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淨蜷伏在他的胸膛,輕輕地說:「我愛你。」
霍麟有些驚異林淨的洞悉,她知道他在擔心!
林淨抬眼望著霍麟,深邃的幽瞳映照霍麟俊挺深鐫的臉部線條。「也謝謝你愛我。」
霍麟從沒說出他的感情,但林淨居然篤定地知道他愛她!今天的林淨,似乎很不一樣。
她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突然間氣質轉變為看不見底的深沉?
「道門,怎麼辦?被包圍了,我們會不會全軍覆沒!」尖聲驚慌地喊叫,憑添夜色中的詭異。
「干!」北道最高主帥——道門石海老爺子,忍不住出聲咒罵。「霍麟呢?趕快叫他帶兄弟撤退!」
「他為了保護那批貨,先跟南關那些雜碎槓上了。」小嘍囉用顫抖的聲音傳遞最新的訊息。
石海怎麼也沒想到今天這麼機密的交易會被南關包圍,分明想黑吃黑吞了這筆連警察都不敢管的走私,看來很難全身而退了。
「交代下去,跟他們拼了,霍麟斷後,殺他媽的過癮後再退。」石海豪氣一起,火氣一沖,就拿出隨身攜帶的槍械,領著徒眾衝出去。
夜晚的沿海,因火並照得通海光亮,不斷有人倒下,起來再戰,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一顆無情的子彈打進石海的胸腔,他驚恐又不可置信地瞠圓雙眼。
「老爺子!」霍麟迅速砍傷面前的人,奔向石海身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會死……啊!不可能!」石海就像任何一個垂死的人般,掙扎地想抓住生命的最後一點奇跡。
霍麟扶起石海。「老爺子,你不會死的,我先帶你離開。」
霍麟只能背起石海肥胖沉重的身軀,他吃力地衝出火線,想趕快走到停車的位置,甚至無力去想,這次的交易怎麼會變成這樣。
「霍麟……我不成了,咳咳……去叫阿堯馬上回國,你好好讓他順利來頂……頂我的位,替我照顧瑩雪……咳咳咳……」
霍麟感覺到沿著自己脖子流下的濃稠液體,他大驚。「老爺子!」回頭一看,瞥見他最後的表情。
「拜託你了……」沒有任何支撐的力量,石海的屍體緩緩滑下霍麟的背。
「不要!老爺子!」霍麟悲怒交迸,他不敢相信,石海就死在他面前!
「誰?到底是誰出賣北道,出來!」他眼眶被怒氣洗得紅亮,怒吼一聲,正要起身時,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痛感襲來,隨即,他失去了意識。
而一把開山刀,正在月光的皎亮中,淌下成河的鮮血。沒有光,沒有窗,他不知道黑夜白天,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背上的刀傷是否結痂,或者潰爛,這一切,他都漠不關心,只有體內的仇恨知道,他蘊積了多少能量。
在當晚的埋伏中,他認出其中幾個是南關的打手。北道、南關一向水火不容,互爭地盤,近來北道強盛,倒也不將南關放在眼裡,想不到他們有這等情報網攔截到北道的大交易,為什麼!
霍麟百思不解,腦海中又浮現道門石老爺子的死狀,悲憤的情緒快將他炸得屍骨無存。
這幾天走動的人不少,送的食物全被他踢到一旁,兩天了嗎?還是三天?為什麼不直接殺死他?想用他來控制北道?」
「哼!」霍麟冷笑。今天不殺他,明天他會教南關付出代價!
腳步聲響起,霍麟不感興趣,這會兒又是哪個龜孫子來示威?
「小姐!」
「小姐?」霍麟抬眼一望,隨即感到體內血流結成冰霜,他駭異地閉上眼睛。「不!這不是真的!」
「很遺憾,我是真的。」語氣中不容錯置的沙啞,透露來人的身份。
她,是林淨。
仍是那麼美麗的外表,但此刻看在霍麟的眼裡成了醜陋的皮相。
她紋風不動,也沒有任何表情,就這麼直勾勾地望著他,知道再也不能自欺欺人。霍麟激動地問:「難道這一切都是騙局,你就是為了搶這筆生意,連身體和雙腿都賠上也在所不惜嗎?」
林淨下意識撫著左腿。「那是意外,只是當初沒想到石立堯那個爛角居然想殺人滅口。」
霍麟陰鷙的眸光冷凝。「你早就知道當晚開車的是石立堯?」
林淨沒有笑意地笑了。「當然,在暗巷堵石立堯是早就計劃好的,因為他是容易對付的角色。」
「沒想到卻是由我來背黑鍋,你一定很失望吧!」霍麟的每一個字都是咬牙切齒的憤怒,一想到這段日子的濃情蜜意,並不是專為他展現,幾乎使他發狂。
林淨毫不介意地摟上他的頸子,就如同往常一般。「不,不失望,你可是個勢均力敵的對手,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會失望呢?」
霍麟嫌惡地轉過頭去,只恨全身被綁得死緊,不然一定親手扭斷這女人的脖子。
「怎麼,不想看我?前幾天還說愛我,怎麼承諾變得那樣快?」林淨硬是扳過霍麟的頭,炯炯地對著霍麟的冷漠。
這句話激怒了霍麟,他赤焰般的目光像兩簇烈火,燒進林淨的眼裡。「告訴我,你真的只為了算計我嗎?你真的愛過我嗎?」
他不相信感情可以作偽到那種地步,如果林淨的感情都是假的,那這世間還有什麼可以盼望?
林淨還沒有回答,臉上卻先浮起詭異的笑容,慢慢地擴散、擴散……
這一眼,足以將霍麟打入地獄,他不甘心、暴怒地咆哮:「你說呀!我要你親口說出來,說你從來不曾愛過我,說這一切都是你一廂情願,你只是個在做戲的爛戲子!」
林淨輕盈的身子整個坐進霍麟的胸膛,不留一絲間隙,雪瓷般細緻的容顏上,泛散著如月之光華的冷凝,那眸子如星,不曾閃爍、不曾退縮,定定地投射在霍麟熱烈的眸上。
隨著時間流逝,霍麟感覺心在急速寒凍,漸漸地,終於不再有一絲期待的熱度。
他終於知道心死是什麼,在這麼短的時間流轉中,他的心已經失去感覺,徹底的冰封和死亡,在生命與痛苦的臨界點上,瞭解原來愛比死更冷。
彷彿是摧折人的心靈,逼至發狂的瘋癲,林淨才緩緩地開口,嗓音中沒有一絲絲的遲疑。「沒有,我從來沒有愛上你。」
霍麟心口迸然碎裂,沒想到死亡的心竟仍能讓他痛得頭昏眼花,甚至感覺一口鮮血已衝到喉頭,他悲憤地咬住林淨的紅唇,力道之大,使她完美的唇瓣破裂,流下的鮮艷紅血中,也雜揉他的心頭之血。
林淨的表情沒有變過,甚至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只是很輕地舔吮霍麟唇上他倆的鮮血。
「你怎麼能如此殘忍!」霍麟緊緊承接那道唇吻,絕望又痛苦地吶喊著。
「愛我本來就是錯誤。」林淨霍然離開他的身體,輕漫地譏嘲。
「你好狠的心,不!你根本沒有心!」
「哈哈哈!說的好,可惜你不是第一個發現的,我想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林淨淒厲的笑聲如鬼魅,眼底浮出荒涼的霧色,不是屬於勝利者的歡欣,彷彿是千山雪峰裡踽踽獨行的過客。
霍麟切齒地傳出宛若地獄的詛咒:「聽著,林淨,你最好別讓我活著走出南關,只要我活著,這世上就絕對不會再有南關這個名詞存在!」
「你也聽好,我不是被嚇大的,你的威脅我會拭目以待!」林淨毫不在乎地挑釁。恨意與悲憤,自此在兩人間,拉下長長的鴻溝。深夜的掩護,該是一切都在熟睡的時刻。
北道派出最精銳的部屬,殺進南關的北總部,石立堯下令毫髮無傷地救回霍麟。
找到關禁霍麟的處所時,他們震驚於霍麟的陰鷙與嚴厲,傷痕纍纍的身體彷彿蓄積了百噸以上的彈藥,似乎有一不小心引燃,將會讓全世界陪葬的瘋狂。幾個北道的戰將本想一舉滅掉南關北總部,以洩心頭之恨,卻被霍麟冷靜地拉住,他木然無感冷漠的神情不變,憤怒與仇恨燒紅他的眼睛,他不帶感情地下達指令:「北道要南關血債血償是遲早的事,別以破壞一個北總部就滿足,回去部署計劃,我要南關從此消失在道上!」
狠咒如毒誓的決心,讓身經百戰的北道部屬也不禁寒慄,最冷靜的道輔霍麟恍如新生的惡魔!他們一路勢如破竹,仇恨使得他們的勇氣無人能擋,直衝向北總部大門口,正當其他人對付驚醒後的南關守衛時,霍麟發現正門一把槍直直對準他的腦門,距離之近讓他一點生路都沒有,就在他認為自己必死無疑時,前方持槍的主人軟綿綿地倒下死亡,他不及細想,號令其他北道的部下衝出火線,離開南關的勢力範圍。
終於人走得連影子也望不到了,黑暗處閃出一個人影,手上的滅音手槍硝煙未散,是她替霍麟解決致命的一擊,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她喃喃說道:「燒吧!燒起你的憤怒之火,驚天動地的幹出轟動黑白兩道的盛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