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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若零

  沈莓仍是微微一笑,「是嗎?我知道了。」嫁進南宮家的日子不會太順利,她也早料到了。上天從不給她太寬坦的路走,不是嗎?

  但,人世萬事,喜哀禍福其實盡在人心,她向來對自己的未知命運好奇並且期待,這樣她會活得好一點。從另一方面看,上天也從不曾給她絕路走,不是嗎?

  芙蓉給她梳著頭,厭惡地看著她臉上的笑意。蠢女人,連別人在諷刺她也聽不出來嗎?真為少主不平,竟然要娶一個平凡至極的女人!瞧她容貌身材都沒有,家世也普通,聽說還笨手笨腳地常常惹事,又不懂規矩,連腦子也不靈光,哪一樣比得過自己!這樣一個女人偏偏有幸讓少主明媒正娶,老天真是不公平!她越想越不平,手勢不由得重了一些——

  「哎呀!」沈莓痛呼一聲,按住被扯痛的頭皮,無辜地回頭看芙蓉,她究竟在氣什麼?

  「喲,瞧我粗手粗腳的,弄痛了嬌貴的少夫人,婢子真是該死。」看什麼看,真當自己是尊貴的少夫人呀!她芙蓉今天給你梳頭還委屈了自個兒呢!「婢子以前專門侍奉夫人,可從來沒弄痛過夫人呀。想不到一到少夫人這兒就出錯,可見夫人的要求太鬆了。」

  沈莓突然又笑了,回過頭去,繼續讓她梳頭。人心很好玩,她常常暗自捉摸各種人的心態,揣測其中的各種變化轉折,這帶給她很多樂趣。

  已經披甲備戰的芙蓉被她笑得一頭霧水,呆了一會兒才重新拿起梳子,左手執起她的頭髮,正要梳下去,突然輕喘了一聲——鏡中,只見南宮寒不知何時已坐在桌旁。少主!他看到了多少?

  芙蓉驚慌地轉身,不料手中的梳子還掛著沈莓的一縷頭髮。在頭髮被扯之下,正在把玩一個水晶飾物的沈莓頭向後仰,手中的水晶也掉了下去,一旁的彩霞手一撈,準確地接住了它,不愧是南宮世家的丫鬟!但是——她大顯身手的同時撞到了彩雲,而彩雲正捧著洗臉水,於是——銅盆光啷啷的聲音後,一群人瞪著濕淋淋的沈莓發呆。

  沈莓抹了把臉,神色自若地擰擰頭髮,拿過彩霞手中的毛巾拭擦。此時她也從鏡中看到了南宮寒,不好意思地對他笑笑。

  一絲笑意躍上南宮寒的唇角,為何倒霉的總是她?

  芙蓉焉地回過神來,「少主,都是芙蓉不好,是芙蓉的錯,」她甚至跪了下來,「是芙蓉不小心,沒有侍侯好少夫人。少主,你罰我吧。」美麗的臉上儘是委屈求全的自責。

  沈莓歎為觀止,不愧是南宮世家啊,這種楚楚可憐的風韻她還沒領略過呢。

  南宮寒走上前,「都濕了,快去換件衣裳。待會兒要去給爹娘請個安。」話是對沈莓說的,連眼角也沒掃一下芙蓉。

  沈莓很同情芙蓉精彩的表演不被欣賞,但也心知此刻自己的同情對她更是打擊。她越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芙蓉,從衣櫃挑了一套衣服,到內間換上。出來後擦乾頭髮,挽了個簡單的髮髻。

  南宮走上前,將一根髮釵插在她鬢邊,「走吧。」拉著她便出門了。

  芙蓉仍跪在原地,氣得渾身顫抖,連美麗的面孔都氣歪了,嚇得彩霞彩雲兩個小丫頭不敢出聲。

  *  *  *

  由南宮寒領著穿過一道道院門,沈莓張眼打量著南宮世家宏偉的建築。

  北方的建築特色與南方有很大區別,沒有幽徑迴廊的雅致,也無小橋流水的清秀,放眼去一派高牆飛簷,顯得古樸深遠而肅穆威嚴。家中僕人大多穿勁裝,腳步矯健,見了他們皆恭身行禮。

  「那邊是宗祠和長老堂,對面是議事廳,這條路通向大門,那邊有個花園。一瞧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南宮寒不由開口為她介紹。

  沈莓這才發覺南宮寒所居的院子是處在南宮世家一個很邊遠的地帶,獨居一隅。嗯,很像他的性格。

  「咦,少主,那是練武的地方嗎?」遠遠地聽見吆喝叱吒聲,沈莓好奇地問。

  南宮寒挑起眉,微微下悅地道:「你不是叫我相公的嗎?」少主不知怎地聽來有點刺耳。

  「但……嗯,芙蓉說……」

  「別理別人說什麼,你是我的妻子。」

  短短一句話讓沈莓心裡充滿暖意,這表明相公接受她了嗎?雖然個性豁達樂觀,但初嫁進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南宮世家,她其實也一直在惴惴不安,甚至有種名不順言不正的感覺。如今南宮寒用這樣肯定的口氣說出他們的關係,讓她的心安定了好多。一時感動,上前兩步偷偷地拉住他的袖子,與他並步前行。

  南宮寒任由她拉住,忽然感覺到她平靜面容下的惶恐和不安,不自覺地放緩了腳步,讓她跟得上。

  再拐出一道拱門,是一個寬大的廣場,南宮寒停在廣場正面的院落前,「到了。」

  公婆就在裡面了,沈莓站定在大門前,緊張地連吸兩口氣。罷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面,她生來這副模樣,就不必為此愧疚了。昂首挺胸,正準備跨出神聖的第一步——

  「發什麼呆?」南宮寒一把將她扯進院門,嘴角隱約向上彎起,這小妮子的心思轉折,都表現在小臉上了。她真的很有趣,南宮寒發現自己很喜歡與她相處,這樣一個奇特、豁達不黏人又好玩的妻子實在難找。

  南宮明德夫婦再度受驚!

  本來兩夫婦正在廳裡悠閒地品茗,等著見新媳婦。剛想著怎麼還不過來,就見到兒子拉著媳婦踏進房門。是……兒子吧?

  他們瞠目結舌地盯著南宮寒的右手,他……拉著沈莓?!寒兒是從不讓人近他身的!昨天可以理解為他不耐煩那套禮節而抱著新娘逃場,但現在,寒兒真的正牽著她的手!

  南宮明德開始對新任兒媳婦報以崇拜的目光,這個兒子從小就不甩他,現在還不是被他訂下兒媳婦給制住了?當下心裡蹩了許多年的氣哄然散去,兒子怎麼逃得出老子的五指山?哈哈哈!

  南宮夫人則眼角濕潤,又安慰又心酸,兒子自三歲起就不願被人抱,任誰也無法親近,想不到現在……嗚嗚嗚……兒大不中留呀!

  沈莓被嚇了一跳,不解地看向南宮寒,公公婆婆一哭一笑的在幹什麼?

  南宮寒則翻了個白眼,開始疑惑自己哪根筋不對,幹嗎沒事找事來請安?照這情形,耳根子又要遭殃了。

  「爹娘,我們來給你們請安。」他拉著沈莓行了個禮,隨即往外走,「沒什麼事就不打擾了,孩兒告退。」

  「回來!」兩老同時怒喝。

  南宮明德端出大家長的架勢,濃眉一豎,「對爹娘如此輕忽,成何體統?大丈夫當遵信守禮。所謂守禮,首要尊賢敬老也。人若無禮,彷若無衣……」雖知這招對兒子不管用,但說慣的台詞很流利就溜出來了。

  「寒兒,難道你就這麼不耐煩見到爹娘嗎?」南宮夫人的手指又捲著手帕角輕觸眼眶,「你就不知道父母生養孩子的辛苦嗎?你可知二十四年前的那個冬天,大雪紛飛,為娘已懷胎十月……」

  沈莓驚歎地望著公公義正詞嚴地演講和婆婆滿臉哀戚地訴說往事,夫婦倆一搭一唱,配合得天衣無縫。

  南宮寒給了她無奈的一眼,如果她知道這夫婦兩人十幾年如一日地苦練這項「神功」,就不會顯得這麼驚訝和佩服了。

  沈莓走上前,重新給二老行了個禮,「公公,您不要生氣,相公其實是很尊敬您的。媳婦重新給你行禮了。」

  激昂的演說戛然而止,南宮明德用力揮起的手臂停在半空中,一時忘了放下來。

  「婆婆,您辛苦了,媳婦給您敬茶了。」

  南宮夫人拭淚的帕子滑了下去。

  沈莓小心地倒了兩杯熱茶,恭恭敬敬地呈給公婆。為人父母也著實辛苦,縱使是武功蓋世的英雄豪傑,對子女的牽掛和愛護也想必跟平常人沒什麼兩樣。像她自己的爹娘,不也是這麼嘮嘮叨叨的嗎?雖然南宮夫婦的嘮叨似乎比自己爹娘的囉嗦要高了一個層次,但其實裡頭包含著情意是一樣的,不是嗎?這種不求回報的父愛和母愛最讓她感動了。

  南宮夫婦對望一眼,竟然有些無措,他們這套台詞「演練」了十幾年,還沒出現過這種狀況,這下子要從哪裡接下去?以他們的利眼,當然看得出這位新任兒媳婦的感動是出自內心的,她純淨雙跟裡的尊敬讓他們不由得有點心虛。但更多的是受寵若驚:啊,十幾年了,他們的賣力演出終於有人欣賞了!南宮夫婦激動萬分地將茶碗接了過來,甜滋滋地喝上一口。

  南宮寒微微一笑,掏了掏耳朵,還道爹娘起碼要表演上半個時辰呢,想不到莓兒幾句話就止住了他們。

  「來,莓兒,過來坐在娘身邊。」這麼乖巧的孩子真讓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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