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她在叫著她爹?那是誰?烈焰微愕,傾身查看。
「王爺小心!」別拉罕連忙警告。
「她似乎是病了……」烈焰直視著她痛苦的表情,忍不住伸手輕握住她的小手。
一股冰冷的氣從她那雙薄軟纖巧的柔莠傳向他的掌心,他眉一攏,轉頭向別拉罕道:「把暖炕加熱,再添些爐火!」
「是。」別拉罕應了一聲,沒多久就從外頭拿進一個鼎鏤。
兀延看不下去,嘀咕道:「王爺幹嘛對她那麼好?她真要凍死了正好省了咱們動手。」
「我還有事情得問問她,我要知道她究竟是什麼人……」烈焰沉聲道。
只知道她是賽諸葛還不夠,他想更進一步知道她的來歷,以及她的名字,她的一切……
諸葛冰心又喘了幾聲,終於幽然轉醒,她一時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愀著胸口,迷濛地喚著,「眉兒……眉兒……」
「這裡沒有眉兒,賽諸葛!」兀延冷冷地刺醒她的寤寐。
陌生的聲音,冰冷的空氣,諸葛冰心猛地坐起,但當她看見床邊三個高大的男人時,又驚得險些暈過去。
「你們……」她低呼一聲,馬上認出他們正是闖入營地的那三人!
除去面罩,他們的臉孔此刻正清晰地現在她眼前。
那矮子長得瘦小干扁,鷹勾似的鼻子加上斜吊的眼睛,看來就像個陰險的惡賊似的,另一個則特別高壯,像座山一樣,長得虎背熊腰,剛稜有力的臉上全是冷漠。
而第三個人……這個坐在她床邊、離她最近的人卻讓她心頭大大地一震。
即使從未正式照過面,但她一眼就認出眼前這個具領袖氣勢、英俊挺拔的男子便是渤海國的第三皇子……大烈焰。
高大、俊偉、剽悍……一個驚猛百難馴的敵人!
這是他給她第一眼的印象。
「你醒了,賽諸葛。「烈焰盯著她,以流利的唐文說道。
渤海國唐化得非常徹底,國內甚至也以唐文為共通語言。
「你們把我帶到哪裡了?」諸葛冰心不安地環顧了四周之後,眸子對上了那張充滿興味的剛梭臉孔。
這個揚言要殺她的烈焰王子果然非等閒人物,雖然身上穿著唐朝軍服,但他那身關外男兒才有的曠達瘋爽仍難以遮掩,濃密的眉峰下,是只她見過最狂野不羈的棕瞳,比中原人還深刻的五官因黑髮的關係而不會太顯眼,但他掠奪者般的氣息卻又如此咄咄逼人,不需太刻意表現就能讓人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尊貴與魄力……
她心頭不由得感到窒悶,只因在面對他時,她心底竟浮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一種危險即將迫近的惡兆,那困擾她許久的不安定感此時突然明朗起來,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未卜的未來將會與此人有密切的關係。
「這裡是我們渤海國大軍的營地。」烈焰立刻發現清醒後的她與須臾前的文弱判若兩人。
諸葛冰心短暫的不安一下子就被隱藏起來,代這而起的是冷靜,沉著與淡淡的敵意。
「為什麼不一刀殺了我?」她冷冷地問。依稀記得他是專程去刺殺她的,但為何她此刻還活著?
「你不怕死?」烈焰眉一挑,想在她臉上搜索出一絲的恐懼,但除了豁然,他什麼也沒瞧見。
「生死有命,怕什麼呢?」她輕輕地哼道,死對她而言正好是個解脫。
「真勇敢吶……我好奇為什麼以你一介女流竟能深受唐朝皇帝的器重,難道大家都不知道賽諸葛是個女子?」烈焰只手環在胸前,提出他的疑問。就算唐風開放,但他仍難以理解她會如此受到禮遇。
「是男是女又有何差別,女人的腦子可不見得比男人差,幸而我朝皇帝還算是個滿開通的人,不會局限用人的標準……」諸葛冰心面無表情地道。
「李隆基知道你是個女子?」烈焰驚異地問。原以為她必定是隱瞞了身份才能帶兵出征,不料恰好相反。
「是的。」
「那皇帝老子瘋了!」兀延誇張地罵道。
「他不是瘋,而是知人善任,這點從你們被我連敗五場的戰事上已有了答案。」她冷冷道。
「她個囂張的丫頭!你贏了又如何?」兀延氣得直想湊上前揍她。
別拉罕適時拉住他,朝他搖搖頭。
烈焰剛微微變了臉色,這女子看來柔弱,卻有著一張尖牙利嘴與冷倔的性子,她一語就道中他最忌諱的事,似是故意要惹火他。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眉心略帶怒意,森然地問。
「你不是知道了嗎?我就是賽諸葛。」她心頭一凜,不想讓他知道她的身份,免得連累了父親。
「賽諸葛只是個名號,你的身份呢?」別拉罕插嘴問。
「要殺便殺,何必知道那麼多?你們只要知道五場敗戰全是輸在我的手裡就行了。」諸葛冰心漠然地看著前方,不理會他們提出的疑問。
「你這自娘們……」兀延當真要被她氣死,掄拳就要揮過去,怎奈被主子橫眼一瞪,氣又硬吞了回去。
烈焰多少也被惹毛了,他眼神銳利,隱隱一笑。
「既然你不願說明,那我也不勉強,不過看諸葛東權似乎對你非常在意,也許我該利用你來逼那個老傢伙就範……」
「你恨我就衝著我來,別扯到諸葛將軍身上……」她怒目瞪視。
「看來你也很關心那老頭……難道你和他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別拉罕疑惑地盯著她,脫口而出。
烈焰愣了愣,可能嗎?她會是諸葛東權的女人……
不知為何,這個揣測讓他心頭一陣不悅。
「你們在懷疑什麼?我和諸葛將軍沒有任何關係!」她斷然否認。
烈焰仔細審視著她,忽然想起諸葛東權似乎喊過她的名字……
「我記得……諸葛東權喊你……冰心?」他俊眼一揚,覺得這名字倒很適合她。
諸葛冰心心一凜,臉色微變,撇過頭去。
「喂,我們王爺在問你話!」兀延朝她喝道。
「等等,王爺,有回我們截到諸葛東權寫回長安的家書,裡頭提到他的女兒……似乎就喚冰心……」別拉罕頓時想起,連忙提醒主子。
「哦?那麼你就是諸葛東權的女兒……諸葛冰心了?」烈焰念著她的全名,目光沒離開過她絕麗勝雪的臉龐。得知她是諸葛東權的女兒,他的不悅頓時消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鎮定地反問,一隻瞳眸毫不惶恐地迎向他的凝視。
這女人……柔弱是柔弱,氣勢卻不讓鬚眉。
烈焰不由得在心中喝采,欣賞更余更是佩服。
「你如果是諸葛東權的女兒,那我可得好好利用你了……」他眼底閃過一絲狡獪的光彩。
「我沒任何利用價值,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她警戒地道。
「你會沒有任何利用價值?身為李隆基的密使,又是諸葛東權的女兒,拿你當人質,或許能逼得你們撤軍。」烈焰傾身向前,惡意一笑。
「你……勝敗乃兵家常事,沒想到堂堂一個渤海國皇子竟然輸不起,不敢在戰場上對決,只能以這種陰險小人的方式報復,你真是個可憐又可悲的人!」諸葛冰心嘲弄地說著,俏臉上全是鄙夷之色。
「你說什麼?」烈焰聞言聚怒,臉色大變,一把揪住她的細腕,將她拉向胸前。
「男子漢大丈夫,你若真有種就一刀殺了我,免得傳出去,讓世人笑你渤海國王子只會為難一個女子!」她瞪著他,口齒犀利地挑釁,好讓他早點殺了她,免得拖垮整個唐軍。
「你是刻意要惹怒我嗎?諸葛冰心!」他蹙著眉,倏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殺你對我來說可是易如反掌……」
「那就動手吧!」她揚起頭,反將脖子依向他。
「你……」雙手圈著的細白頸項,纖柔得彷彿一碰就碎,他忽然愣了愣,手始終掐不下去。
「我得告訴你,即使你殺了我,渤海國依舊贏不了我唐朝大軍,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局勢!」她瞇起眼,直戳他心中的痛處。
「誰說的?只要沒有你,唐朝大軍絕非我們的對手!」他一聽更怒,手勁立刻加大。
這女人是該殺的!留著只會是個禍害!
「唔……」諸葛冰心的脖子被掐得死死的,空氣進不到胸腔舒解她心臟的壓縮,撕扯的痛苦再次寵罩住她全身,然而此時她卻不覺得可怕,能這麼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她這病弱的軀殼早一天擺脫她就能早一天獲得自由。
烈焰本想就這麼掐死她算了,但在面對她無畏無懼的模樣時,堅定的意念卻開始動搖。
為什麼她是這種認命的表情?為什麼她不掙扎、不尖叫?為什麼此刻她的面容是如此白裡透紅,輕蹙的細眉與小巧玲瓏的五官看起來這麼美?
她的細緻柔秀與東北女子的高大爽朗迥異,翠眉如畫,盈眸如水,微啟的雙唇如兩片仙界遺落凡間的櫻瓣,襯得白嫩的肌膚吹彈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