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霍地被打開,在她一個失神間,蒙面黑衣人已經發現了她,他不僅沒逃,反而開門將她拉進去。
「啊!」諸葛冰心驚呼一聲。
「噤聲!別讓人發現我們。」
他的聲音好熟悉,但諸葛冰心卻一時想不起他是誰。
「你……」
他扯下臉上的黑巾,一雙黑湛的眼直看著她。
「羅勒大夫!你在這裡做什麼?」她錯愕地瞪著他,難以置信。
「看來我掩藏得很成功,連你都沒發覺我的真實身份。」羅勒輕手聲,那肢體動作完全不像平常的穩重,反而帶著與他年齡不符的俏皮。
「什麼?」她隱約覺得不對勁,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我已經幫皇上得到烈焰的攻略資料,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將你送回將軍身邊……」羅勒揚了揚手中的一張羊皮。
這時,諸葛冰心才恍然明白,原來羅勒正是父親口中在渤海國臥底的神秘人物!
「原來……是你!你就是皇上派來的人!」她低呼著,萬萬沒想到他就潛伏在烈焰身邊。
「沒錯,我原名羅潛,乃御前二品帶刀護衛,由於曾拜參雲大夫為師,略懂一點醫術及易容術,因此奉命假扮流浪大夫潛入渤海國,臥底在大武藝身邊。」羅勒說著又從臉上撕下一層假面皮,在那張中年又平凡的偽裝面皮之下,竟是個五官清奇俊厲的年輕臉孔。
「你……這才是真正的你?你居然是參雲大夫的徒兒?」連續的震驚讓諸葛冰心呼吸困難,對整個前因後果尚無法領會過來。
「是的,我很久之前就聽師父提過你,他說你是他從醫以來遇見過最棘手的一個病患。」羅潛盯著她,對她的事早已一清二楚,不過,那天初見到她時,他仍對她絕美的嬌顏大為吃驚,因為他從沒想過師父口中的病弱女孩會出落得這麼標緻。
「參雲大夫他現在人呢?」十歲那年,參雲大夫治好她的病後又在將軍府侍了月餘,只因與她相談甚歡,老少兩人竟成莫逆,他還教了她許多易經方面的知識,算是她的啟蒙師父。
「他老人家早已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了,不過他曾對我說過你將有大劫,若我有機緣遇見你,得好好幫你一把……」
「參雲大夫他神機妙算,早知我會身陷情關……」諸葛冰心愣愣地道,憶起那位睿智敏銳的老人。
「師父他的確是神機妙算,尤其當我得知烈焰將你擄來之後,實在不得不佩服他老人家的未卜先知。」羅潛輕笑一聲。
「還讓參雲大夫為我費心,真是過意不去。」她慚愧地低下頭。
「你也不必客氣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得帶你離開這裡。」羅潛搖搖頭道。
「離開?」她愕然地呆立著。
剛剛才與烈焰溫存纏綿,此時全身都還留著他的溫度與氣息,羅潛卻在這時要她離開……
她怎麼狠得下心吶?
「怎麼?難道你捨不下烈焰?」羅潛眉一挑,冷冷地問。
「我……」能走,她應該高興的,但一想到要離開烈焰,她的心幾乎要碎裂。
「他的溫柔多情終究打動你了,是不是?」羅潛語帶嘲諷。
「是,就如你所見的,我是愛上了他,愛上一個敵人。」她向他坦承自己的心情,幽幽地道。
「既是敵人,就早點斬斷情絲。」
「情絲豈能說斷就斷?」
「難道你想為他捨棄所有的一切?當個不忠不孝之人?」羅潛雙手環胸,瞪著她。
「不忠不孝……」這罪名像口沉鐘,壓在她的心上。
「你必須作個決定,是要跟我回營州,還是留下來當他的女人?」他厲聲質問。
她再度陷入能將人逼瘋的抉擇中,她該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
「跟我回營州,你還是皇上的親信,諸葛將軍的愛女;但留下來、充其量只能當個妾,而且等於叛國,到時,連累的是你們諸葛一族。」他為她分析著利害關係。
「連累大家?」她心一緊,罪惡感油然而生。
這問題的嚴重性她一直不敢去想,而今被羅潛挑起,她幾乎無法負荷一下子湧上的自責。
「是的,別忘了你是以皇上密使的名義來東北督戰,若是滯留敵國不回,這叛國通敵之罪是滿族抄斬,你可要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羅潛正色道。
「我懂。」她痛苦地吐出這兩字。
親情與愛情的取捨全在她一念之間、她的選擇將決定許多人的生死。
「懂了就別再猶豫了,馬上跟我離開。」早知道她會真的愛上烈焰,他就該早點將她救出,但話雖這麼說,烈焰將她安置在見心樓,要帶她走並不容易。
「現在就走?」諸葛冰心下意識回頭看了門外一眼。烈焰正在她的房內沉睡,現在一走,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是的,我收到皇上的指示,他要我回長安,渤海國的臥底任務算是完成了,當然得盡快離開。」羅潛說著將羊皮收進腰中,重新蒙上黑巾。
「但京都裡守衛重重,我又不會武功……」她憂慮地看著他。
「無妨,我已安排好了,東城門的守衛今晚三更會有空檔,我在城外備好馬車,你只需忍耐幾天,就能到達營州。」羅潛說得好像很簡單。
「但我的藥……」她揪住胸口,急道。沒有藥,她逃到哪裡都一樣。
「在我這兒。」他遞給她一個小瓷瓶。
「你都為我設想好了。」她苦笑。
「把你平安送回營州,是我在渤海國的最後一項任務。走吧!」羅潛說著上前拉起她的手,被她那白嫩的柔夷震了一下,不禁低頭盯著她的皓腕,再看看她秀麗的容顏,不難想像烈焰王子何以會為她如此瘋狂。
以她的智慧與姿色,大概所有的男人都會對她一見傾心吧!
「我……我能再看烈焰一眼嗎?」諸葛冰心忍不住提出了要求。
「再看一眼就能死心嗎?」
「我……」
她無言以對,悒鬱地垂下眼。
倏地,樓外閃著一陣火光,嘈雜的人聲從四面八方向見心樓聚攏。
羅潛大驚,竄到窗邊朝外窺視,低呼道:「糟!事跡敗露了嗎?」
「怎麼回事?」諸葛冰心不安地問。
「先躲在這裡,看情況再說。」
這陣騷動很快地驚醒了烈焰,諸葛冰心只聽見他從長廊那頭奔出,含怒地喝問,「發生什麼事了?」
「報告王爺,忽汗派至勇王前來捉拿『賽諸葛』了。」別拉罕衝進樓內向他解釋。
「父王怎麼會知道冰心的身份?」烈焰大驚。
「哼!你以為瞞著那賤人的身份就沒事了嗎?烈焰。」花卓跟隨在她父親身邊,大搖大擺地走進見心樓。
見到花卓,烈焰就明白是誰向她洩密了。
「別拉罕!難道是你?」烈焰猛地轉身揪住別拉罕的衣襟,氣得低吼。
「王爺息怒,屬下這都是為了王爺著想。」
「住口!你這個叛徒!」
「夠了!三皇子,交出『賽諸葛』吧!由於你收留了她,致使消息走漏,我們派去的尖哨幾乎全軍覆沒,兀延大概也被殺了。」至勇王沉聲打斷他們主僕的對話。
「什麼?!兀延他……」烈焰震驚地倒退一步。
「正是,上回那份名單被動過,屬下就擔心這點,沒想到真被屬下料中,府裡果然有奸細。」別拉罕咬牙切齒道。
「怎麼會有這種事?冰心不可能做這種事的……」烈焰仍不相信諸葛冰心會這麼做。
「三皇子,你被利用了!那賽諸葛詭計多端,在戰場上耍得我們團團轉,這點你應該最清楚才對,為何還會被她蠱惑?」至勇王大聲地苛責。他對烈焰竟為了「賽諸葛」而拒絕與他女兒的婚事非常不滿,這次奉命前來,當然是不會容情。
烈焰沉著臉,沒有回答至勇王,反而向別拉罕問道:「她現在人呢?」
「她不在房裡?」別拉罕愣了愣。
「沒有,我醒來時房裡只有我一人……」烈焰的眉揪得更緊了。這個時候,為何不見冰心的蹤影?「去把她找出來!」
「是!」
一大群王府侍衛於是進入見心樓展開搜尋,躲在書房內的羅潛暗叫不妙,他轉頭朝諸葛冰心道:「眼下只有想辦法突圍了……」
「你走吧!以你的功夫,一個人離開絕對沒問題,別管我了。」諸葛冰心冷靜地說。
「你瘋了?外頭一大堆人等著抓你,烈焰對你也起了疑心,要是你在書房被逮到,肯定只有死路一條!」羅潛低斥。
「死?我早在十歲那年就該死了,是參雲大夫多給了我九年生命,現在,我說什麼也得讓你平安離開,好報答他老人家的恩情!」她異常鎮定,清澈的眸子全無懼意。
「你……」他被她視死如歸的堅定神情折服了,終於瞭解為何她能探獲皇上的賞識。
「趁我引開他們時快走,你若能平安見到我爹,告訴他,他不孝的女兒來生再好好孝敬他……」她揚起一抹哀傷的微笑,轉身走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