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回到六年前一樣。一句話讓漓漓渾身的血液凝結住,剎那間,分不清是怎樣的心情,只能怔怔地望著坐在對面的人。
明明坐得這麼近,卻為什麼和他之間的距離永遠像隔著萬水千山那般遙遠。
端木和頤留意到她不自然的表情,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
「漓漓,怎麼了?」他輕撫她的頭髮,讓微卷的髮梢纏繞他的指尖。
她怔然半晌,倉皇地聳肩一笑,試著重拾起活潑輕快的語調。
「我們看電視吧,端木哥可能是今天的重點新聞人物哦。」
她按下電視遙控器,正巧是新聞頻道,一看見螢幕上居然出現她的大特寫,底下有行斗大的標題——「獨家」少女捍衛情人,對本台記者動粗!
端木和頤和漓漓兩人同時傻了眼,呆呆地看完整段新聞報導。
電視不斷重複播出漓漓撞倒女記者的畫面,配上旁白,幾乎把漓漓塑造成粗魯猙獰的暴力女子。
「太過分了,我是不小心撞倒她的,怎麼可以惡意中傷我!」漓漓跳起來,氣得肺快炸掉。
「台灣媒體記者的素質簡直太差了。」一向修養絕佳、冷靜自持的端木和頤也不禁被電視新聞畫面惹得極度不悅與反感。
畫面一跳,接著播放伊奈召開的記者會,伊奈在記者會上完全否認包養男人的傳聞,聲明自己是經由朋友介紹,請端木和頤幫她鑒定一件古董,除此之外,並沒有與端木和頤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甚至還表明與端木和頤之間連吃頓飯的普通交情都談不上。
漓漓愕然,轉頭看著端木和頤,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淡漠無語。
「端木哥,她把和你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你……不生氣嗎?」
端木和頤笑起來,彷彿她多此一問。
「她這麼說一點也沒有錯,這是我們一開始就說好的遊戲規則,彼此不會連累也不會傷害對方,我當然不會生氣。」
「可是……」她欲言又止。
「因為彼此之間沒有愛情,所以能結束得乾淨利落,要是伊奈在記者會上公開愛上我,那才真的會讓我頭痛。」
他忽然靠近她,溫暖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令她感到一陣酥麻,他低低輕笑,飛快在她眉心啄吻了一下。
「還好伊奈不是你,否則我家恐怕會被記者踩平了。」
漓漓迷眩地看著他,思考力突然變遲鈍,好半天以後才聽懂他的意思。
她的心臟一緊,呼吸也停了停。他知道了,不知從何時起,他讀出了她從未說出口的情意,也懂得她無法言說的幽微心事。
漓漓忽然覺得自己全身洞明,被他熱切真摯的眸光看得透徹,她看見他眼中充滿著溫柔的理解與憐惜,有股微妙的暖意柔柔拂過她的心。
怎麼了?她以為就要結束了,難道……才正要開始?她是不是不該懷疑端木和頤的真心?
他們面對面地凝望,他灼燦的目光緊鎖住她眼中蜜釀般的柔情。
她醺醺然地感覺到他的手滑向她的腰,緩緩地收緊。
「你的腰好細,好像一用力就會折斷。」他沙啞低語,鼻尖在她細緻的頸窩輕輕磨蹭著。
漓漓的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他低沉的磁性嗓音充滿了勾誘,將她心中所有的焦慮不安全數驅逐了。
端木和頤傾身,纏綿地吻住她,吮嚙她豐潤小巧的唇瓣,她墜人他製造的浪漫夢幻裡,虛虛恍恍地,無法抑制全身的輕顫。
「……據悉,端木和頤出身名門,有著王子般的氣質與相貌,是頗具知名度的古董鑒定師……」
意亂情迷的兩個人被新聞女主播嚴肅專業的聲音拉回現實,不約而同地把視線轉向電視螢幕。
「謠傳嫁入台灣陳氏豪門的香港影星凌亞虹也與端木和頤有染,凌亞紅今天接受記者電話訪問時指出,她只與端木和頤照過幾次面,一切都是子虛烏有的謠傳,也不排除是有心人士的栽贓。據瞭解,凌亞紅與夫婿陳沐原正在打離婚官司,這個傳言很可能影響凌亞虹龐大的贍養費。」
「』嘩!真是神通廣大,連凌亞虹都被抓出來。」漓漓不可思議地低呼,也見識到了伊奈和凌亞虹睜眼說瞎話的本領。
「真可笑,每個人都在自說自話,根本沒有人知道事實真假。」端木和頤凝蹙起眉心,專注看著電視。
螢幕上出現了端木和頤的照片,旁白將他的身家背景細述得一清二楚,還對他的職業和長相熱情地歌功頌德一番,形容他在王子般的外貌下藏著邪魅的惡魔,不少名媛淑女抵擋不住他施放的魔力,紛紛醉倒在他西裝褲下,甚至傳聞說有不少人想將他當成寵物包養起來,花多少錢都願意等等……
端木和頤跳起來關掉電視,擰著眉,眼睛幾乎迸出火光。
「幸好我父親人在香港,萬一被他看到這些新聞不氣瘋才怪,說什麼想拿我當寵物包養,簡直太羞辱人,更何況我根本不穿西裝褲,記者用的形容詞未免太無知也太無聊了。」
漓漓怔了怔,忍不住笑出聲來。
認識他這麼多年,這還是首度見到他發脾氣,很意外他發怒的模樣還是那麼斯文優雅,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口出惡言,要是換成朱光武或凌子賢那兩個傢伙,
X媽X」、「干XX」一定嚴重氾濫成災,說不定電視也會被他們拿球棒砸成一堆廢鐵。
「幸虧我老爸也不在台灣,否則以他那顆思想古董級的腦袋,看到我上社會新聞,肯定會把我大卸八塊。」漓漓捂著嘴,笑不可抑。「對了,你爸在故宮工作了二、三十年,成天和老古董為伍,想必那顆腦袋也是古董級的。」
「沒錯。」他哼了哼。「他可能會為了『包養』兩個字和我斷絕父子關係。」
漓漓一聽更加笑個沒完。
他喜歡看她嬌憨的笑容,喜歡聆聽著她清脆悅耳的笑聲。
燦笑時的漓漓整個人閃閃發光,像蜜梨般的甜,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他用憐惜的眼神撫愛她,將她拉近懷裡緊緊圈抱住。
「明天去約會吧。」他吻了吻她的頭頂。
漓漓訝然,窩在他堅實的胸膛上,不敢移動,甚至連喘息都不敢,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從這場美夢中醒來。
「想到什麼地方約會?」
他在她耳畔輕問。
漓漓仰起臉,容顏漾著光彩。
「我……想到種滿花的地方。」她悠然神往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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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滿花的地方。
端木和頤躺在床上無奈地苦笑,漓漓的要求難倒他了,台灣有什麼地方種滿了花?明天可得好好查一下。
黑暗中,房門響起兩下輕叩聲。
是漓漓嗎?深夜一點來敲門,饒是他再理智、冷靜地很難抗拒親自送上們來的甜美誘惑,回想起他們單獨度過第一個星期五那夜,青澀的她只裡著一條浴巾的性感模樣,光是這樣的想像,就足以令他血脈賁張了。
他的薄唇綻出溫柔愉悅的笑,扭開床頭燈,在暈黃柔和的燈光下把門打開。
他愕住,門外出現的不是預期中那張可愛嬌潤的蘋果臉,而是早已被他掩藏在記憶深處的女子,依然是如此細緻優柔、溫潤動人的云云。
「嗨,你睡了嗎?」她軟軟地問,笑容很平常。
「還沒。」他應酬式地淺笑,沒有洩漏心中微微悸動的情緒。「怎麼,有事找我?」
「拿點東西給你看。」她兩手神秘地背在身後,閃身走進房裡。
「就要結婚的新娘子居然半夜跑到男人房裡,這樣不太好吧?」他倚在門邊看她,試探她的來意。
「你都不能相信,那還有哪個男人可以相信。」她側著頭微笑,自顧自地在床上坐下來。
「怎見得我還是和六年前一樣?」
云云轉了轉眼珠子。「是有點不一樣了,誰改變了你,漓漓嗎?」
端木和頤平靜地看她,笑著默認。
六年前改變他的是云云,在他遊戲人間六年後,是漓漓找回他原來的自己。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和漓漓在一起的?」云云太好奇了。
「真正決定在一起,是在今天見到你之前。」
「啊!」
她睜大雙眼。
「難怪漓漓看見我回來居然沒有半點興奮開心的表情,她該不會擔心我們兩個舊情復燃吧?!」
端木和頤如夢初醒。
怪不得一整個晚上,漓漓臉上的笑容總是看起來很勉強,他居然大意得沒有發現她的心情。
「喂,和頤,今天再見面,你對我還有沒有一點心動的感覺呀?」云云見他臉色微變,倒存著幾分逗弄之心。
端木和頤怔了一怔。再見到云云的感覺絲毫沒有意亂情迷的激動,平靜得就像見到多年不見的普通朋友,連他自己都覺得很意外。
「完全沒有感覺是假的,不過卻是溫馨多過動情。」他坦承。
「你還是沒變,說起話來還是那麼教人舒服。」她輕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