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偏偏到這時候才覺得軟弱無助?此次去英國能不能找到祖父那方面的親人還不知道,唯一可確信的卻是路途絕不安全,父王是真的不會放過她的……不會放過她的……
高硯一手插在口袋,一手將頭髮撥到腦後,踱步來到免稅店買煙,心裡不知為何沉甸甸的,一點也沒有甩開包袱的輕鬆感。他討厭這種氣氛和心情,又不是第一次送行,為何這回雙腳沉得像是被灌了鉛?
我是怎麼了?他自問。這不是我最期盼的時刻嗎?幹嘛哀淒得像是丟了多麼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東西?該死的想法!他低咒一聲,挑了一包煙結帳。
星辰……她一個人走沒事吧?從沒問過她為何要到英國去,世界這麼多地方,她何以單單挑中那裡?
他倏地轉頭看著俏生生杵在人群中的她,莫名的煩優困擾著他。她一個人到英國之後呢?人地生疏,又得應付隨時會發生的變數,她那嬌生慣養的脾氣和莽撞的個性會不會出什麼差錯?
要是被人逮住送回去給蘇丹領賞,她早已非清白的身子被發現,蘇丹會怎麼對待一個不潔的公主?
又萬一抓她的人覬覦她的美色,動了歪念頭,那她不就只有任聽擺佈的份了?
高硯的胸口揪得好緊,問得他眉鋒蹙成一團。
罷了!我替她操什麼心?她和我非親非故,就算她出了意外也不干我的事……
他勸著自己別多管閒事,可是愈想愈慌,一種陌生的感覺在他心中慢慢醞釀,夾雜著不放心、憂愁、焦慮和不願意別的男人碰她的情緒塞滿他的每一個細胞。
我該不會發神經地愛上她了吧?他被自己內心歸納出這種病態心情的結論嚇了一跳。
急忙點上一根煙壓壓驚,只可惜尼古丁也不能讓他清醒些,他的紊亂依舊,而且隨著煙霧散去,腦子更加清明。
我他媽的真的墜入情網了?
詛咒也消不去她在他心中悄悄佔據的份量,他一抬頭,發現排在往檢查人口行列中的她正好也在搜尋什麼,摘下墨鏡後的眼光急切而不安,直到她在著著眾生中找到他的身影……
他還在!還在那裡!星辰安心地垂下緊繃的肩膀,與他四目相接。
愈走近人口她就愈迷惆,在這時候,只要他喊她,只要他張開手臂,她一定毫不猶豫地奔入他懷裡!
可是他什麼也沒說,甚至沒有動,只是挺直地矗立在免稅店外盯著她。
她只有往前走了。紐約的一場巧合把他們兩人的路綁在一起,如今她已看見岔口,他們往後可能不會再有交集了。
他感覺得到她鬆了一口氣,抿緊的唇與僵硬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那雙隱藏在黑色隱形眼鏡下的紫瞳也綻放著信任的光芒……就因為看見了他!
眼見她就要進入人口,高硯的呼吸急促起來,腳步在大腦下令前就朝著她移動過去,他有種想法,她那無言的凝視中似乎隱藏著某種深沉的情感,而那種情感強烈到允許他即便在神智不清時也可以親吻她……要了她……
這意味著什麼?
呼之欲出的答案讓他戰慄。
不!不行!他不能就這麼讓她走掉!他還有許多問題得向她問個明白,問她那些與他針鋒相對的言詞和行為是否都是偽裝?問她在她的心中是否也早已對他動了情?
星辰!
他的步伐愈來愈大,到最後幾乎是用小跑步,迫不及待要衝到她身邊,從她口中得到一個承諾——
但是,就在這時,一群穿著西裝的人比他更快圍住她,就在他離星辰還有五步之遙,那些人竟在檢查人口處強制拉著星辰往裡走去。
「星辰!」高硯見狀不對勁,高聲叫喊。
「高……」星辰張煌地想回頭求救,才喊出一個字就被擊暈過去。
「星辰!」他大吼一聲,擠往檢查人口。
人口處突然冒出兩名大漢擋住他,剽悍的神情擺明了不准他輕舉妄動。
「滾開!」整顆心都繫在星辰身上,高硯沒心情與眼前的兩個阻礙窮蘑菇。
雙方在瞬間開打,高硯靈活的身手一下子就佔了上風,他一個後旋踢撂倒一個,又一個漂亮的中國拳打凹了另一人的肚子,然後迅速地飄進人口,往星辰的方向追去。
只是才一會兒的時間,星辰就像平空消失了似的,偌大的機場沒有她的人影,更沒有那些綁架她的男人的蹤跡。
他追出機場,瞪著熙攘的人潮,一時之間束手無策,他連對手的來歷都搞不清楚,要怎麼救人?
那些人能在機場公然擄人,顯見不是普通混混之流,難道會是為了蘇丹懸賞的重金而追緝他和星辰的黑道老大?
重重捶了樑柱一拳,他心亂如麻地立在原地。
這時,一個穿著時髦的女人忽地來到他身後,冷不防用槍抵住他,陰笑道:「想見到星辰公主就安靜地跟我走。」
「你是誰?」他心一凜,沉聲問。
「等一下你就會知道了。走!」
為了星辰,高硯沒有反抗,溫馴地隨著女人上了一輛黑色轎車,離開機場。
第八章
結果,高硯見到的並非什麼黑道老大,而是曾經交過手的柯特·溫瑞。
「原來是你。」他冷笑地看著坐在大桌後方的柯特,心中益發不安。若是一般的道上兄弟還好對付,他們只是單純地為錢賣力而已,不會胡搞瞎搞;可是柯特·溫瑞就不同了,他對汶萊油田的野心及對宙斯集團的敵意極有可能逼他做出許多狠事,其中還包括對蘇丹哈桑不利的事。
「呵呵呵,我們又見面了,高硯先生。」柯特笑得陰狠,一雙眼睛賊兮兮地直打量他。
「世界真小哪。」高硯大方地蹺著腿,靠著沙發椅背,口氣椰輸。
「上回是我沒打聽清楚你的身份,才會小覷了你,讓你有機會脫逃,但這一次……」柯特走到他面前,微微傾身。「這次我就不會這麼大意了。」
上次被脫掉上衣綁成一串粽子的恥辱他一輩子也忘不掉,後來經過調查,他才知道這個俊美得像個女人的混小子竟是黑白兩道人人忌諱的台灣「文武館」高家兄弟之一,不僅身手了得,還是個生化博士,對各種人藥植物頗有研究,尤其是帶毒性及麻醉性的更是他的最愛。
由於輕敵,使星辰公主從他手中溜掉,但這一次不好好利用高硯的專長來達成目的,他就是個笨蛋了。
「星辰呢?」高硯只想確定她是否平安。
「放心,她很好。」柯特忽地撩起他垂肩的半長髮,眼神曖昧。
高硯文風不動,只是瞇著眼看他這奇異的動作。
「我第一次遇見像你這樣俊俏的男人,即使這麼近看你,依然教人屏息動心……」柯特以一種色慾的眼光看他。
「過獎。」高硯差點噁心地翻白眼,這傢伙變態就是變態,狗永遠改不了吃屎。
「更讓我吃驚的是,這副看起來瘦削修長的身軀,居然有著非凡的身手和論法。」文武館的高家兄弟在道上是出了名的「允文允武」,不管在中藥或生化的研究,還是拳腳功夫的造詣,都是首屈一指。
「你到底想怎樣?」高硯懶得聽廢話了,冷冷地擋開他不安分的手。要不是星辰在他手上,他早扭斷他手指的所有關節。
「呵呵呵,不怎麼樣,只要你替我辦件事。」
「什麼事?」
「殺了蘇丹!」柯特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了。
高硯早知道柯特要求的絕不會是多好的事,但還是吃了一驚。「殺掉哈桑蘇丹?」
「沒錯,殺了他,我再立個對我唯命是從的新任蘇丹,這樣一來,汶萊的油田和天然氣就全在我的掌握之中,看誰還敢來跟我搶!」柯待得意地揚起嘴角。
「你以為汶榮的人民會允許一個殺蘇丹的人動他們的油田?」
「呵呵呵,看來你還不懂,殺蘇丹的人將會是你,不是我。屆時全世界只會知道文武館的高硯為了星辰公主而殺了哈桑蘇丹,這件事與我柯特油業一點關係也沒有。」柯特好笑著湊近他。
「我為什麼得替你辦這件事,並背這個黑鍋呢?」高硯陰騖地問。
「因為你若不聽話,星辰公主可是會死得很難看哦。」柯特彈了下手指,房內一扇大窗的窗簾應聲打開,由特殊玻璃看去,星辰正被反手綁在一張椅子上,長髮凌亂,臉色蒼白,短洋裝有些折痕,一雙大大的眼睛正驚煌地看著四周。
高硯濃眉一蹩,眼神凌厲地瞪著他。「你敢傷了星辰?她是汶萊公主……」
「為什麼不敢?她回汶萊也不會太好過,哈桑對她和你私逃的事非常生氣呢,他為此囚禁了公主的母親,揚言不會輕饒你們這一對傷風敗俗的男女,就算你們逃得再遠。他還是會用盡辦法將你們找回。但是只要你殺了哈桑,我立了新的蘇丹,你們的事就再也沒有人會追究,你們愛到哪裡就到哪裡,這不是兩全其美的方法嗎?」柯特朗聲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