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的部屬說,他有個怪癖,辦案時極端認真,可以幾日夜不吃不睡都沒關係,但案子一結束就非得睡上三、五天不可。
原來他將他們的婚姻當成一件棘手的案子來辦了,所以典禮過後他便倒頭大睡,打算將這期間所耗費掉的精力全數睡回來?這敢情好,新仇加上舊恨,給了她足夠的理由整得他哭天搶地後悔來這世界走上一遭。
走進土地廟,段虹隨便找張椅子坐下,數著今日的收穫,老婆婆迎面走了過來。
「虹兒!你回來啦?」老婆婆手裡端著一碗白飯,上頭蓋了幾片野菜葉子,寒酸得叫人掉淚。
「婆婆,今天我多賺些銀兩回來,你拿去明天給大夥兒加菜。」奉上十兩銀,她起身伸個懶腰後就往睡房方向走。
「凌塵還沒醒嗎?」
「不知道!」誰曉得那尾大衰人打算睡到幾時?
聽段虹不悅的口氣,老婆婆不必問也知道她還在生皇凌塵的氣。
「放寬胸懷,虹兒,凌塵是個不錯的孩子,等你瞭解他之後你會喜歡他的。」
「是嗎?」段虹輕撇嘴角。「這我可不敢保證,那傢伙渾身上下根本找不出一絲優點。」
「所以你要試著去尋找啊!」
「我試過啦!」皇凌塵打從成親那天起開始沈睡,至今三日,她每天進房都會看見他的死人臉,將她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說實在話,只有「越看越失望」這五個字可以形容她心底的想法。「很遺憾,我始終找不出他身上有哪一點值得人喜歡的。」
「虹兒……」
「算啦!」段虹揮手打斷老婆婆的話。「反正我已經嫁給他了,俗話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認了,只要那尾大衰人別再壞我好事,我不介意。他在這裡白吃、白喝、白睡;畢竟養十二個人跟養十三個人並沒有什麼區別。」說著,她轉身進房留下身後一長串的歎息發自老婆婆的口。
新房裡……除了床頭上那張雙喜字依舊紅艷動人外,寒酸的佈置和破敗景象絲毫顯不出新房所應有的喜氣與歡欣。
皇凌塵還在睡,就在她那張搖搖欲墜的竹床上。
基於第一天被他踢下床的慘痛教訓,之後的兩天,她拒絕與他同床共枕,寧可窩居於地板上,好過去嘗他的「飛天腿」。
不過,打了兩天的地鋪,換來一身酸痛後,段虹決定今天是她耐性田盡的日子了。他若是再不醒就換她將他踢落床鋪:地鋪由他打,床鋪她來睡。
「皇凌塵!」一根手指在他肩上戳了戳。「你要醒了沒有?」
床上的人兒毫無動靜顯然皇凌塵還不打算清醒。
段虹深吸了口氧,抓起他的手,用力咬下。
縱觀他兩條手臂,上上下下共有九圈牙印,以彌補洞房花燭當夜她為他無聊的男性自尊所受的傷指之恨。
順道說明那九方染血的巾帕在土地廟廟頂飄揚了一天後已被她收下,縫成一條短褲,此刻正穿在皇凌塵身上。
她永遠也忘不了洞房花燭夜所受的痛苦。
當然為了提醒他記得,她也做了很大的努力——在花燭夜後,她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九圈牙印,並且為確保牙印之「清晰」、「新鮮」、她每天都會重咬一次,他休想在睡夢中混掉這次的「血海」深仇。
滿意地看著他臂上那似乎永遠也不會褪色的跡,她心裡有了小小的報復快感。
「你就繼續睡吧!我會記得每天來咬你的。」她對著他沈睡的瞼磨磨牙然後轉身換下做生意用的道袍,準備到廟後去享受辛苦一天得來的成果——晚餐。
並且,她絕對會忘記留給他,管他睡醒之後是要餓死還是渴死;他活該!
「唉!」當段虹彩蝶也似的身影飄移出新房後,床上理應沈睡的人兒發出一記悠長的歎息。
皇凌塵輕輕地睜開一條眼縫,隨即又合上。
他確實很累,尤其在與花氏兄弟糾纏了數日後又怏馬加鞭趕回京城領了項新任務,再趕至石頭山娶她為妻。這期間半個多月,他沒得好吃、好睡,所有的精神體力都耗盡了,需要長時間的睡眠來補回。
但他畢竟是名武者啊!不管再怎麼累,基本的警覺心依然存在,發現殺意近身時,他的反撲絕不會比平時少。
他當然知道她咬他、罵他、戳他……她對他做的一切惡作劇,他瞭如指掌,連帶身上這條笑死人短褲的來歷,他也一清二楚。
她受了委屈,所以找他發洩;而他心疼她的辛苦,因此佯裝不知,任她欺負個夠本。反正當他受不了的時候,他還可以假裝睡癖不好踢她下床,他們扯平了。
翻個身打了個呵欠,皇凌塵考慮著要不要繼續睡?
精神體力已回復大半,再睡一天會更好,但她老當他睡死了,便毫不在意地在他面前更衣沐浴的舉動,卻大大考驗了他的理智。
她如玉般雪白晶瑩的背上,傷痕已經完全消失了。那太醫果然沒誆他,藥膏是貴卻十足地有效。他在她肩胛骨附近看見一顆米粒大的硃砂痣,嫣紅欲滴,性感誘人得叫人忍不住想要吮上一口。
她稱不上美艷絕倫,卻風情萬種,潑辣的牲子像火;每當她一進房,他都可以感覺到整間屋子因為她的造訪而熱絡了起來。
但她最吸引他的卻是那雙修長筆直的腿。她比一般姑娘要高上數分,多數男子不喜歡這樣高挑的姑娘,怕她們祈損了己身的英雄氣概。偏他卻十分欣賞,尤其在想到當他擁抱她時,她結實的長腿緊圈在他腰上,令他二人的身軀貼合得密不可分……
唔!該死的,他又熱得睡不著了。
額上冒著汗,他輕聲呻吟,想著乾脆醒來擄她提早圓房算了。
可是……逼得太緊他又怕傷了她!並非嫌棄她已失貞節,在她被花老大擄去後,他確實擔心過這個問題,甚至在發現花老大虐待她時,他氣得破戒打傷花老大,也全是為了她。
但事後冷靜下來一想,花老大若發現段虹是女子,早姦殺了她,不會將她吊起來打;他對她用刑就代表了他誤將她視為男子。
所以說她被強逼刺傷手指,留卜這九方染血的巾帕真是太冤枉了。
他至今未曾要她的原因是,她尚未準備好接受他。所以他情願等,直到她對他有一丁點好感後再抱她,這樣地會覺得愉快一些。
可是很難再忍了,因為他是如此地受她吸引,整顆心都要為她而瘋狂了。
「頭兒,我聽到您的呻吟聲,您醒了嗎?」宮良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深吸口氣,皇凌塵覺得有個人來轉移他對段虹的注意力也是不錯的。
「什麼事?」他還是躺在床上,不想這麼快起來勞碌。
「那個……嘯天王爺……」
「如果是要我回王府的事就別說了,我不可能回去的。」
「但嘯天王爺已經派了十多個人來催請了。」尤其在得知皇凌塵娶妻竟未通知家中老父後,嘯天王爺簡直氣炸了,傳下來的口諭一次比一次嚴苛。宮良真擔心哪天「六扇門」和「黑騎軍」會因為這對父子的失合而被迫打上一場。
「別理他。」皇凌塵說得瀟灑。
宮良一瞼菜色。頭兒當然可以這麼說,他們是親父子嘛,再怎麼失利也不怕被砍腦袋;只是可憐了他這個副手,夾在中間兩面不是人。
「還有,宮裡來了封密令。」
「哦?」他沈吟片刻端坐起身。「拿來我看看。」
宮良拿著一封信函走近床榻,雙眼倏地大睜。「頭兒,您穿的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眼熟,他好像在哪兒見過?
「我想你應該見過的,在土地廟的廟頂上。」眼望段虹的傑作,皇凌塵唇邊浮著一抹溫和的笑意。
「您是說……這是……」宮良兩顆眼珠子凸得像要掉出來。「頭兒,男人碰那玩意兒會衰的,您怎麼還把它穿在身上?」
「我可能自己穿它嗎?」蠢喔!
「莫非是段姑娘?」
「她現在是皇夫人了。」皇凌塵拆信觀閱。
「唔……」要稱呼那名刁鑽潑辣的女騙子為夫人真叫人受不了。「頭兒,她分明是故意整您。」
「我知道啊!」可是比起她飽受摧殘的手指,他穿幾天染血短褲又算什麼?
「您不可以這樣寵她啦!而且……」宮良頓了下,隨後又換上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我也沒見過有哪位新娘子會在洞房過後掛出這麼多……」他指著皇凌塵身上的短褲,一張臉竟然紅得像要冒出煙來。
「是離譜了點兒。」看完了信,皇凌塵取出火摺子將密函燒了個一乾二淨。「不過這些布是她的家人為她準備的,所以……」他將她傷指取血的事說了一遍。
宮良張大了嘴。「他們竟敢騙!」
「誰說他們騙婚了?」
「段虹已是殘花敗柳之身,卻硬要賴在頭兒身上,這不是騙婚是什麼?」
皇凌塵輕輕一掌將宮良擊退了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