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意思是想收徒兒?」
「沒錯。」何老夫人點點頭。
羅母瞧一眼愛女。羅芳年僅十二歲,而她自個的病,心裡早就有底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女兒,一旦她撤手人寰,留下她一個人怎麼過活。如今何老夫人願意收羅芳為徒,那是她的福氣,芳兒的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那些繡品是小女羅芳所繡。」羅母說出實情。
「娘——」羅芳嘟著嘴。
「羅芳?」何老夫人瞧著羅芳,眼底儘是訝異之情。
「娘,您看啦!早就跟您說不要告訴別人,沒有人會相信的。」羅芳嘴嘟得老高,氣呼呼的。
「傻芳兒,何老夫人有意收你為徒,這樣娘就算走了,也走得安心些。」羅母對羅芳交代著。
「我不要離開娘,更不要娘走,要走咱們母女倆一起走。芳兒不許娘像爹一樣丟下芳兒,芳兒定要跟娘走。」羅芳不依的坐在羅母身旁。
「我不要做你的徒弟。」她轉頭肯定的對何老夫人說。
「如果我可以救你娘,那你做不做我的徒弟?」老夫人和藹的問。
「你有天山雪蓮嗎?大夫說,天山雪蓮只有皇上才有,你又不是皇上,你才沒有呢。」羅芳年紀仍小,天真的道。
「如果我有呢?」
「做你的徒弟,還能跟我娘住在一起嗎?如果你答應,我才願意。」羅芳大聲的說。
「沒有問題。」
「你真的有天山雪蓮?」羅芳高興的問。
「跟我回家,你就知道有沒有了。」
何老夫人示意平嬸差人再去雇一頂轎子,趁這當兒,平嬸幫著羅芳收拾東西,就只有簡單的衣物和繡品。
待轎子來了,平嬸攙扶羅母坐進轎中,一行人就這樣離開羅家。
* * *
行至半路,羅芳突然想到,二十天前她答應了一個大哥哥要幫他繡一幅白馬圖,算來今天就是第二十天,她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呢!
而且她的玉,還在他那兒。
要是被娘知道了,她一定會生氣的。
「老夫人,我有點東西放在家裡忘了拿,我可以回去拿嗎?」羅芳小跑步至轎旁,跟何老夫人打商量。
「東西可以再買。」
「我去去就來。半個時辰就夠了,老夫人,拜託您啦!我回去一下下就好了。」羅芳又是鞠躬又是敬禮的。
「瞧你緊張的模樣,看來那東西對你挺重要的。好吧!我們就在這裡等你半個時辰,你可要快去快回。」
「謝謝老夫人,我很快就回來。」羅芳說完,飛也似的回頭就跑。
她邊跑邊想,希望那個大哥哥已經在家門口等她了,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該如何取回那塊玉飾。
回到家裡,沒見著他的身影,她等了一陣子,直到半個時辰快到了,仍不見有人來,她只好拿出放在床底下的那幅白馬圖,放在桌上,然後另外取張繪圖紙,用黑炭筆在上面寫著——
你失約了!我等了好久,可是別人也在等我,所以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去一個地方,大概很久很久都不能夠回家,真不知道到了那裡會不會被虐待,不過沒有關係,至少我可以救我娘。我的玉你要好好收著,你的玉珮我也會好好收著,下次見著你就要還我,不可以賴皮。雖然你的玉珮比我的玉還要大,就算你不來要回去,我也不會吃虧,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我的玉,因為你的玉珮太大了,掛在胸前好麻煩的,你知道嗎?羅芳筆。
她把白馬圖和留言壓放在桌上,出得門來又張望了一會,仍不見有人來,只好往左邊行去跟何老夫人會合。
過了不到一灶香時間,右邊出現一群馬隊,那少年騎在前頭,六匹馬隨侍在後。
一群人下了馬,少年見羅家一片昏暗,心中微感訝異,進得門來,也不見有人招呼,待手下點著了油燈,他才注意到屋內早就人去樓空,只有桌上壓放著一幅栩栩如生、躍然紙上的白馬刺繡和一張留言。
少年拿起留言看著,不由得伸出一手捏緊懷中羅芳的那塊玉。
打從那日遇見她,不知道為什麼,她那慧黠的俏模樣一再浮現他腦海,揮之不去;他必須承認,他很想念這個小姑娘,一個足足小他五歲的女孩。
她上哪兒去了?她娘不是病重嗎?怎麼母女倆走得無影無蹤,她們又能去哪呢?
不知這會不會被虐待?為了救她娘?天老爺,她不會是賣身救母吧?!
他擔心純真的她為人所騙。「傳令下去,我要知道羅芳去了哪裡。」
「是!」四名手下銜命而去。
看到信末他不禁輕笑出聲,多麼單純的女孩子。一想及她將他的貼身玉珮掛在胸前,他心中充滿了溫暖。
他會找到她的。
他將羅芳的玉緊緊的貼在胸前,在心中發誓。
* * *
何老夫人在後院召見眾人。
「芳兒,見過老爺!」平嬸為羅芳引見。
羅芳禮貌的向何樹雄行禮。
「祖母,這是……」何樹雄不解的問。
「這就是我們何家的傳人,後天她祭過咱們祖先後,我就會開始傳授她何家的絕藝。從今天起,她跟她娘就住在後院的留香居,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任何人擅闖,更不許靜汶那丫頭進後院。」何老夫人此舉是為了避免何靜汶找羅芳的麻煩,何靜汶的小姐脾氣越來越大,動不動就鞭打下人,所以何老夫人才會有此規定。
「可是祖母,汶兒是何家的……」
「她是何家的什麼不重要,反正打今天起,不准那丫頭踏進後院半步。」何老夫人必須保護羅芳的安全。
「是,我會交代汶兒的。那我找幾個婢女先去打掃一下留香居。」何樹雄一見著羅芳,對她就有種說不出的好感,覺得羅芳是個好孩子。
「我已經派人去了。」
「你叫羅芳是嗎?往後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不用客氣。」何樹雄情不自禁朝她晶亮的雙眼看去,臉龐清秀可人,與他終日待在深閨的夫人倒有幾分相似,這更增添他對她的好感。
「謝謝老爺。」羅芳安分的點點頭。
「祖母,要不要跟秋桐說一聲?」
「也好:讓她哪天過來瞧瞧,如果忙的話就算了。」何老夫人對此事興致不高,這些年來蘇秋桐越來越沉默,終日把自己鎖在閨房中,她早已不再多求。
羅芳隔著衣裳撫著胸前的那塊玉珮,心中暗暗的想著:那個大哥哥不知道拿到白馬圖了沒有?要是大哥哥沒有去,那幅白馬圖會不會教人給偷了去?
她好喜歡將軍,那麼神氣的駿馬,將軍會想她嗎?
她卻好想將軍,更想被那個大哥哥拿走的那塊玉。
* * *
「不准去留香居!」何靜汶聞言氣得臉色發白。
「小姐,聽說住在裡邊的是老夫人新收的徒弟。」月娘是何靜波的奶娘,打從何靜汶出生至令,月娘一直跟在她身旁打點一切,儘管何靜汶向來對她大呼小叫,惡言相向,她還是忠心耿耿的守著何靜汶。
相形之下,蘇秋桐和女兒的關係反而顯得生疏。
「徒弟?祖奶奶幹什麼收徒弟?」何靜汶火氣更大了。
「好像是要教她刺繡來著。」說到這點月娘也很不滿,何家聞名天下的刺繡功夫,向來只傳子孫,不傳外人,如令不傳給靜汶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傳給不知打哪找來的野丫頭,這成何體統啊!
「刺繡?」何靜汶扯扯嘴角笑著,「我都沒得學了,她憑什麼?還不准我去留香居,我就一定得聽話嗎?別想。」
「小姐,你有何打算?」月娘知道小姐有辦法對付羅芳。
「將來這整個何家都是我的,我為什麼不能去留香居?再說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何靜汶說完,領著月娘和兩名丫鬟,囂張的往留香居而去。
* * *
「開門。」何靜汶站在留香居小院大聲叫囂。
「你是誰?有事嗎?」羅芳從一扇窗探出頭來,她不知道眼前這個與自己一般年紀的女孩子是什麼人,但見她來勢洶洶的霸道模樣,她心裡頓生不祥的感覺。
「居然問我是誰?你腳下踩著我何家的土地,就不用來見見我這未來的主人嗎?何靜汶吼著。
「你是小姐。」羅芳頓時明白她是誰了,只是何老夫人不是傳令不准她到這裡來嗎?她怎麼來了?!
本來羅芳心裡一直犯嘀咕,不明白何老夫人的用意何在,直到何靜汶找上留香居,羅芳才猛然明白何老夫人是不想她來此惹是生非。
「算你還有點眼光,開門。」何靜汶盛氣凌人。
「師父跟我說過,如果你來到留香居,我可以不用開門。所以對不起,我不能開門。」羅芳照何老夫人的話說。
「你敢不開門,你居然敢不開門!月娘,給我撞開門,我要好好的教訓這個不懂事的下人。」何靜汶一把火無處發洩。
「是。」月娘和兩名丫鬟用力撞門。
「哦!別撞了,門會撞壞的。」羅芳出身貧苦,向來愛惜物品,見她們使力不免緊張起來,深怕她們撞壞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