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撥了通電話在杜狂風答錄機裡留言,沒想到才剛下飛機就接到老哥打來的越洋急電。
「老哥,睡得好嗎?」電話這頭的杜烈焰發出慵懶的嗓音,一邊啜著香檳,好不快活!
「我可能要失眠很久了,倒是你,竟然一聲不響地離開,太卑鄙了!」
「別這麼說,如果你能離開,早走了。」
這也是事實,若不是工程纏身,杜狂風也不會笨到繼續留在台灣,他幾乎可以預見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好日子了。
「什麼時候回來?」這傢伙從來沒個准。
「高興的時候。」
「唉!」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長歎,杜狂風恨不得自己生了一雙翅膀能來去自如。
「好自為之吧!Bye!」杜烈焰一點也不覺得愧疚,總要有一個人快樂,既然如此,他當然當仁不讓嘍!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飛行,杜烈焰風塵僕僕地來到巴黎近郊鄉間小鎮,搭著火車,車窗外的景色令人動容,丘陵上的葡萄園、寬廣無垠的麥田,還有連綿不絕的泱泱大河、湛藍純淨的海洋,到處都充滿著浪漫的法國風味。
杜烈焰決定遊遍這些純樸的鄉間小鎮,徹底享受自然與人文的洗禮。
☆ ☆ ☆
邂逅
歐崴爾·休·歐瓦茲,巴黎近郊的純樸小鎮,歐瓦茲河蜿蜓其間
歐歲爾·休·歐瓦茲是著名畫家梵谷最後停留的村子,杜烈焰佇足在廣闊的小麥田里,一望無際的金黃是梵谷流連忘返的地方,站在此處彷彿可以感受到一代大師執筆作畫時的熱切神情。
一回首,傲然矗立的諾得魯達姆教堂清幽靜謐,也是梵谷晚年的傑作。
繼續往歐瓦茲河畔走,杜烈焰停留在蜿蜒處,放下手中的繪畫箱,在此架好畫板,屏氣凝神與逝去的大師心靈交流,手一揚,畫出心裡所有的感動。
金黃亮燦的光束自蓊鬱葉隙間透出,亮點隨著飄搖的春風在空氣中擺盪著;如黃鶯出谷的啁啾鳴叫演奏著大地之歌,和煦溫暖的氣息緩緩流動,拂得萬物心生蕩漾。
申薔薇著一襲白色及膝洋裝信步在林蔭小道,漫步間蟯首輕抬,享受陽光的洗禮,任它撲撒白皙的麗顏上,絕艷的嬌容隨即染上一抹瑰紅。
申薔薇恣意地徜徉在美好春光之中。
霍地,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河畔邊,一具頒長挺拔的偉岸身影攫住她的目光,慢步移近後,才發現對方是個畫家,此刻的他正專注地勾勒河畔美景,完全沒有感受到身後正悄悄接近的纖纖倩影。
申薔薇無意打擾他,靜默地立在他身後欣賞畫作。
半晌之後,杜烈焰執畫的左手垂下,身子向後微傾,凝視這幅河邊春色,突地,刷一聲,畫紙立刻裂成兩半。
面對這乍來的莫名舉動,申薔薇訝異地輕呼出聲。「啊——」
這一呼,驚動了眼前的男子。
杜烈焰蹙著劍眉,不悅地轉身,映入眼簾的是和自己同樣膚色的東方女子。
申薔薇自知理虧,反射性地避開那道灼灼目光,像首斂低,頻頻道著。「I』msorry.」
沒看清楚佳人的模樣,卻被她天使般的氣質震懾,發亮的白色身子透出清新的光環,煦煦春光增添她的純潔與優雅。
「抬起頭來。」有這般氣質的人兒究竟是何等模樣,杜烈焰想要瞧個明白。
命令般的口吻令申薔薇心顫了下,麗容微微抬起,迎上一對探索的炯亮烏眸,小臉又倏地低垂。
杜烈焰玩心興起,掬起她的下頗,眉頭深鎖道:「我的畫作敗在最後一筆上,該怎麼賠我?」邪魅的眼神緊緊瞅住她,好不容易出現的靈感就這麼飛了。
「對……對不起。」沒想到還是打擾了人家,申薔薇心生愧疚。
「說對不起也無濟於事。」杜烈焰故作悻悻然地回應。
「那……」申薔薇慌了,難道叫她畫一幅嗎?
「只好拿你來賠。」杜烈焰壞壞地道。
「我?」申薔薇杏眼圓睜,拿她來賠?什麼意思?她突地替自己擔憂起來,眼見四下無人,如果他有什麼不軌的企圖,她得救的機率微乎其微,早知道就不要偷偷一個人出來遛達,不安的眼眸骨碌碌地轉呀轉。
「我今天必須完成一幅畫作,既然被你破壞了,你只好權充我的模特兒。」杜烈焰道出他的真實目的。
原來是模特兒,申薔薇暗吁口氣。
「好……好呀!」害她剛剛差點嘶聲呼救。「可是——」申薔薇又訥訥問道:「我可以嗎?」這青翠草原、鄰鄰波光比她美上千百倍,畫她豈不浪費畫紙?
杜烈焰悶哼一笑。「你是懷疑我的功力?」
申薔薇連忙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希望浪費你的紙。」
不理會她的疑惑,杜烈焰放下在她俏臉上的大掌,讓申薔薇站在適當位置後即開始作畫。
徐風拂過發亮的烏絲,輕輕撩起又落下,側首凝望遠方的嬌容摺照生輝,與綠意盎然的春色相互輝映。
杜烈焰執筆的手起起落落,瞇起的銳眸捕獲每一個瞬間,將美好化作永恆的收藏。
申薔薇定定地杵在那兒,眼角的餘光卻不時觀向正在作畫的杜烈焰,他那一張教人屏息的俊容有著如子夜的黑眸、堅挺好看的鼻樑和性感的薄唇,渾身上下還充滿著貴族般的氣息,再看看那副厚實的胸膛,想必一靠近就讓人不想離開。
想著想著,小臉竟發窘地染上緋紅,增添醉人的風采。
滾燙的燥熱襲上全身,申薔薇害羞地斂首,心裡直斥自己剛才大膽的非分之想,丟死人了!
「頭抬高一點。」杜烈焰邊作畫邊提醒著。
此時申薔薇才又回復最初的姿勢,當起敬業的模特兒。
全神貫注的杜烈焰渾身上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華,彷彿每一個細胞都在舞躍,挑引著一波波生命的律動。
如此躍動的生命氣息在經過筆觸時卻流露寧謐悠然的淡雅,申薔薇化身為森之精靈!慧黠靈動,單腳輕踮在枝椏上,透著光的明亮雙翅逸出晶藍的炫彩,幻化出一道奪目的驚歎。
杜烈焰滿意地點點頭,俊逸的唇彎起好看的弧度,這幅「春之精靈」簡直是太完美了。
在畫作的左下方烙下他飄逸的字跡——fire,整幅畫終於完成。
申薔薇,宛如仙境中走出的精靈,在這浪漫的國度裡與她的春天相遇。
☆ ☆ ☆
「薔薇——」
姚美美,申薔薇的閨中密友,現在正以高八度的女高音叫喚最近頻頻出神的怪怪美少女。
此時申薔薇無奈地將飄移的思緒緩緩拉回。
唉,好捨不得喲!
「嗯。」眼皮虛應地抖動了下,但水汪汪的美眸仍盯著盈滿相思的字字句句。
姚美美欺近,倏地抽起申薔薇爬滿文字的信紙,朗聲念道:
嗨,你好嗎?
今早和美美一起到花市批貨,清晨時分,含苞待放的各種芳香上凝著晶瑩水珠,羞澀的姿態令人心生憐惜,捧著一大束海芋的我忽然又想起了你,好希望你也能看看。
念畢,姚美美擺出一副「喔!拜託」的神情。「好無聊喔!幹麼把我也寫進去。」她不以為然地噘起豐潤朱唇嘟嚷著。
申薔薇伸手搶回未竟的書信。「這就是想念他的心情嘛!我不會修飾,只能想什麼寫什麼。」
此時姚美美也不禁要大唱「愛情的力量真偉大」,它可以讓海枯、讓石爛,讓原本還稱得上聰慧的申薔薇退化到標準智商之下,甚至連懶惰的性格都可以改變,只可惜她努力的事都集中在「寫情書大全」,而不是花心思在她姚美美搖搖欲墜的小店上。
「你到底有完沒完?都已經多少天了,你連對方是個什麼東西都搞不清楚,還一個勁地猛寫詩、寫信的,真不懂你是哪根筋不對?」
姚美美面對申薔薇連日來的怪異舉動,諸如發呆、傻笑、變笨等近乎白癡的行為頗為光火,她這小小花店就快因接踵而來的「疏忽意外」而瀕臨倒店的厄運了,而罪魁禍首卻是她死忠兼換帖的小學同窗。
唉!她除了長歎之外還能如何?真是交友不慎啊!
「這樣的相遇好特別,也好浪漫。」申薔薇將情書攏在心窩,彷彿這樣的心意能傳遞給信中的主人翁,同樣也能溫暖他的靈魂。
對於他倆相遇的情景,申薔薇早已復誦不下數百遍,姚美美的耳朵都快聽出油來,只是她萬萬想不到這單純的妮子竟在法國旅遊之餘有這等奇遇,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在連對方是誰都不曉得的情況下就產生濃濃的愛戀。
「有了這次教訓後下次千萬記得,問姓名、問住址、問電話,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連祖宗十八代都問清楚,免得又像這回一樣,連情書也沒地方寄。」姚美美殷殷訓誡。
申薔薇送她一記白鳳丸,拜託,又不是戶口普查,太誇張了吧!
不過,這的確也是她的遺憾,那一天他們的交談並不多,當時的情境太美、太醉,最重要的是一開始她就被他嚇得心兒怦怦跳,思緒全跟著亂了,畫完成後,他便翩然離開,徒留下一地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