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像靈堂。全班個個正襟危坐,沉寂得沒有一絲聲響,講台上的老師卻反倒有些手足無措。我進學校三年,從沒看過我們班如此「反常」。我知道是因為我的緣故。於是課上到一半,趁老師轉身寫黑板時,我便悄悄離開教室。該去哪兒呢?不如去補充一下營養吧。我想。
我頭重腳輕地步下樓梯,晃到學生餐廳。要了一杯熱可可和一片巧克力蛋糕(聽說甜食可以讓人心情開朗、巧克力能夠振奮)。一回身想找位子時,看見不遠處的技安妹正對我微笑招手。
我猶豫了一下,明知可能不利於我的健康,卻還是朝她走去。
「來,請坐。」技安妹還站起來拉開一把椅子讓我落座。
「謝謝。」我覺得自己像赴一場鴻門宴。
技安妹的桌上這次只有一罐百事可樂和一包洋芋片,筆記型電腦則是已經關上電源。真危險。她顯然準備與我來一番促膝長談。技安妹雙手支著下巴,端詳著我的臉,「你有病。」
「是啊,感冒。」我雙手捧著熱騰騰的可可,感受它的熱度與香氣。
「你明知我指的不是感冒。」
我緩緩的啜飲一口,才平靜地道:「技安妹,我已經病人膏盲,請你不要再刺激我脆弱的身體與心靈。」
技安妹眨眨眼,笑了,「我只是覺得你的腦部活動超乎常人所能理解,我很想研究一下你的腦部構造。」
「沒問題。過幾天我一命歸西之後,這個腦袋你拿去隨意解剖研究都沒關係。」
「死了就沒用啦。」技安妹說: 「我對生理研究沒興趣,對心理解剖比較在行。咱們還是趁你的腦子還能運作時,來聊聊。」我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熱可可,不置可否。反正技安妹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看來你好像很果決地揮劍斬情絲了?」
「可以這麼說。」技安妹是「石狩真學」的專家,關於石狩真的事都瞞不過她。她實在是個很特別的人。一般而言,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都會牽涉到佔有慾。技安妹喜歡石狩真,卻對他不生任何一絲佔有慾。我覺得技安妹和石狩真的關係,與其說是愛慕者與夢中情人,倒不如說是昆蟲學家與昆蟲(呃,聽起來很怪……)。技安妹著迷地搜集與五石狩真有關的一切資訊,研究他的喜好、關心他的最新動態,但卻一妒嫉親近他的女生。這不就很像昆蟲學家與昆蟲的關係嗎?昆蟲學家研究昆蟲
「應該算有……吧。」
「這麼遲疑?」技安妹挑眉,「那他一定沒對你說明他苦戀你的歷史和由來嘍?」
「苦戀?」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苦戀」一詞就已經夠聳動了,還有「歷史」和「由來」?「是啊。」技安妹微笑,「你還記得我前一陣子說了一些你不愛聽的話嗎?」前一陣子……哦,我想起來了。那時技安妹說了一些類似「你想殺人,石狩真自然會替你動手」之類的暗示性話語。那時候由於我還很怕石狩真,不想接觸任何與石狩真有關的話題,所以技安妹的話不中聽,我便刻意忽略淡忘,倒是真沒去仔細思考她為何說那樣的話。「我那些話是有根據的喔。」
「什麼根據?」說實在的;我自從上星期五和石狩真談過之後,才發現我根本沒有真正的瞭解過石狩真;不但對他本性不夠瞭解,甚至有所誤解。就連最重要的——他為什麼喜歡我?
我到現在仍不清楚。
其實我很好奇石狩真喜歡我的原因,只是沒機會問。上星期我是去拒絕他的,所以不敢問。總不能先問人家為何喜歡我,然後再對人家說:「哦,這樣啊,那我們謝謝再聯絡。」我又不是想找死。如果技安妹知道原因的話,那麼我聽聽也無妨。算是滿足好奇心。「很早以前,我就發覺石狩真暗戀你。」
暗戀?技安妹和老爸是同一掛的。
技安妹見我一臉不敢苟同,便笑著說:「你真是遲鈍又固孰。」「講就講,別罵人。」
「好,我細說從頭。」技安妹說:「話說初二的時候,有一天我不經意的經過你們班走廊….」
「……是故意的吧?」我邊吃巧克力蛋糕,邊插話。
「隨你怎麼說。」技安妹接著說:「總之,那時你們班在開班會,我經過窗外向石狩真的座位隨意一瞥,原本只是想看他一眼,可是看到他的樣子之後,我嚇得停下腳步。你猜我看到什麼?」
「什麼?」好懸疑喔。「我看到他一臉痛苦的表情。於是,我想,他怎麼了?」技安妹說,「我就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結果我看到你們班導師正在講桌前訓話……」 、
「啊?」真無聊,一點也不精彩。原來石狩真是因為導師訓話而痛苦。「錯!」技安妹讀出我的心思, 「石狩真不是看著你們班導師。那時你們班講台上方角落還站著兩個人,石狩真是看著那兩個人而露出痛苦的表情。那兩個人就是你們班的——正副班長。」
正副班長?那不就是……
「我和霍?」
太不可思議了!
「對。」技安妹唇角勾起一抹笑,「那時你和霍游雲站在講台角落咬耳朵,無視導師正在訓話,你不知跟霍游雲說了什麼,霍游雲不敢笑出聲,但笑容好燦爛。你們看起來很親密。石狩真就這樣一直盯著你們看,用一種類似嫉妒的痛苦表情。」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真的嗎?我怎麼從來都沒發現?竟然有這種事!「那是一種愛不到的痛苦。」技安妹自顧自地說:「我就想啦,石狩真總不會是因為愛不到霍游雲而痛苦吧?顯然不是。據我所知,石狩真沒有同性戀傾向。那麼,事情就很明顯嘍。從那時起,我就很清楚我真正的情敵不是那些名字和石狩真連在一起的班花校花們,而是——你。」
我的腦袋瞬間被炸成一片空白。過了好久好久才恢復思考能力。石狩真一直暗戀著……我?哦,好扯喔,事情的真相怎麼會是這樣?技安妹拿起一片洋芋片,咋滋一聲咬進嘴裡,輕鬆的說:「我不確定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但是我確定自我發現之後,一直到現在他的感情都沒變過。他眼裡看的只有你,你卻一直迴避他的目光,未曾發覺他眼裡的愛意乙」
「怎麼可能……」我吶吶的說。
「怎麼不可能?不然你以為元燕京那個傢伙為什麼會倒霉了三年?」
「啊!該不會是……」
「沒錯,拜你之賜。」
「怎麼會?」我還是只能擠出這句話來。
我一向以為燕京是因為行為不正經才招來災殃,沒想到關鍵竟出在我身上。「石狩真嫉妒啊,嫉妒得要死。霍游雲和元燕京可以和你勾肩搭背,可以聽你為他們說笑話而發笑,可是石狩真卻只能遠遠的看著你。他一靠近,你就會落荒而逃,這教他心裡如何平衡?於是他唯有找你身邊的男人出氣。霍游雲是他自家兄弟,所以逃過一劫。元燕京就活該倒霉啦。」
「……」「還沒完呢。」技安妹說:「你應該知道今天石狩真下
了封口令吧?」「嗯。」我愣愣的點頭,不知技安妹又要發出什麼驚人之語。
「這事不新鮮,他兩年前就幹過相同的事了。」
我皺著眉頭慢慢回想…「你是說……」
「哎,我幫你講比較快。沒錯,兩年前,你和元燕京那樁緋聞後來之所以莫名其妙無疾而終,也是因為石狩真下了封口令。他不能忍受別人一直傳你和元燕京是一對。」
「好奇怪,我都不知道有這些事。」
我一向自認消息靈通,可是今天技安妹講的這些內幕,我卻毫無所悉。太令人驚訝了。「因為你笨!」技安妹不客氣地說,「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遲鈍的人。你身邊的人都看得出石狩真喜歡你,獨獨身為女主角的你不知道。棋子知道、元燕京知道;霍游雲知道,不該知道的都知道,偏偏就是該知道的不知道。人家告訴你,你還不相信,硬把頭埋在沙裡說:怎麼可能?」
技安妹辟哩啪啦一連串罵下來,我都愣得傻了。
原來我不僅狠心絕情,還遲鈍不解風情。罪狀真多。
天啊;我究竟對石狩真做了什麼?難怪霍游雲那麼不諒解我。「你喔,比牛還固執,比鴕鳥還膽小怕事。」技安妹意猶未盡又罵了一句。
「可是……可是…,」」我說不下去了。
可是什麼?我都已經明白地拒絕了石狩真,還有什麼好可是的?
「如果石狩真這樣的男人都無法令你心動的話,那我勸你還是早早出家當尼姑吧。」
「……等一下!」
「做什麼?」我發現技安妹話裡的一個大漏洞,「你說石狩真
『一直』……喜歡我?」』
. 「對!」「可是這幾年來石狩真身邊的女生可沒少過。這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