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打哪處來?要往哪處去呀?」少婦堆起了一臉的笑,帶著媚氣,嬌滴滴地問道。
封侵無和巧巧同時一愕,還沒來得及反應,少婦春蔥似的右手便朝封侵無臉上摸過去,巧巧驚跳起來,在少婦還沒碰上封侵無時劈手揮開了她,大怒道:「你幹什麼?」
「唷,小姑娘火了,還沒碰到你的男人就氣成這樣,真是沉不住氣。」
「我們醉顏樓的姑娘也沒你這般無恥!」巧巧怒不可遏,大罵。
一聽巧巧洩漏身份,封侵無急忙抓住她,取出碎銀子丟在桌上,回身欲走,巧巧忽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軟倒在他懷裡,昏厥了過去。
封侵無大驚失色,一手抱住巧巧,一手疾伸向少婦,用力叉住少婦的項頸,喝問:「你把她怎麼了?」
少婦呼吸不得,滿臉紫脹,痛苦不堪。
這時,從廚房衝出兩名壯漢,封侵無更要用勁時,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猛然間,腦中猶如電光一閃,他大叫出聲。「蒙汗藥!」
然而為時已晚,他渾身的力氣頓時像被抽空了一樣,再也使不出一點力來,他的手鬆了松,少婦立即劇咳了兩聲,大口大口喘氣,兩名壯漢奔土來壓住封侵無,少婦口中忙不迭地大罵。「要死了,來得這麼慢,幹什麼吃的,他要是再晚點發作,我非要死在他手裡不可!」
封侵無的眼前愈來愈黑,他昏沉地問:「你是誰……」
「這可不能告訴你了,你好好睡上一覺吧,本該殺了你的,不過……還真有些捨不得……」
封侵無逐漸昏過去,少婦的聲音愈來愈遙遠,直到完全聽不見。
※ ※ ※
在昏睡中,封侵無仍拚命催促自己醒過來,當他費力睜開眼睛時,正看見一名壯漢用粗繩綁完他的手,正要綑他的雙腳。
他定了定神,雖然四肢還很沉重,但對付這個壯漢綽綽有餘了。
他屏住氣,用盡全力朝壯漢的面門上一踢,壯漢沒料到會遭此突襲,整個人往後一倒,腦袋重重摔在地上。
封侵無彈跳而起,不等驚呆的壯漢回神,左腳便踏住他的胸口,順勢蹲下,以右膝蓋制住他的咽喉。
壯漢一臉鼻血,驚慌失措地喊:「你……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蠢漢問出了蠢問題,封侵無根本懶得理會,喝令他。「快點鬆綁,否則一用力你就活不成了!」
驚恐再加上一臉鼻血的壯漢,模樣看起來更蠢,他的上身被制住,只能勉強挪動手指,替封侵無解開綑繩。
雙手一鬆,封侵無岔開五指,直指蠢漢的眼心,冷冷地問:「我問你,和我在一起的姑娘呢?」
蠢漢驚出一身冷汗,實話全招。「送……送進盧家莊了……」
封侵無心一沉,盧家莊主盧飛是個好色之徒,萬一被他發現巧巧便是名震京城的四大花魁之一,一定逃不出他的掌心。
他不再多問,跳起身來奪門而出。
一出茶坊,店中空無一人,自己的馬車和行李也都不翼而飛,想了一想,便踅回茶坊後院,看見那個妖嬈的少婦把馬拴在松樹旁,正在翻看他的包袱行李。
他奔竄過去,迅雷不及掩耳,一手揪住少婦的雲髻,將她翻倒在地,啪啪便是兩個耳光,少婦尖叫出聲,兩邊臉頰登時紅腫。
「你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要不是現在趕著去盧家莊,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封侵無兩手抓住少婦的腰,提起來朝右側的大水缸一丟,撲通一聲響,少婦被直直丟在大水缸裡。
少婦兀自尖叫個不停,封侵無不理會,匆匆整理好包袱,撿起長劍,翻身上馬,縱馬疾馳而去?
※ ※ ※
他曾經聽說過黑風林中有一座大莊院,想來應該就是盧家莊了。
既然有線索,要找盧家莊就不難,他策馬疾行,往北奔馳了三里路,看見一座大石橋,一過橋,兩岸邊都是垂楊大樹,在綠柳蔭中隱約看見了一座莊院。
看天色已接近黃昏,他昏迷的時間不算太久,不過以巧巧的情況來說,必定還在昏迷之中,他將馬牽到大石橋下,準備等天黑之後再潛入盧家莊
巧巧悠悠醒轉,華麗鮮紅的床帳映入她眼中,她一驚而起,環看四周,是個陌生的地方?侵無呢?
她慢慢想起來,想起那個吃侵無豆腐的少婦,想起自己大罵了她一頓,接下來就不省人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慢慢下床,滿目都是豪華的傢俬,棗色的緞被子,紅木桌椅,酸枝大床,紫檀五斗櫥。
這是誰的屋子?為什麼侵無不在?
她奔向房門口,試著把門打開,房門竟是反鎖著的,一股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她腦中轟轟亂響,雙手在身上顫抖地摸索著,一樣防身之物都沒有!
她想起梅花簪子,急忙朝髮髻上摸去,幸好還在,她取下來攥在掌心。
安靜的屋子,微弱的燭光,豪華的房間,她的疑懼逐漸在擴張,究竟是怎麼回事?
以她刁橫的性子,怎可能讓這種疑懼折磨她太久?
她想了想,拿起紅木桌上的茶杯,狠狠朝門上砸去,茶杯應聲落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如她預期中的,有急亂的腳步聲匆匆奔過來解了門鎖,她捏緊手心的梅花簪,看見衝進來的是個一身紅衣服的小丫鬟。
小丫鬟皺著眉頭問:「姑娘,發生什麼事了?」
「發生什麼事?」巧巧站起來,又驚又怒。「應該是由我來請教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這裡是盧家莊,你將成為莊主的第六個夫人,這就是怎麼回事了。」小丫鬟面無表情地回答。
巧巧震驚。「什麼盧家莊?什麼第六個夫人?我為什麼從茶坊跑到這裡來?」
小丫鬟老氣橫秋地說:「誰讓你倒楣碰上了孫寡婦,她迷倒往來客商,男的就搶完錢財以後殺害,女的就送進盧家莊,你也不是第一個了。」
巧巧一聽,登時魂搖魄漾。「封侵無……被殺了……」
「誰是封侵無?和你一起的男人嗎?那這會兒多半是死了,孫寡婦向來不曾失手過……」
小丫鬟的話自巧巧一邊的耳朵,貫穿過她的腦袋,從另一邊的耳朵沖走了,驀地,她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覺得有人自她頭上澆下火熱的岩漿,畢生,也沒有這樣滾湯痛楚過!
她渾身哆嗦著,淒厲地狂喊:「不要?」
小丫鬟見巧巧欲奪門而出,趕在她之前先搶出門去,把鎖重重鎖好,甚至還在門外冷言冷語地說道:「別存心想逃,莊裡養著許多武功高強的教頭,你想逃也逃不出去的,就認命吧。」
巧巧只覺得自己跌進了火海裡,渾身上下全燒成了一小撮灰燼,她瘋了似的摔光桌上的茶碗,發狂地哭喊:「把侵無還給我?」
第七章
夜幕幽森森地低垂了。
封侵無蟄伏在盧家莊旁的一棵大槐樹上,靜靜等著萬籟俱寂,防備鬆懈時再潛入莊去。
月至中天,盧家莊內的燈火一一熄滅,封侵無立刻飛身越過高牆,逐屋探尋。
焦灼地尋了大半夜,才在偌大的宅院東側看見明亮的燭光,點著燭光的屋前守著兩個小丫鬟和兩名帶刀守衛。
封侵無閃身帖住牆,一看見門窗全上了重鎖,更加肯定巧巧就在裡面了。
他正在思索該如何制伏那兩個丫鬟和兩個守衛時,一名年約四十歲,面目看上去還算英俊,舉止也頗瀟灑的男子,遠遠朝這屋走來,身後還跟著二名手持槍棒的教頭人物。
兩個丫鬟和兩個守衛一看見那名男子,立即恭謹地稱呼「莊主」,隨即打開屋上的鎖讓他進去。
原來他就是盧飛!
封侵無抓緊劍柄,盧飛解開了鎖,正好幫上他的大忙,他匿在陰暗處,伺機而動。
巧巧不知道封侵無仍活著,魂魄早結成了冷硬的石塊,思緒也停止轉動了。
盧飛推門走進來,她聽見聲音,被動地抬眼一望,目光冰冷無神。
盧飛剛從外城回來,一回莊就聽說抓來了「醉顏樓」的姑娘,停也沒有稍停就急奔來看,果然一看見巧巧,便驚為天人。
雖然她臉色蒼白,但燭光如霞,照在她半點血色也無的臉上,更顯得清雅絕俗,楚楚動人。
「你……你就是……醉顏樓的……」盧飛舌頭打了結,話說得不甚俐落。
巧巧盯著盧飛,嘴角微微一動,笑了。
「你就是盧莊主。」她兀自冷冷地笑著,聲音冰涼透骨。
她一笑,更讓盧飛為之驚艷,魂魄不全了。
「姑娘怎麼稱呼?」他目不轉睛的走到巧巧身前,只待一出手就能要了她。
「……」巧巧模糊地說,聲輕如蚊。
「什麼?」盧飛彎下腰,把耳朵湊過去,還以為是一般女人的調戲手法。
驀地,巧巧揚起手,「刷」地一下朝他脖子劃過去!
盧飛是個習武之人,巧巧黏糯的一招被他閃開了,他大吃一驚,瞬間拔出腰刀指向她,這才看清楚攻擊他不過是支小小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