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她看見餐廳角落有個人興奮地向她揮動雙手,口中不斷叫喊著——「施小姐!施小姐!」
灩灩循聲望去,是阿威,他在那裡對著她比手劃腳,拚命指著餐廳另一端,灩灩突然明白他的用意了,一顆心驟然狂跳起來。她的目光越過一桌桌陌生的臉孔,墓地怔住,她看見了,真的看見了武胤喬。
他正站起身離開座位,英挺的模樣看起來比電視上還要高大、顧長,他的氣質沉鬱,輪廓深刻,眉目俊朗,渾身透著一股執著豪爽的正氣,又隱含著桀驁不馴的野性,融合了兩種迷人的魁力,他那雙深幽如一泓冷潭的眼眸,和混合著驍悍、俊朗的臉孔,令她看得癡狂。
灩灩出神地怔站著,漸漸發現他正往自己的方向走過來,她大為吃驚,心臟幾乎跳到喉嚨口。
是不是他也認出她來了?
她緊張得動彈不得,拚命想該怎麼開口跟他說第一句話。豈料,當她暗暗在心中準備好台詞時,武胤喬竟沒有停下步伐的意思,從她身邊毫不留戀地擦身而過。
他沒認出她!
灩灩錯愕至極,怎麼可能呢?看到她出現,他應該要和她一樣有興奮激動的反應才對呀,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她回過頭,下意識地追上去,超到他面前停下,努力綻放一朵璀璨的微笑。
「嗨!武胤喬。」她大膽地叫住他。
「嗨。」武胤喬濃眉下的目光冷冷淡淡地打量著她。
灩灩的雙眸灼灼燦燦,定定地凝視著他,等待著自己被他相認出來。
一秒鐘、二秒鐘、三秒鐘過去了,武胤喬的眼神依然冷漠,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你認得我嗎?」她情不自禁地問,沒有想到與陌生人初次見面就問這種話過於唐突,不過她並不覺得武胤喬是陌生人。
「不認得。」他的神態依然淡漠。
灩灩呆了呆,這個結果和她所預期的完全不同。
「你沒有曾經在哪裡見過我的感覺嗎?」她急切地問,很意外自己問出這種話居然沒有結巴。
「沒有。」他扯了扯唇,露出一抹極淡極淡的笑。
「怎麼會?難道連一點點感覺都沒有?」她焦躁得快哭出來。
「沒有。」他毫不考慮地潑她一盆冷水。
灩灩站著動也不動,睜圓了一雙大眼瞅著他,滿臉不信。
「請問還有事嗎?如果沒有,我要上班去了。」他冷淡地走開。
灩灩僵站著,他冷冰冰的表情像細細的針輕刺著灩灩的心臟。
怎麼會這樣呢?她是真的對他很有感覺呀!見到她,他難道沒有一絲感應?為什麼冷峻得就像一座寒冷的冰山,企圖冰凍她的熱情。
好冷啊,身體冷,心也冷。
她在失落中勉強力求鎮定,很相信自己的直覺,或許武胤喬只是暫時沒有認出她來,她是不是應該要多製造一些和他相處的機會?慢慢地引導他,也許他很快就會想起來了。
沒錯,她相信一定是這樣沒錯,好不容易找到的真命天子,怎麼能輕易讓他錯過。
遠遠看見武胤喬提著滑雪板往雪道方向走,一群剛從餐廳出來的女孩子們緊跟在他身後,像群快樂的鮮艷蝴蝶,她當下決定再製造一次跟武胤喬見面的機會,否則自己只會是眾多花蝴蝶中的一隻罷了,要吸引他的注意力談何容易。
她立刻從暖意十足的餐廳衝出來,在這座宛如雪庫般的山莊裡找到雪具店。
「你好,請問有沒有人?」她朝櫃檯喊,冷得聲音發顫。
櫃檯後方走出一個面貌清秀、身形瘦高的女孩子,灩灩發現她行走時一高一低地傾斜,有點輕微的跛腳。
「你好,我叫何採菱,有什麼需要我為你服務的嗎?」
「我想租雪具和滑雪衣。」
「雪具在右邊,雪衣在左邊,你可以自己去挑選喜歡的顏色。」何採菱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目光卻訝異地停在灩灩那一身很不休閒的打扮上。
「謝謝。」她挑了一套適合自己的雪杖和滑雪板,在選雪衣時,挑上了和武胤喬一模一樣的顏色。
「請你填一下資料。」何採菱微笑地看著換好雪衣的她。「很少女孩子喜歡這種銀灰色,你倒是滿特別的。」
「哦,那你可以到初級雪道,那裡有滑雪教練會教你怎麼滑雪。」何採菱友善地提醒她。
「好……」她側頭想了想,笑問:「能不能告訴我怎麼到中級雪道?」當她一問完,突然發現何採菱的雙眼漸漸變冷了,不再友善帶笑。
「外面的路牌上都標示得很清楚,你自己出去看就知道了。」何採菱轉身整理滑雪板。
灩灩敏感地發現何採菱的眼神少了善意,多了某種敵意,不大明白為什麼?
「謝謝。」她帶著雪杖和滑雪板走出雪具店。
何採菱慢慢回過身來,神情漠然地看著灩灩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緩緩拿起櫃檯上的表格仔細看著——
施灩灩,來自台灣。
第三章
武胤喬在中級雪道上滑開,一個大回轉,滑到小松樹下,默默躲開那群在雪道上嬉笑滑雪的日本女大學生。
想起剛剛在「映山紅餐廳」硬是將他攔下的女孩子,他就覺得很滑稽。
他很少見過像她這類型的女孩子,臉蛋、皮膚都漂亮得很不真實,若將她飛瀑般的長髮燙成大波浪,然後讓她穿上雪白的蕾絲洋裝,活脫脫就是一個會動、會笑、會說話的洋娃娃。
不過,這個洋娃娃很莫名其妙,到滑雪場卻穿得像冬季雜誌上的女模特兒,漂亮是漂亮,不過腦子大概有點問題,居然一見面就逼問他認不認得她,臉上過分認真的表情讓他覺得十分憨直逗趣。
聽她說話的口音應該是來自南方,更像是來自台灣,只有南方的女孩子說起話來才會像唱歌那樣柔軟好聽。但是從她說話的內容分析起來,儼然就是一個做夢做得太嚴重的女孩子,尤其是她那雙單純到近乎傻氣的眼神,讓他直覺地想和她保持距離,因為他最討厭那種表面上看起來單純可愛,但事實上根本就是個愚蠢無知的女孩子。
你沒有曾經在哪裡見過我的感覺嗎?
簡直就是日本偶像劇裡令人頭皮發麻的經典對白,他忍不住低笑出聲。不過最起碼在所有與他搭訕的女孩子當中,她的搭訕方式最稱得上創意十足,讓他對她的印象特別深刻。
不過,她大概也和那些日本女大學生差不多,看著他的眼神活像個大花癡,實在讓他很受不了。
突然,他聽見雪道上傳來女子的尖叫聲,急忙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穿銀灰色雪衣的女孩子驟然失去平衡,跌倒在雪地裡,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滾下坡道。
旁邊那群日本女大學生發出驚叫,卻不敢去救她,因為大家都知道在那種情況下著去救她,一定也會被她急速滾動的勢子一起拉跌下去,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她一路滾去。
武胤喬立刻點動雪杖,打橫滑過去接住她,但她下滑的力道太強勁,也因為受到驚嚇而緊緊抱住他,連帶著將他拖倒,一路往下坡翻滾,直到撞上雪道旁的松樹才停住。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武胤喬直覺以為她是那群日本女大學生中的一個,所以急忙用日文問。
緊緊抱住他的女孩子驀然抬起頭來,吃驚地用中文喊:「什麼!你怎麼會是日本人!」
武胤喬呆了呆,這才看清楚那張比雪還白的臉蛋,竟然是在「映山紅餐廳」硬將他攔下的那個女孩子。
「怎麼是你!」
他急忙像揮趕蜜蜂那樣推開她。
灩灩一聽他說中文,頓時放下心來。
「對嘛,你姓武,怎麼可能是日本人,你是因為在這種觀光地工作,所以才必須要會說日文的吧?」一定是這樣,她暗罵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武胤喬斜瞄著她,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果然腦子有問題,剛剛才從鬼門關爬回來,一開口關心的居然不是自己身上有沒有傷?而是他是不是日本人?
「我是不是日本人與你有什麼關係,什麼毛病。」為了救她,他的膝蓋都撞傷了,而她居然只關心他的國籍,真後悔幹嘛拚死去救這個怪女人。 「對不起,因為我很討厭日本人。」她認認真真地回答。
武胤喬的眼神凝著不悅。
「生死關頭還怕自己被討厭的日本人救,你還真把生死置之度外啊!」他嘲諷地冷笑,這女人不只怪,還沒什麼神經,難道聽不出他其實有很重的日本腔嗎?
「我不是討厭被日本人救,而是怕你是日本人,因為我目前沒有辦法克服自己去喜歡一個日本人。」她急忙解釋。
武胤喬立刻聽出她話裡的涵義,他什麼時候要她喜歡他了?
「有沒有受傷?如果沒有受傷就自己慢慢滑下去。」他起身,懶得和這個大花癡繼續討論他是不是日本人這件事。
灩灩撐著雪杖吃力地站起來,彎了彎腰,動一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