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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董妮

  「不准再跟著我,不准囉哩吧嗦,在路上遇見也不准與我相認;咱們是後會無期,永遠不見。」最後奉送上一張吊眉吐舌的大鬼臉,她轉身飛也似地跑了。

  她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錯失逮人的機會卻不覺懊惱,只有淡淡的不捨。

  「嘖,天下間怎麼會有這樣的姑娘?」

  蠻不講理、奸詐狡猾、古靈精怪,又凶悍潑辣,真是……拿她沒轍!

  忍不住望了眼掌上的牙印,很明顯,周圍還泛了四血債,他伸舌舔去,嘗到了鮮血的腥味,還有……她的唇齒在他掌上留下一抹溫暖的淡香。

  他的胸膛上也有一圈這樣的牙印,是她昨天咬的。她說她一碰上他就倒楣,可他呢?第一天吃了她一巴掌,隨後又連續兩天給人咬了兩口,舊的傷疤未去又添新傷!

  自遇上她後,他身上的傷痕總是不斷,雖然有一半是他自找的,但這依然稱不上幸運吧?

  他們兩個人到底是誰比較帶衰啊?

  嗯!這問題值得研究研究。

  第三章

  段虹走後,皇凌塵款步出了林子。

  一手牽著白馬緩緩走在平坦的官道上,他腦海

  裡滿是那名奇怪的姑娘。不知她是何出身,竟能培養出那一身特立獨行的氣質?他真想見見生養她的人。

  遠遠地,一騎飛馳到他跟前。

  「頭兒,原來您在這裡,我找您好久了。」宮良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

  「什麼事?」皇凌塵抬頭一笑。

  宮良眼底的緊張逐漸消退,皇凌塵的笑容一向擁有穩定人心的作用。

  「我們發現花氏兄弟的下落了。」這姓花的七個敗類本是無惡不作的來花賊,專毀閨女清白,再予以殺害。上月中旬,他們姦殺了兵部尚書千金,惹惱朝庭,派下大軍圍攻,卻只殺了七兄弟之三,剩下四人逃逸無蹤,軍隊防查無無門,遂將任務交託到皇凌塵身上。

  「立刻召集兄弟們,這次絕對不能再讓他們跑了。」皇凌塵翻身上馬,卻發現宮良仍立於原地不動。「有麻煩?」

  「

  嘯天王爺他……連下了三道指令召頭兒回京,還說……」宮良一臉為難。

  「我若不回去,他就要與我斷絕父子關係?」皇凌塵大笑。

  宮良心臟怦咚、怦咚亂了拍數。跟著皇凌塵也有五、六年了,頭兒的脾氣一向很好,連對待搶匪惡徒都不曾以暴制暴,獨獨在提到嘯天王爺的時候……頭兒眼底那一片淒風苦雪,真足以凍斃方圓十里內所有生物。

  「頭兒,那王爺的指令……」

  皇凌塵的眼望著無邊無際的穹蒼,幾朵白雲在強風的催促下匆忙前掠,行過的地方不留半絲痕跡,湛藍的天空依然藍得純粹,令人目眩。

  人生如果也能如此該有多好?過去的事情便過去了,不影響現在,更不會渲染到未來。只可惜,這樣的想法是春夢。除非他死,否則這一輩子他是忘不了父親的殘忍與無情了。

  「我是領有皇命在身的一品官員,父王想調我回京很簡單,請張聖旨來不就得了。沒有聖旨,你理他那麼多做啥兒?」

  「可是……」宮良擔憂地喃道。

  嘯天王爺乃當今聖上的胞弟,掌天下兵權,為為人冷血殘酷,聽說王府裡的下人不小心打破一隻花瓶都會被鞭上數十下;他統領的「黑騎軍」打遍天下無敵手,最常對部屬說的一句話就是:「誰能攻下此城,女人財寶任取,男人盡數殺了以徹傚尤。」這樣一名凶狠的魔鬼,得罪他會很慘的。

  「怕什麼?我有『斬惡玉令』在身,上斬昏君、下斯逆臣,誰能奈何得了我?」皇凌塵冷嗤一聲,拍馬疾行。

  不怕的,就算小時候他曾怕過那個男人,但現在他長大了,擁有一身超凡入聖的好武藝。對於那個男人,他只有很,再也不怕了,再也不怕——

  胯下的駿馬越跑越快,官道兩邊的景物被遠遠地拋落,他的心也隨之震盪起伏;童年時親爹的血腥打罵、娘親的委屈求全,交織成一篇又一篇的血淚史,在他腦海裡翻湧……

  握著韁繩的手驀然抽搐,他的背也變得又熱又燙,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浮上額頭。為什麼?小時候所受到的鞭笞責打明明已經好了啊!為什麼現在卻突然痛了起來?

  那個魔鬼般的男人掌控了他近十年的人生,到現在還不肯放過他……該死、該死!他不會認輸的,那惡鬼休想控制他一生!

  強忍著背上的痛,他加緊策馬疾行,宮良在他身後緊迫不捨。「慢一點兒,頭兒,我跟不上您啊!」

  奈何皇凌塵已經聽不見了,他正在跟心底的魔鬼交戰,而這一仗他萬萬輸不得。

  「喝!」夾緊馬腹,雪白神駒像生了翅膀似地—快速奔馳了起來。

  官道上原本順暢的行車被這兩匹跑馬弄得亂成一團,幾名行人被逼得差點兒落入官道旁的水溝裡。

  「該死的,又是你這個衰人!」段虹亦是半隻腳踏入水溝裡的倒楣鬼之一。「馬路不是你家開的,自私鬼!」錯身而過後,她仍氣怒地對著他的背影嗔罵不休。

  熟悉的咒罵如雷霆般劈進皇凌塵腦海,他心底的血霧倏忽一散——

  「是她嗎?」他慌忙轉過頭去,連停住胯下的馬兒都忘了,只是急切地搜尋著那抹在心頭纏繞不去的影子。

  「在那裡!」終於找到了,視界裡迎入一張好笑的臉——眉清目秀,卻偏愛在下領貼上一簇山羊鬍,果然是那名潑辣的女騙子。

  她正在對他做鬼臉,大罵他是天底下最帶衰的掃把星、超級大禍水、人見人衰的大爛人……

  嘖!怎麼會有這麼凶的姑娘?她那滿肚子的詛咒到底打哪兒學來的?

  他一直偏著頭看她,狂風不停地將她喃喃不絕的罵聲送進他耳裡;這一瞬間,他心底的煩躁盡數消失了。

  白馬依然快速地往前奔馳著,將他與她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依常理而言,相距越遠,她的影像應該會越模糊才是。但映在他眼簾的人影卻始終清晰如昔,那名渾身冒火、像荊棘一樣長滿了利刺,稍一不注意就刺得人滿身傷的辣姑娘,她……糟糕,他居然忘了問她的名字!

  「頭兒。」當她已不在視線內、皇凌塵也不再瘋狂驅馬時,宮良終於慢慢趕上他了。「您在看什麼?」官道兩旁除了驛馬車外,就是行人,有啥好看的?

  「該死,我怎麼會忘了呢?」忍不住想要掉轉馬頭再回去問問那名凶姑娘,她芳名為何?若不是宮良趕上他、若不是採花惡賊正等著他逮捕歸案,他一定壓不下這股想要尋訪她的衝動。

  「頭兒,您忘了什麼?要不要我回去幫您拿?」宮良問道。

  皇凌塵沉吟片刻。他忘了什麼?他忘了好好珍惜一段萍水相逢的緣,如今,它已自他指間溜走了。

  而既是萍水相逢,就意味著緣過即分、難以再會,他想再見那凶悍的小姑娘一面,怕是沒有機會了。

  低歎一聲,皇凌塵依依不捨地轉回頭,將小姑娘刁鑽潑辣的身影小心收藏在心裡。

  「沒什麼重要的,我們快走吧!花氏兄弟還等著我們送他們進大牢呢!」深吸口氣,他重新振作了精神。「這一回我非逮住他們不可。」

  果然,只要擺脫那尾衰人,她的鴻運就如日中天,旺到了最高點。

  段虹快樂地親吻著手中的元寶。足足有八十兩呢!而她只不過說了幾句話就賺到了。

  一開始,她告訴李家老爺,雖已收伏妖孽,無奈李家公子魂魄早散,除非立刻給他娶親沖喜,否則今生怕是復原無望。

  也合該是她財運興旺,那日叫皇凌塵破壞了法事後,李家公子轉身病倒,短短兩天病得只剩一口氣,全鎮大夫束手無策。

  李老爺、夫人嚇壞了,一見段虹,隨即下跪叩首,只求獨子病體得以安康,無論要他們做什麼事他們都願意。

  見著撈錢良機,段虹還不好生把握?她要求單獨為李公子佑邪祈福,趁著四下無人之際與李公子商量妥當,要他安心養病,而她負責幫他迎娶美人歸。

  李公子大喜,心底的煩憂去了大半,身體自然就好了三分。

  然後.段虹再給李老爺、夫人一張生辰八字,告訴他們,一定要迎娶此時辰出生的女子為妻,李公子才有復原的機會——當然,那生辰八字正是朱姑娘的。

  李老爺和夫人還能說什麼?為了獨子的命,就算曾經恨朱姑娘入骨,也得去求她嫁人李家門了。

  大事抵定,李老爺、夫人送了三十兩紅包,說來是有些小氣;不過李公子可大方了,奉上整整五十兩的媒人禮,讓她從白日笑到黑夜,笑得嘴巴都會不攏了。

  八十兩白銀呢!足夠土地廟裡一夥人與牲畜三個月不愁吃穿。

  「呵呵呵……」月亮都快西移了,她還在笑。

  丁仔打了個寒顫。「虹姐姐,你到底要笑到什麼時候?我的雞皮疙瘩都給你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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