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夏小姐堅持要走。」剛剛的聲音,努力擠出膽子繼續回答。「經理離開後,程勳又跑來,不知道對夏小姐說了什麼,結果夏小姐就堅持要走,我們攔都攔不住。」
程勳?
一陣狂風隨即飆向值班組。
「你對盈盈說了什麼?」敖風一把揪起程勳的領子,差點讓他腳踩不了地。
一百七十公分跟一百八十三公分之間,是很有距離的。
「沒、沒有啊。」
「沒有?」敖風怒眸一瞪。「如果沒說什麼,她怎麼會被你氣走?」
「經理說的……是夏盈盈吧?」程勳試圖扯回被揪住的領子,最後敖風一把甩開,他踉蹌了幾步,連忙站穩。
「廢話少說,你到底跟盈盈說了什麼?」敖風本來就沒什麼耐心,現在唯一可以讓他有耐心的「藥方」又不見了,雄獅怒吼,差點炸翻整個資訊部。
「我只是念著盈盈好歹是我學妹,去勸勸她而已。如果事情是她做的,她就應該承認,免得拖累經理,讓經理難做……」
「誰准你雞婆管別人的事?你工作太閒了是嗎?」敖風咬牙切齒地問。
「我都是為經理著想啊!」虧他還能說得一臉誠懇。
「盈盈承認事情是她做的,她自己離開了?」敖風再問道。
「沒有。」程勳搖搖頭。「她怎麼都不肯承認事情是她做的,所以我告訴她,都是因為她才害得經理被人懷疑、害得公司人心惶惶,如果她喜歡經理,就不應該繼續待下來,因為她在這裡,只會害了經理──」
砰的一聲,程勳被一記鐵拳打飛出去,牙齒當場掉了三顆。
「如果盈盈沒事,你也沒事;如果盈盈跑出去出了什麼狀況,你放心,我絕對會讓你的牙齒全掉光!」撙下話後,敖風轉身衝了出去。
「嗚……嗚嗚……」程勳不只牙齒掉了,臉也腫了老高,忍不住哀叫。
但是沒有人理他。
經理嚴懲平常老愛作威作福的小人,真是大快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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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熱的秋夜,突然下起一場雨。
下班時分,商業區辦公大淒外的人行道上,充斥著來來往往的白領、粉領人潮,手上拿著傘,疾步走著。
只有夏盈盈的步調跟別人不一樣,也沒有撐傘。
她應該買菜回去煮晚餐的,可是超市逛了一圈,推車裡沒半樣東西,她兩手空空地又走出來。
她沒跟他說一聲就離開,他一定很生氣吧?
可是,她看到了他打算呈報的自請停職書。
因為昨晚的事,因為她是最有可能的嫌疑犯,因為他的通行碼洩漏出去,所臥他要自請處分。
可是,那些明明不是他的錯……
當他拉她回經理室後,就逕自打起文件。他沒有罵她,連問也沒有問一聲,只交代她別出去,然後就上樓去了。
雖然,她並不完全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從電腦資料顯示、從學長的指責裡,她多少明白:如果他會受到任何懷疑、如果他要自請處分,也是為了保護她。
在事情沒有真相大白之前,她永遠都脫離不了「嫌犯」這兩個字。
雖然下午才在資訊部發生的事,但因為鬧得太大,不到一個小時,幾乎整棟大樓各處室都聽到風聲了。如果那些私下的議論,只是針對她而來,那麼她可能會傷心一下下,但問心無愧,她還是可以坦然面對別人。
可是那些不堪的揣測裡,也包括了他……
「下午的事,已經傳遍整個公司了,你知道嗎?」程勳這麼說。
她訝異,也心慌了起來。
「因為是經理帶你進公司的,加上你們兩個的私人關係,敖經理端正的形象,成了輕易被蠱惑於指掌間的繞指柔,昏庸不明,甚至監守自盜。他這個資訊部的君王,因為你這個美人而敗棄江山。」程勳表情嚴肅的指責道。
因為她?!
「公司裡最可怕的就是流言,一個傳一個,早就把事實完全扭曲了。」他歎了口氣。「學妹,如果你真的愛敖經理,就不應該害他,讓他因為你遭到莫須有的措責。如果事情真是你做的,就快點承認,別再連累經理了。」
「不是我……」她根本什麼都沒做!
但在眾人眼裡她是最大的嫌疑犯,她的辯解有誰會聽?
夏盈盈沿著馬路一直走,無神的眼瞳裡滿是迷惘,視而不見地走過一盞又一盞的華麗街燈,聽而不聞街上穿來橫去的喧囂車陣,雨停了,她的衣服濕了,雨又綿綿地下,浸透臉龐的是而還是淚?
學長假意來勸她,一臉和善,可是眼神卻深沉的可怕,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她還是順他的意,離開了。
因為……她不想害到敖風。
人聲突然熱鬧了起來,小販叫賣聲交雜,夏盈盈茫然的抬起眼,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走到龍山寺。
雨勢沒有阻止來逛夜市的人潮,來往的人三三兩兩手牽著手,只有她孑然一身,什麼也沒有。
敖風,敖風……
靠著牆壁,她從站著,到蹲下;從看著人群,到垂下眼什麼也不理,不知不覺,夜漸漸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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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去哪裡了?
凌晨兩點,敖風還開著車在大街小巷轉來轉去,不放過任何一個獨行的人、不放過任何一個像她的背影。
可是,他們都不是她。
從下午五點他衝出公司,先是回家,但沒看到她,那麼她還能去哪裡?她與家人感情並不親,不可能跑回去,那麼,她到底還能去哪裡?
連續找了七個小時,敖風愈找愈著急,幾乎想去報警了,偏偏手機在這個時侯響起來。
「不要吵我!誰都不准來吵我!」他開口大吼,然後掛斷電話,對方根本沒有出聲的機會。
不對,會不會是盈盈打來的?他連忙按下來電號碼。
呿!是岳非。
把手機丟到一邊,他繼續開著車穿梭在大街小巷,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敖風心裡的焦急已快到達極限。
她到底在哪裡?會不會遇到危險?有沒有吃晚餐?有沒有在哭?是不是膽小的一個人躲在沒人知道的角落,不敢見他?
哭?敖風靈光一閃,想起她唯一哭過的地方──龍山寺。
車頭一轉,他立刻朝華西街夜市開去。
凌晨三點半,就算是熱鬧的夜市也會變得冷清,龍山寺的門早已關閉,一切都顥得寂靜起來。
他開著車沿著附近繞,就在龍山寺側門旁的圍牆邊,發現蹲踞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沒有多想,他立刻踩下煞車,然後下車跑向那道蹲踞的身影。
她渾身濕答答的,臉蛋埋在曲起的雙腿間,動也不動,根本不知道面前站了個人。
敖風蹲下來,輕喚的語音有點顫抖。
「盈盈?」
她沒反應。
他等了一下,正打算再開口的時候,她忽然動了一下,緩緩抬起臉。
「盈盈。」看見她的臉,確定是她,敖風突然有種虛脫的感覺。
她真的會害他短命三年。
「敖、敖風?」她依然是那種有點結巴的叫法。
「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跑出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找你找了一夜,開著車跑遍大街小巷,擔心你沒吃飯、擔心你一個人是不是會遇上什麼危險,擔心得幾乎要報警了……」
夏盈盈嚶嚀一聲,累積了一晚上的淚,終於傾洩出來,敖風只能住口,慌忙摟她入懷。
「噯,別哭、別哭。」她渾身都濕透了。
「嗚、嗚……」
他擔憂的怒火還沒發作,她就已經哭成這樣,加上她狼狽的模樣,敖風哪裡還捨得責備她。
「別哭,沒事了、沒事了哦。」他輕拍著她。
「嗚……嗚嗚……」她還是哭個不停。
敖風歎了口氣,打橫抱起她回到車上,將駕駛座往後移,然後把她抱到身前。
淡淡的路燈照進車裡,雨絲飄灑在車窗玻璃上,而她的淚,因為身上傳來的溫暖,漸漸止了。
敖風依然摟抱著她,知道她不再哭泣,卻不急著開口。
就這麼抱著她,平撫他找人找了一整晚的心慌,也平息他堆積的鬱火:她竟敢對他沒信心,轉身就跑,實在很欠「再教育」。
「敖風……」
「嗯。」腦裡想著怎麼對她再教育,他應得漫不經心。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躺靠在他懷裡,不知不覺安了心,她閉上眼,更偎進他的懷抱。
「你說呢?」她居然還敢問,敖風不可思議地瞪著她的頭頂。「你不聲不響地跑掉,什麼東西都沒帶,當我回到辦公室沒看到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當我知道程勳又來找你麻煩,我有多擔心你?」
「你……學長……」聽他的語氣,像是去找學長算帳。
「那傢伙欠揍!」敖風哼了一聲,「知道你跑出來,我只想著找你,從傍晚找到凌晨,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幾乎找遍整個台北市,最後才想到你有可能來這裡。」他的語氣頓了下,沉下聲道:「盈盈,你真的讓我非常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