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單純得就像個高中小女生。」他忍俊不禁;悶聲低笑著。「你回家以後可以試試看,當本谷市議員聽見東寺幫以後有些什麼反應,然後再把他的反應一一記起來告訴我。好嗎?」
臧臥臣的嗓音帶著致命的溫柔,讓云云的背脊一陣抽緊,不寒而粟。在政界,她的繼父好歹有些呼風喚雨的法力,難道還奈何不了他這個修羅堂的惡魔?怎麼會?她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云云無法判斷自己凌亂的氣息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體內那一個被釋放的自己?她的人生從這一刻開始扭曲了嗎?還是沉睡已久的人生此刻才即將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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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BMWM5疾馳在明治大道上。
車內坐著四個面容冷肅的男人,前座坐的是兩名保縹,臧臥臣和石君恩分別坐在後座兩側。
「堂主,小麼的死警方已經結案了,判定是澀谷和新宿的小混混互相殘殺。』長相斯文秀氣,不像黑幫修羅堂副堂主,反倒像個大學研究生的石君恩低聲向臧臥臣報告。
減臥臣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的風景,手上把玩著從云云身上強迫要來的玉辟邪,彷彿陷入沉思,對石君恩的話沒有反應。
「堂主……』石君恩奇怪地低喚,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情。
臧臥臣漠然回望他一眼。
「我聽說最近有人在我的地盤上偷偷轉賣從東南亞收購來的嬰兒,這件事你知道嗎?」他冷然問道。
石君恩的臉色變了一下,他知道臧臥臣從來不管底下兄弟們為了生存而去從事任何一種黑市買賣,但是唯獨訂下一條規矩。就是不准買賣嬰兒,東京四堂的人都知道,在臧臥臣的地盤買賣小孩是觸犯大忌的事,他曾經因為好奇而私下調查過,才
知道原來臧臥臣自已就是個被販賣的嬰兒,當時臧臥臣才三個月大,從東南亞被輾轉賣給了前堂主臧雲威。
「這個……我知道。」石君恩溫文的表情帶著些許焦慮。「那傢伙好像是連成的手下,吸毒吸到腦袋都不清楚了,為了要錢買毒品,才敢膽子大到觸犯堂主的戒律,我已經罵過連成了,他說這件事他一定會妥善處理。」
臧臥臣垂下精銳雙眸,凝視著掌心沁著淡淡赭色的玉辟邪,神態彷彿玉辟邪中有某種令他不可解的奧秘那般執著、專注。
「堂主,黃梓鷹那邊..」石君恩嚥了口唾沫,壓低了聲音問:「你打算怎麼辦呢?」
臧臥臣讓玉辟邪立在他的掌心,極認真地以指腹撫摩著像螭斜垂的長尾、漫不經心地說:「告訴黃梓鷹,明天晚上我請他吃飯。」
「堂主,為什麼要請他吃飯」石君恩用充滿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香港竊盜集團最近有批黑貨在找銷贓管道,我打算幫他們牽線。』他的指腹慢慢游移到像獅的四足。
「他們殺了小麼,為什麼還要幫他們牽這個線?」石君恩的眼閃過一抹驚疑的神色。
「先給黃梓鷹一個甜頭嘗嘗。」臧臥臣淡淡笑說,指尖停在碩的雙翼。「說不定能交換澀谷和新宿幾個月的平靜,這樣也不錯。」
「為什麼要交換平靜?」石君恩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做掉黃鋅鷹才是當務之急不是嗎?堂主。」
「你的問題還真多。」臧臥臣斂住笑容,眼中漸露寒氣。
「那是因為黃梓鷹簡直像條亂咬人的瘋狗,不早點想辦法做掉他,對堂主而言絕對是一大威脅。」石君恩嘎聲喊道,喉嚨裡好
像有東西哽住似的。
「東寺幫在東京四堂的堂主,關係就好像四個親兄弟一樣,黃梓鷹這個人對我而言充其量只是個頭腦短路的大哥,偶爾會捅出一些小樓子讓我來收拾,最多也不過是占佔我的便宜或是沾沾我的好處,要說威脅..」臧臥臣冷傲淺笑。「他連邊都談不上。」
石君恩的喉結上下震動了好幾下,目不轉睛地看著森然冷笑的臧臥臣。
「所有在新宿的兄弟都受我的保護。」臧臥臣緩緩摩擎著玉辟邪睥睨的雙目和似龍般的觸角。東京四堂的人,誰都知道動我保護翼下的人就等於是先砍上我一刀,腦袋再不清楚的人都知道惹火我臧臥臣就等於是惹火上身,就算身份是分堂堂主也
不會有好下場,所以小麼的死實在很令我起疑,到底黃梓鷹和日天堂上上下下那一群,為什麼突然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動我的人?」
他頓了頓,視線始終不離開玉辟邪,不曾多瞥石君恩一眼,繼續說道;「黃梓鷹雖然腦袋不夠清楚,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個會突然凶性大發、拿刀胡砍自家兄弟的人,其中一定有什麼蹊蹺,在小麼的死還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所有修羅堂的人都要按兵不動,誰都不能莫名其妙去賣命。」
「是。」石君恩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干響,彷彿經過很久很久,到現在才把聲音找回來。
臧臥臣轉過眼來看他,悠悠一歎,原先凝重幽冷的黑眸緩緩滲進暖意,多了幾分感情。
「我記得小麼好像有個媽媽?」他問。
「對。」石君恩漸漸恢復了他溫文的表情。「他媽媽是風之館酒店的清潔女工,聽說耳朵都聾了。」
「是嗎?」臧臥臣整了整眉。「拿一筆安家費給小ど的媽媽,順便告訴風之館的媽媽桑,就說是我的意思,要她好好照顧小ど的媽媽。」
「是。」石君恩點點頭。
臧臥臣接著說:「約黃梓鷹之前,先問月神堂堂主能不能前來赴約,一定要彭文雄答應肯出席,再打電話約黃梓鷹」
「為什麼?」
「萬一黃梓鷹那個笨蛋帶來大批人馬,雙方說不定連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就火並上了,平白讓漁翁得利,這可不是我的本意。」
臧臥臣綻開一抹宛如獅子般的笑容。如果有彭文雄在場,黃梓鷹就不敢太放肆,如果他膽敢胡來,至少會有個公證人瞭解事情始未,他也佔不了什麼便宜。」
石君恩冷然一顫,好半天才點點頭。
「盡快處理完這件事以後,我還有件更重要的事要處理。」看著玉辟邪,臧臥臣的嘴角牽動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是……那天接我電話的那個女人嗎?」石君恩謹慎地開口問。
臧臥臣漠然看了他一眼,疏離地移眸望向車窗外的景物。思緒飄向遠方。
那個生活在燦爛陽光下的美麗女子,他該用什麼方式對待她?不想害她就該放手,但是..又有股想獨佔她的慾望。
他擰眉深思,緩緩進人一個人的幽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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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東京就病倒,我看一定是那天晚上著了涼,云云也真是的,就算跟我拌嘴,犯得著氣得一整個晚上不回房睡嗎?我看她是故意把自己凍病,存心要來氣我的吧?」
「媽咪,姐又沒有自虐狂,於嘛虐待自己來氣你呀。」
「誰知道你們姐妹兩個現在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我哪有想什麼?我什麼也沒想,倒是媽咪你想得也太多了一點。」
「還不都是因為你們兩姐妹,成天陰陽怪氣的。反正我現在不管說什麼,你們都覺得煩。」
「我也沒說什麼,你幹什麼那麼大反應?」
云云半昏半醒地聽著房門外母親的叨念聲,還有瀛瀛的嘀咕聲。
吵死了 很想出聲叫她們別吵了,可是喉嚨又燒又痛,一場高燒讓她全身虛累得一句話也不想開口說。
一回到東京,她就莫名其妙開始發高燒,昏昏沉沉睡了三天,直到今天才好轉一點。
她仰躺在床上,伸手自枕頭下摸出臧臥臣給她的那塊血紅色玉石,映著燈光.仔細觀覽著。
身為古董商的女兒,雖然對古董不是特別感興趣,但是從小在耳濡目染之下,對古董多少也有些基本的鑒別力。
這塊扁平的玉石浸蝕得相當透,深赭色的玉面在燈光映照下,呈現出血般的濃艷色澤,將玉上的修羅浮雕襯托得更為猙獰可怖。
回到東京已經第三天了,和臧臥臣在溫泉發生的那些事變得那麼遙遠而且不真實,如果沒有這塊玉的提醒,她幾乎會以為那只是一場迷離荒唐的夢。
然而在溫泉所發生的事都是真的,她莫名其妙失去了第一次、莫名其妙變成了黑幫堂主的女人,還莫名其妙要幫他生小孩。
雖然她可以把這一切意外的結果歸咎於溫泉幽渺艷魅的氣氛,歸咎於臧臥臣惡意的侵犯,甚至歸咎於被迫灌下的那幾口威士忌烈酒上,但是最莫名其妙的,是當她回到了正常的現實生活時,並沒有出現半點驚慌、害怕,甚至報警求援的正常反應,這二天,除了心情上有些思緒紛亂以外,她幾乎可以說是無懼無愁,甚至還挺欣然接受這種意外所帶來的刺激感。
這種感覺真是奇怪,她向來謹守分際,生活規律,交友單純,有時間就到教堂服務,再有時間就到醫院當志工,認真地搜尋生命中簡單平凡的快樂來自娛,從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和黑道分子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