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夜笑而不語,只是逕自牽著她穿過房裡一排又一排的書籍,來到明亮的另一處,才緩緩開口說道:「這裡是我的家,昨天是我背妳回來的。」
昨夜,當他急急忙趕回,看到她抱著小豬睡倒在草叢間,而且還邊睡邊打蚊子的模樣,確實惹得他心疼。他知道他不該丟下她一人,但昨晚情況發生得突然且緊急,帶她在身邊反而危險。
「你家?背我回來?」童晚疑惑地環顧四周。她昨天睡得太沈了,完全沒有印象。「你說這裡是你家?那樹屋呢?!」
「那裡也是我的住處之一,因為那裡距離當初救妳的地方比較近,所以才會先在那裡住下。」伏夜說話的同時,已將事先打好的水端來,給她洗臉。
「那為什麼又突然帶我回來這裡呢?」而且還是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
「因為這裡比較隱密,也比較安全,外人是找不到這裡的。」他微笑著撫順她略微糾結的髮絲說道。「洗好臉,出來吃飯,黑叔都已經準備好了。」說著,即走過穿堂到另一間房,輕鬆自若的模樣彷彿昨晚根本末發生任何突發狀況似的。
童晚覺得疑惑極了。看著滿室的書籍,她真的很懷疑這裡真的是在深山裡,因為這裡的書本簡直可媲美學校的圖書館了。
匆匆洗好臉,童晚連忙趕到外室,迎面即碰上黑叔。
「黑叔,早啊!」她笑著打招呼,眼角不自覺搜尋了一下伏夜的身影。
「少爺在外頭,等一下就進來了。」黑叔一邊將備好的食物放上桌,一邊似笑非笑地回話。
「我……我知道他在外面啊,你不用特地告訴我。」童晚窘道,有種被逮到的心虛。她調移目光,藉故轉移話題。「這間屋子好大、好特別,有點像迷宮。」
「這是老爺生前特別設計的,隱密安全,舒爽而不潮濕,極適合居住。」
「真的?」她略驚訝。「那……這些書?」
「這些書一半是老爺收藏的,」半是我依少爺的學習所需托村人買來的。」
「所以,這些書……阿夜全都看過?」
「那當然。」
童晚更吃驚了。不會吧,這間屋子的書,比她這輩子所看過的書多上不知幾百倍,或許千倍,伏夜他全都看過?
「雖然從小與外界隔絕,但對於古今中外的一切事物,少爺並非全然無知。」
「無知?我看他知道的可能比我還多!」光看這些書就嚇死人!難怪她剛開始見到他時,從對談中就隱約可感覺得到他「文明」的一面。
黑叔驕傲地直點頭。「沒錯,少爺懂得的絕對比妳想像的還多。」
童晚隨手從牆架拿下一本書翻閱,此時,伏夜已從外頭走入。
「好了,可以準備開動了。」黑叔宣佈道。
伏夜率先入座,並示意童晚坐在他面前,而黑叔則拿起一籃物品走向屋外。
「黑叔不吃嗎?」童晚問。
「他已經先吃過了,現在要拿東西去村裡給婆婆。」回答的是伏夜,並順手將剛才摘的梨子放在她面前。「這是我種的,妳等一下可以吃。」
童晚以一種嶄新的眼光重新審視伏夜,經過剛才和黑叔的一番談話,她對他不禁更好奇了,直覺告訴她,他的出身必定來自一個非凡的家族,或者,是兩個?
她很想知道他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但……
童晚盯著他的臉瞧,忽然皺起眉,然後緩緩伸出手。「你的臉怎麼了?劃傷了?」她摸他的臉,剛才她怎麼沒注意到呢?
「沒什麼,一點小傷。」他微笑,盛滿一盤食物給她,接著也同樣盛了一盤放在地上給小豬吃。
寵物!每次伏夜含笑凝望著她時,她的腦海裡總不由自主地浮現這個字眼。
他說喜歡她,而且十足地呵寵她,這是她一直明白的,但她還是忍不住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把她當作寵物一般在關心著。
「你臉上的傷,是不是昨天晚上弄的?」不管如何,她終究也是關心他的。
他遲疑了下,才道:「對。」
童晚滿意地點頭。很好,至少他對她仍然百分百的誠實。「怎麼弄的?而且昨天那奇怪的響聲又是什麼?」
「那聲音是村人發的信號,因為發現了不該闖入的人。」他吃著飯,司空見慣似地說道。
「不該闖入的人?是誰?」
「就是特地上山來捕殺動物,還有偷樹木的人。」
「啊,我知道!就是你曾經說過,那些專門裝設捕獸器捕捉稀有動物,以及盜采山林的不法分子——」她大概可以拼湊出事情的原委了。「村人如果發現他們的行跡,就會發出信號彼此通知,然後你和黑叔就會去趕走他們,對不對?」
伏夜頷首,稱讚她理解事物的能力。
「沒錯,因為這片山林是屬於我父親和母親的,我不能讓它被人破壞。」
「那是當然的,這麼自然漂亮的地方,怎麼可以讓那些人破壞?」她義憤填膺,正義感徹底被挑起。
「只是對不起,昨天丟下妳一個人。」他也伸手摸了摸她頰上被蚊子叮咬的紅腫。「妳的臉被叮了……」
「沒關係,反正我也常被蚊子叮,只差沒得登革熱而已。」
她朝他燦爛一笑。看在他對抗不法之徒的神聖任務上,她當然立刻原諒了他拋下她的行為。
「那些人,常常來嗎?」
「不特定出沒,不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半夜的時候。」
「真過分。」她不平地道。或許等她下山後,該做一個保護山林的系列報導,大力撻伐那些人。
「妳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我當然生氣啊,這些輕蔑其它生命的人,跟殺人犯有什麼兩樣,絕子絕孫算了!」她氣鼓著腮幫子。「社會已經夠亂了,他們還要跟動物過不去。」
伏夜看著她,被她激動的模樣吸引。
「我猜妳上輩子可能是個激進的革命分子。」
「我才不激進呢!」她嘟嘴澄清。「我是個標準的和平主義者,我愛好和平!我的夢想是拿諾貝爾和平獎呢!」
「那很好,我支持妳。」他朗笑,又幫她挾菜。「不過在拿獎之前,是不是要先吃飽飯呢?」果然很像在喂寵物。
不過她的肚子確實也餓了!童晚低下頭,開始吃飯。
「那你呢?你有沒有什麼夢想?」她塞了滿嘴食物,有些口齒不清地問。
「當然有。」
「什麼!」
他神秘一 笑。「以後再告訴妳,先吃飯。」
「幹麼這麼神秘兮兮的?」
他依舊笑得神秘。
「算了,你現在不說,萬一以後沒機會說,你就別後悔哦!」她小小威脅他,但似乎仍起不了作用。
伏夜挾菜給她,不疾不徐地逕自轉移話題。「今天妳想做什麼?看書好不好?」
「那你想做什麼?」她反問他。
「我要到另一側的山頭去,因為療傷用的藥草已經用完了。」
「我跟你」起去。」
「距離有點遠,妳的腳……」
「我可以!」她用力大口扒飯,一副儲存體力的模樣。「不用你背,我也可以自己走到,你信不信?」
伏夜撐著頰,看著她可愛的吃相,微笑道:「吃慢點,別急,我會等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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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晚兩頰鼓脹著,汗流浹背。
「要不要再多喝點?」伏夜拿著水袋,輕輕拭去她額上的汗。對待她,他總有無限的耐性與包容。
「夠了,我們繼續趕路吧!」她像個參加健行的選手,想一鼓作氣走到目的地。
伏夜也喝了口水,一邊收水袋,一邊問:「妳為什麼一直捧著那兩顆梨子?怎麼不吃?」
「這是你送我的,我捨不得,想等一下再吃。」童晚寶貝兮兮地將梨子捧在胸刖,她一個,伏夜一個,誰都不能搶。
「很高興妳喜歡。」他微笑。
「不過!有一點我倒是有些意見。」她微嘟起嘴,望向身後虎視耽眈的小跟屁蟲。哦不,是小跟屁豬!「為什麼牠老是跟著我們?」
「我說過了,牠喜歡妳。」
「我以為牠應該是喜歡你才對吧。」
伏夜大笑出聲。「我倒不這麼認為。」想到她昨夜和小豬相擁而眠的模樣,他者實有些不忍心拆散她們,但該做的事總還是要做的。「不過等一下我就會送牠回去牠母親身邊了。」
「你知道牠媽媽在哪裡?」
「當然,不過牠媽媽的脾氣比較暴躁,送牠回去的時候要比較小心一點。」
「這樣啊…:.」此時,童晚反倒有些依依不捨了。她從沒想過小色豬也有回家的一天……那她呢?也總有傷好下山的一天,不是嗎?!
思及此,童晚的心情瞬間沉下。默默跟在伏夜身後走到採藥草的地點時,她已無心採藥。只是靜靜坐在一旁,望著伏夜兀自發愣。
半晌,她悶悶地喊他。「阿夜……」
「嗯?」他仍專心地採集藥草。
「沒什麼……」不知為何、她突然想多看他兩眼。
過了一會兒,她又喊道:「阿夜。」
伏夜停下手邊工作,回頭望她。「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