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也沒見過。」呂翠意安慰道,她的丈夫只是保護女兒的心過了頭而且她相信女兒有能力作正確的判斷。
邵雍知道這三人已經是共識一致了。
「尋尋只是熱心慣了,我相信她還不至於會熱心到你說的那種地步。」他仍然「鐵齒」地堅信自己的女兒不會像邵巡所說的,熱心到離家去找一個男人。
他瞧了瞧兒子一張「我很懷疑」的表情,最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對邵巡說:「如果尋尋真的熱心到跑去找項子忌,你也得負責跟去好保護她。」
話說歸說,這樣也算是對尋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吧!
第五章
看來,這回邵雍是看走了眼。
果然被邵巡料中,尋尋真的跑去找項子忌了。
經過一整天的思考,尋尋相信項子忌一定是回古墓去了,她決定去古墓碰碰運氣。因此,她像往常去挖墓一樣,帶著必備的用具,趁著夜闌人靜偷偷離開邵宅,只是這回唯一不同的是,出門前她幾乎搜空了廚房裡所有的食物。
循著上回來的路徑,尋尋很快地找到了那個地下石室,搬開石板,爬進坑道,來到那間畫滿壁畫的石室。
尋尋在石室裡待了快半個時辰,還是不得其門而入。
她記得上回是無意間絆到地上的石板,撞向了牆,然後整面牆就自動向後開啟,但現在,她都已經快把那面牆給撞爛了,為什麼還不開?
她氣得踢了牆壁一腳,噢!好痛!她撫著腳趾,坐在地上起不來。
上次進來時,由於太興奮了,根本沒有好好欣賞這些壯闊的壁畫;現在尋尋索性坐在地上看著壁上所繪的建陵圖,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感動,她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彷彿她曾經親眼看見過似的。
剎那間,她看見上回被她撞到開啟的那面牆上,正巧畫了一個像是工程總指揮的人,而那個人長得和項子忌一模一樣。有了這個發現之後,邵尋尋信心大增,迅速從地上彈起來,準備學上次一樣,再跌一回。
她退向五步之遙,算好距離,看準那塊突起的石板,一鼓作氣直衝向前,企圖「正確無誤」地摔在那面牆上……殊料整面牆此時突然向後開啟,可憐的尋尋根本來不及拉韁急停,便直接撞上另一個銅牆鐵壁……
奇怪?她記得這面牆之後是條通道,怎麼會有……
「該死的,妳來這裡做什麼?」
低沉的嗓音轟轟地傳進她的耳朵,她倏地抬起頭,果然如預期中看見那雙熟悉深邃的黑眸。
項子忌蹙著眉扶摟住她,為什麼每次她都是這麼跌跌撞撞的?
「真巧,我們又見面了。」她尷尬道,有點言不由衷,刻意忽略他微慍又帶點驚訝的眼光,提著一袋食物直接朝甬道走向裡面的石室。
「這裡不是妳該來的地方,快回去。」項子忌厲聲道。
「肚子餓了吧?我猜你離開後就沒吃過東西了,對不對?」她答非所問,兀自環顧室內,找了她認為比較適當的位置,把預先準備的一塊布攤鋪在地上,將食物放在上面,朝他招招手。「我有帶你愛吃的饅頭來。」
這女人以為她在幹麼?野餐嗎?在一排石棺旁邊?她到底有沒有大腦?
項子忌忍著氣坐下,沒有動手拿食物,只是死瞅著她看,眼底盛滿了憤怒。
她的確與眾不同!項子忌自信很少對人發脾氣,尤其是個女人,但他不得不承認他對她只身前來這裡感到生氣。
「妳來這裡做什麼?」他沈聲又問了一逼。
「你又來這裡做什麼?」她反問他。
「我屬於這裡。」
「我就是來找你的。」她微笑道。
「回去!」他無情地撂下一句。
「我既然來了,除非看你把這些東西吃完,否則是不會走的。」
她的脾氣也是拗得很,硬把一顆饅頭塞進他手中。
「我,說,回,去。」他從齒縫慢慢進出這四個字,並把饅頭還給她。
「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在這裡自生自滅。」
她執拗地又把饅頭塞回他手上,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反正她就是不能讓他再回來這裡陪葬掉自己的生命,她直覺他會在這裡活活餓死自己。
「這不關妳的事。」他冷硬地道,也很固執地將饅頭塞回她手中,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簡直幼稚得可以,他怎麼會和她在這裡推來讓去,只為一個饅頭?
「當然關我的事,我既然救了你,就一定要救到底。」她嚷道。
先前她總認為這男人除了寡言一點之外,其實還滿好溝通的,錯了!大錯特錯!他一點都不好溝通,他簡直頑固得像頭驢子。
很不幸的,她恰巧比驢子還頑固,她計劃好的事一定要執行。
所以,這次回到他手裡的已不只是一個饅頭,還外加一隻雞腿。
「給我一個你必須待在這裡以及不吃東西的理由,否則就把這些東西吃掉。」
「妳不瞭解……」
「我當然瞭解。」她打斷他的話,用力地點頭說:「就算是秦朝的人,還是要吃飯的,不是嗎?」
她知道?
項子忌的內心恍若被巨浪狠狠沖刷撞擊般的疼痛不堪,她會以怎樣的眼光看他?一個千年不死的怪物?
他逃避她的目光,起身走向那排整齊的石棺,撫著其中一具石棺,他陰寒沈鬱地笑了,苦澀地道:「我是一個該死的人。」
尋尋嗓聲不語,注視項子忌走過一個接一個的石棺,領受他來自心底的聲音。良久,他才開口:「這些,全都是曾經和我共同奮鬥過的好友,我們一起為始皇建造最好的陵宮,而現在,他們全都死了,卻只有我活生生地站在這裡,我雖然不明白我為什麼沒死,但我知道我絕不能棄他們而去……」
項子忌轉身面對她,眼中泛著一絲淚光。
「這麼說來,你們……都是陪葬者?」見項子忌點頭,尋尋才繼續問道:「為什麼你和他們不同?我的意思是,我是在另一間比較密閉的石室發現你的。」
「項家世代工於建築,始皇的這座陵宮,耗時將近四十年,從我爺爺開始三代都參與了建陵的工作,我更是對陵宮內部的機關瞭若指掌,而機關的設計原本就是為防止有人盜墓,始皇自然是不會允許任何熟悉陵宮內部的人將消息傳漏出去,我知道我終究是難逃一死,為了怕連累到我唯一的妹妹,所以,我向始皇表明了自願陪葬的意願,而他們……」他深刻地看了石棺一眼,才緩緩說道:「或許都抱存了一絲不必陪葬的希望……結果,我是自己走進來的,而他們,都是被殺害後再抬進來殉葬的……妳懂嗎?我本該是已經死掉的人,現在,我又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自己和他們?我……不願苟活!」他沉重地說出最後四個字。
尋尋心頭緩緩地疼痛了起來,項子忌內心的孤獨並不單單是失去親人而已,還有一份對君主的忠與對朋友的義。
她往他身邊走去,輕輕倚著他的肩膀。「我或許不懂,但我知道萬物都有它存在的價值,就像蚯蚓一樣。」
「蚯蚓?」
「對,蚯蚓。」她的手比了比蚯蚓擩動的樣子。「有時,我們不小心弄斷了一條蚯蚓,正當我們在為牠的死哀悼的同時,牠反而展現更旺盛的生命力,繼續奉獻牠存在的價值,因為農人需要牠、釣魚的人可能也需要牠,所以它命不該絕;而你,就像蚯蚓一樣,活下來一定有活下來的意義。」
尋尋認真分析著,雖然和爺爺講的蚯蚓理論下太一樣,但她對這套自創的蚯蚓理論也感到很滿意。
原本對「重生」充滿了絕望的項子忌,聽了她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後,居然有些心動了,這小妮子除了長得像尋兒之外,到底還有什麼牽動他的魔力?
他沈思著,腦筋紊亂得很。
好像有點見效了,尋尋決定使出殺手澗,再下一帖猛藥,保證是對症下藥。
管他什麼方法,反正就是先讓他出了這墓穴,其他的--
以後再想吧!
* * *
好累哦!怎麼全身腰酸背痛的?
伸了一個大懶腰,她突然清醒,發現自己竟然窩在項子忌身旁睡著了。
連忙坐直身子,恰巧望見項子忌又以那種慣有的眼光正在看她,天啊!她剛才好像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豈不是全都被他看到了嗎?
正苦惱要說什麼時,她瞥了一眼地上,遂興奮地問道:「你全部都吃完了?」沒想到那帖猛藥還真見效。
「現在妳可以告訴我,虞貞的墓在哪兒了吧?」項子忌咕噥道。
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不可思議,尋尋說她知道虞貞的墓在哪兒,要他先吃完全部的東西才告訴他。而他,竟然相信她,也吃完了她帶來的食物,老天!他到底在幹麼?尋尋好像以餵飽他為樂。
「你記不記得這個?」尋尋從衣領裡抽出環石墜子,解下來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