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條法律規定的?」君亦豐嗤笑。
「這……」法律沒有規定,可那是常識吧?
他自鼻間噴出兩道冷氣。「你知道我這輩子最討厭哪種女人嗎?」
她搖頭。
「不思長進、不求自立,整日只會幻想著白馬王子降臨,讓她倚靠、仰賴一生的女人……噢!更正,那不叫女人,根本是米蟲一尾。」話落,他起身逕自走了。
密林深處裡只餘她,呆呆地望著他乍變為冷酷的背影消失。
「幻想白馬王子不可以嗎?」吸吸鼻子,心裡頓感疼痛。「每個女人都嘛會幻想,為什麼我不行?」
浪漫的戀愛一旦碰上現實,果真只剩下殘酷?
「嗚……」她的眼睛好酸,說不清腦海裡紛亂的思緒是什麼……
然而想要戀愛的心不變!也許是女人的宿命,她至今仍渴望著甜美、火熱、如煙花般燦爛的激戀。
只是不能再靠君亦豐了!她付出慘痛的代價,終於發現,想活著得到一份難忘的羅曼史,最好立刻站起來,為自己找出一條生路。
高跟鞋使得海笑柔的腳長滿水泡,疼痛不堪。
但她仍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小心循著君亦豐離去的腳步緊追不放;就怕延誤任何一秒鐘都會變成君亦豐拋下她、任她成為山中野獸食物的理由。
「呼呼呼……」追得氣喘吁吁,除了他以枯枝開闢出來的小徑隱約可辨外,她至今未見到他身影半分。
「他怎麼走這麼快?」她好怕自己追到腿斷也追他不上。
「君亦豐……哇!」蔓延在土地上的盤節樹根讓她狠狠跌了一跤,磨破膝蓋、手肘,卻不敢稍有遲疑,立刻爬起再追。
「唔,咳咳咳--」一口氣突然換不過來,讓她嗆咳了好久,踉蹌的步伐走得更是虛浮不穩。
「啊!」又跌一跤,她幾乎要絕望了。「君亦豐……」
「你快一點好不好?」前頭突然傳來他不耐煩的叫聲。
她愕然抬頭,就見他的身影立在崖邊一小片竹林裡,希望的淚湧出。
「君亦豐。」三步一小跌、五步一大摔的,她幾乎是用滾的靠近他。
他卻一點憐香惜玉的心也沒有,催聲再起。「快一點,又不是烏龜在爬!」
咬著唇,她好委屈,卻不敢抱怨,雖然他連半分紳士風度也沒有,但在這人跡罕至的崇山峻嶺中,他終是她唯一的同伴。
「哇--」又摔一次,這回她連鼻頭都磨破了,一張天真花顏只剩「狼狽」二字可形容。
而他卻只是皺眉以對。「怎麼這麼蠢?」
她深吸口氣,怒火支撐著虛軟的身子爬起。「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幹麼罵人?」
「有力氣說話就趕快爬過來。」他罵。
她咬牙半晌,還是過去了。沒辦法,生性膽小嘛,光想到這座山中有搶匪六名、加上飛禽走獸無數,她就怕得要死。
君亦豐雖可惡,卻不會害她性命,所以還是跟著他吧!
「慢死了!」沒耐性等她爬過來,君亦豐在她較靠近時,伸長左臂將她拉到身側。
「你幹什麼?」不會連他也要害她吧?
「蹲下去!」他將她推到對面的青竹下。
她這才發現他的右手一直捂在一根手臂粗的青竹上,好像在遮什麼似的。
「嘴巴張開。」他下令。
「要做什麼?」心頭一陣忐忑不安,猛地發現她和他其實真的不熟,萬一他真想害她,她跑得掉嗎?
「怎這麼囉嗦?」沒耐性跟她解釋一堆,他索性以左掌擒住她下巴、迫她張嘴,右手則緩緩放開青竹。
「不……放開我……」被他壓制在掌下動彈不得後,她才體會到「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想不到她年紀輕輕就要死了,果真是紅顏薄命,嗚!
「別漏了知道嗎?」他拉著她的下巴靠近青竹。
「咦?」直到一陣清涼順著乾澀的唇滑入飢渴的身體,她才猛然頓悟,他是在救她,而非害她。「唔唔唔……」知道小命無虞了,她立時死抱著青竹猛吸裡頭的汁液。
君亦豐看她喝得開心,也不與她爭,逐自去尋找另一方水源。
海笑柔直把竹節裡的水都吸盡了,才依依不捨地舔著嘴唇、放開青竹。
「我從不知道水這麼好喝。」她陶醉地喃言,轉眸四顧搜尋君亦豐的身影,發現他正抱著右方三尺處的一根青竹猛吸不已。
原來竹節裡就可以找得到水啊!想不到他連這都曉得,好厲害。
崇拜之心再起,這會兒在她眼裡,他又變成可靠的白馬王子了。
「君亦豐。」怯怯地走近他身邊,她拉拉他的衣服。
他偏頭回她一記不耐煩的眼神。
她嚇得倒吸口氣,那凌厲的眼神好可怕。
他一邊以手堵住竹節上的洞不讓水流出,一邊厭惡地瞪著她。「有什麼事快說,別打擾我喝水。」
「我……」心兒怦跳如鼓,這才憶起,眼前的王子有一張惡毒的利嘴。「那個……你……」
他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不過她垂涎的眼神洩漏了她心底的想望。「還想喝水?」
她迫切地點頭如搗蒜。
他空閒的手伸進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把萬用刀丟給她。「自己去挖。」
「咦?」他不幫忙嗎?
「我討厭米蟲。」丟下一句嘲諷,他轉身喝水去了,不再理她。
唔!海笑柔心一痛,他的刺嘴果然惡毒,一字一句皆正擊她心窩。
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他們一不沾親、二不帶故,她有何資格要求他奉她若祖宗?剛剛他肯把第一次找到的水讓給她喝已是恩惠了。
無可奈何,想喝水就得自立自強。她彎腰撿起萬用刀,就近找了根青竹便挖了起來。
竹身好硬,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幾次差點兒將自己的手給砍了,才挖穿竹節,但……什麼沒有,甚至連一絲水氣都沒冒出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叫,以為君亦豐會給她答案。
可惜他根本不理她,喝完水後就自顧自地挖土、掘坑,忙了起來。
她等了好半晌,沒引起他半分注意,忍不住又去招惹他。「君……」
「別煩我!」他一陣怒吼。
嚇得她趕緊握著萬用刀,另尋青竹挖洞去了。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她沒戴表,唯一可以看時刻的手機又放在皮包裡,而皮包……根本就遺落在搶匪的廂型車裡來不及拿下來,唉!
總之,她挖得手都軟了,還是找不著半滴水。「為什麼會這樣?」同樣是挖洞,他挖就有水,她挖卻……「咦?」
仔細檢查了下四周的青竹,扣掉有水的兩根竹節,她又挖了三個,總共應該只有五根青竹被挖洞,可奇怪,怎麼……四週二十來根青竹身上都有洞?
「莫非……」疑惑的視線轉向另一頭忙碌著的寬闊背影。敢情他也不是一挖就找到水,而是挖了好幾根,才找到水給她喝,然後再去找自己的。
被罵的難過一下子又被濃濃的心折所取代。他果然是個貨真價實的王子--聰明、勇敢,而且體貼;不過離溫柔尚有一大段距離就是。
但是人本來就沒有完美的,一點點小缺點反而讓他變得更有魅力。
「唔,我真是幸福。」可以跟王子一起落難,將來她老了、變成老奶奶後,一定要跟她的子孫說:很久很久以前,她遇到一個王子,他同時有著世界上最性感的豐唇和天下間最惡毒的舌頭,不過他仍是個很棒、很棒的王子。
以前,水龍頭一開水就來,海笑柔從不知道水是這麼珍貴的東西。
如今,為了喝口水,挖竹節挖到兩手紅腫,她才知世上萬物皆是上天恩賜,絲毫浪費不得。
努力吸著挖穿了六根青竹才得到的水,她吸得面紅耳赤,就是捨不得放開半分,連君亦豐叫她也不應。
「……海笑柔。」喚聲漸漸變得沒耐性,他飛揚的劍眉又開始往中間堆。§Sebrina校對§「你喝水就飽啦?」
喝水是不會飽,但挖到了,不喝光太可惜,所以她暫時沒空說話。
「海笑柔!」最後一次叫她了,她再不回答,他就自己把挖到的嫩筍吃光,讓她喝水喝到飽。
她依然顧著吸水。
他抱著筍坐到一旁,埋頭啃了起來。
雖然沒煮沒燉,但新鮮的嫩筍自有一股天生的甘美,並不難吃。
「可是吃完這一餐,下一餐又在哪裡?」抬頭望了下四周,君亦豐仍不確定目前身在何處。
昨晚逃亡時太過緊張,來不及認路,現在要他尋出一條重回文明社會的路,可真是為難了。
「沒辦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所幸他還懂得一點野外求生的方法,否則一定死定了。
「哇,過癮。」喝完水,海笑柔發出一聲高亢的歡呼,可把君亦豐給嚇了一跳。
「你叫這麼大聲幹麼?想把那些搶匪給引過來嗎?」真是白癡。
聽到「搶匪」二字,她急忙伸手摀住雙唇。「搶匪在哪裡?」驚惶的問話才出口,就發現這一眼即可望盡的小小竹林裡,除了她與君亦豐外,哪來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