿街都貼滿了這個告示,嚇死人的多呢!」抱兒比手劃腳道。「再這樣下去,你馬上就會被認出來
了……」
予霧盯著尋人畫像,一語不發,抱兒見她神情古怪,趕忙說道:「我看不能等鬼哥哥回來了,我這就
先帶你回島上去——」她可還想將予霧留在身邊呢!
「不行!我不能跟你回島。」予霧語氣堅定道,雙眼因看見此張尋人告示而激動紅潤。「我想見夏兒
!哪怕只瞧一眼也好……」薩康出兵作戰去了,她實在很擔心夏兒,放心不下呵!
「現在?!」抱兒揚高聲線道,隨即意識道自己嗓門太大,忙又壓下音量。「你確定?」
予霧猶豫了下,考慮著是否先向海鬼讓告知一聲,但一想到他的反應恐怕會使她想看夏兒的行動充滿
變數,便忍不住遲疑起來。
「如果我能立刻趕回來,應該是不用花太久時間。」王府距離泉州,半天來回——夠了!
抱兒靈瞳一轉,突然很想看看海鬼讓知道予霧「跑掉」後的反應——誰叫鬼哥哥老愛拿她最在意的海
懸哥哥壓她!
「好吧,我陪你一起去。」挽住予霧,抱兒熱絡地附議。
她就來讓鬼哥哥緊張一下吧!
「你還是留在客棧裡等……」
「不行、不行,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萬一路上遇到壞人怎麼辦?」抱兒一副保護者的姿態,豪氣說道
:「有我在,保證讓你平安見到尚夏公主。」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她也挺好奇予霧姊姊口中的夏兒到底生得什麼模樣,況且,她也不單只是護送她
安全回去,她還得「確保」予霧姊姊會再「回來」。
「那麼,我先去留個信。」予霧旋身就要走回客棧,她不想使海鬼讓以為她「不告而別」。
抱兒拉住她。「哎喲,你別傻了,」且被死腦筋的海馬哥攔住,想走就走不成了!」
予霧蹙起眉,進退兩難。
「咱們動作快一點,天黑之前就可以趕回來了!」抱兒催促道。
予霧輕抿雙唇,點點頭,硬著頭皮跟著抱兒繞過客棧後方,消失在暗巷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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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你會親自前來,到底什麼事這麼急切?」
偌大古樸的宅院裡,沉穩低柔的男音緩緩響起。
「聽說前幾日你還嚷著要殺人,怎麼我橫看豎看你都心情挺好的樣子?」海鬼讓蹺著腿,斜倚著身子
望向眼前玉樹臨風的白衣男子,驚異地發現他的眉宇之間和予霧倒真有幾分神似。
雲晨風笑了笑!喝了口茶。「算那位產婆命大,否則點點要有個萬了……」
「你就殺她全家?」
聳聳肩,雲晨風笑而不語。反正他妻子已經平安為他生下一子,他也就不想再提起他在產房外的那段
殺人宣言。
「看來你現在是有子萬事足了。」誇張地喟歎一聲,海鬼讓擺明取笑。他起身上前,搭著雲晨風的肩
,一副兄弟義氣的模樣說道:「好吧!兄弟我也給你帶了一份『貴重』的賀禮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禮了?」雲晨風反過來調侃道。
「客氣了,以後記得還我一份更大的就行了。」海鬼讓大笑。
「哦?」雲晨風似笑非笑地望向海鬼讓。「你這話大有玄機——」
海鬼讓莫測高深地笑著,沒正面回應,反而兀自岔開話題。「在我亮出我的大禮之前,我倒是想先問
問你——」他趨上前,低聲問:「你的船最近有被搶嗎?」
「你覺得可能嗎?」
海鬼讓扯扯嘴角。「看來那幫人還不敢把主意動到你頭上。」
「最近海上搶得凶,許多商船都不敢載貨出海,這倒是讓我佔了不少便宜。」雲晨風點頭道,自從他
娶妻之後,便卸下眾行會最高負責人的職務,不再插手協助朝廷海防、平匪等事務,只是專心一意地做個
普通的運載商。
不過近來海上劫掠事件頻傳,朝廷又忙於對台用兵,無心緝拿倭寇,人心惶惶,許多商家、船家怨聲
載道,紛紛希望他能再次出面改善局勢……
「說吧!你最近是不是又悶得發慌了?否則怎會突然關心起這事來了?」
「或者,這就叫『同行相忌』——」海鬼讓拍拍雲晨風,故意露出「為難」的表情說道。「沒辦法,
誰叫這幫盜匪要搶劫也不乖乖搶,就愛裝神弄鬼的!搞得島上弟兄們個個不是滋味,說是要給他們來點教
訓,讓他們明白誰才是真正的頭子!」
「裝神弄鬼?」雲晨風的興趣被提了起來。這他倒沒聽說過!!
「你以為那些琉球人真有膽到處搶劫嗎?」海鬼讓走回椅座上,故意意興闌珊地打了個大呵欠。「說
穿了,不過就是那些日本倭『借刀殺人』的彫蟲小計罷了!」
所以,『你』想給他們點教訓?」
「他們欺負了不該欺負的人,就該死!」海鬼讓冷哼一聲。
雲晨風微挑眉,輕笑出聲。「終於說到重點了,那個人是誰?」
「誰是誰?!」
「那個不該被欺負的人。」
「放心,你會見到她的。」海鬼讓邪氣一笑。「因為她『或許』也跟你『關係密切』。」
「哦?」
「不過在此之前,活動一下筋骨吧!那些商家會感激你的。」他提出邀約。要對付那幫日本倭,當然
是要好友共同參與才會有玩興。
「抱歉,點點剛為我添了個兒子,我沒那份心思多管閒事。」雲晨風淡然拒絕,已決心不再涉足那些
紛爭。
「你錯了,這不是多管閒事。」海鬼讓從袖口裡抽出予霧的木雕項鏈,舉高晃蕩著。「因為他們所欺
負的是這玩意兒的主人。」
「這是……」雲晨風平靜無波的臉上刷過一絲驚愕,他伸手搶過木雕,語帶急切地說道:「你這是哪
來的?」
「當然是從『某個人』身上拿來的——尤其對方還是個『女』人。」海鬼讓加重強調。
「女……」雲晨風撫著木雕上明顯經歲月刻飾過的兩個字,再也按捺不住。「她在哪兒?立刻帶我去
見她。」
海鬼讓俊唇一勾,笑道:「這下你可有『心思』來『多管閒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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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到熟悉的王府大門,予霧幾乎是飛也似地跳下馬車,顧不得疼地拚命拍擊厚重的門板。
砰砰——砰砰砰
半晌,當大門被向內開啟的剎那,緊跟著來的是一串結巴的驚呼——
「予……予……予霧……姑……姑娘?!」前來開門的男僕嚇得連退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