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出門了,她開心地隨風一直往西行,沿途在雲端俯瞰著地面,只見煙樹隱約,屋脊鱗比,心情清爽舒暢極了。
儂意兒的玩心很重,能遮住機會溜出搖地讓她興奮不已,她邊走邊玩了半日,遠遠在雲霧縹緲、煙雷沉沉的雲海深處,看見樓台層疊,宮殿巍峨,白玉石門上方忽隱忽現著三個字——「梭羅宮」。
到了!
她按落雲頭,俏生生地立在「梭羅宮」前的瑪瑙石坡上,見一個胖嘟嘟的小童子守們,便稽了稽首。
「小仙,我是寶閣瑤池的依意仙子,要見你家穹吳王。」
小童子搖了搖胖胖的小腦袋,天真無邪地回話。
「王不在宮裡,上南海巽雲宮去了。」
上龔雲宮?必是去找日逐王了。儂意兒嘻嘻問道:「敢問小仙如何稱呼?」
「我叫悉達。」毫無防備的一張小胖臉。
「悉達,你可知道寶閣瑤池昨日向梭羅宮借了一名織布侍女?」
「知道啊,是雲雀姐姐。」
「噢,知道就好辦了。」俄意兒暗咳了兩聲,慢條斯理地說道:「我是王母娘娘還借給梭羅宮的侍女,穹吳王不在,你領我進宮等他吧。」
「什麼叫『還借』呀?」悉達疑惑地搔了搔頭。「我不曾聽主說過要借侍女回來呀?」
儂意兒忍著笑,臉不紅氣不端地解釋著:「我家娘娘借了你家的織布侍女,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方能送還,若因此造成梭羅官中人手不足,娘娘心中也過意不去,所以遣我到「梭羅宮」來幫幫小忙。」
「原來如此。」悉達不疑有他,笑瞇瞇地將儂意兒請進宮。
儂意兒暗自竊喜,連她自己也想不到,居然這麼輕而易舉、半點不囉唆就踏進「梭羅宮」來了。
其實,從頭至尾根本就沒有什麼王母娘娘「還借」不「還借」這回事,到梭羅它所用的理由全都是她隨便胡謅出來的,既然決定要弄清楚襲釋穹的真面目,不親自走一趟梭羅宮接近他,怎能得到答案。
偏巧,王母娘娘與黎山老母相約遊歷十洲三島去了,少說也要個把月才能轉回瑤池,她正好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偷溜出來玩一玩,也能乘機看看清楚貝兒姐所喜歡的龔釋穹究竟值不值得托付,若他有一丁點的不好,她就非要向貝兒姐反對到底不可。
深入梭羅宮,儂意兒環顧四周,種種景致雖不比瑤池更美,但也不差了。
也許將來貝兒姐就會住進這裡了……她低下頭,忍不住一歎。
悉達聽見她的歎氣聲,回過頭來老成地安慰她。
「依意姐姐,你別歎氣,王是個很好的人,不會要你做太多事的。」
咦!她有點錯愕。怎麼,連悉達都說龔釋穹「是個很好的人」,難道真是她看走了眼?既然他為人和善,為什麼就偏偏不給她好臉色看呢?這也奇怪了,她雖不頂美,也不是生就一張人人討厭的臉蛋啊,更何況她還覺得自己挺可愛的呢!
悉達將她領到一間雅致的小別苑,苑內還有間小巧的套間。
「依意姐姐,你先在這兒歇下,等王回來了,我就會過來傳喚你。」悉達始終笑瞇瞇的,橡尊小小的彌勒佛。
「有勞了。」她欠了欠身。
悉達轉身關好了門,方才離去。
儂意兒上下打量著這間小別苑,桌上香爐裡裊裊飄出輕煙輕霧,柔軟的紗帳看起來舒適極了,她輕輕在柔綿的床榻上躺下,瞪著紗慢呆呆地出神。
來梭羅宮之前,她根本沒有多想,一心只想驗證自己的眼光,就怕性情軟弱、沒有主見的貝兒姐輕易聽信雲雀兒的片面之詞,那個雲雀兒是梭羅宮裡的人,當然護著自己的主兒,過度讚美一定是有的,貝兒姐信,她可不信。
隨口胡謅一篇謊言,她就大刺刺地走進梭羅宮來,現在當真躺在這裡時,一顆心才忽然感到忐忑不安。
她無法預料龔釋穹看見她會是什麼反應,萬一比在「皤桃盛會」上待她的態度更惡劣怎麼辦?仔細一想想,和龔釋穹結姻緣的人是貝兒姐又不是她,雖然不甘願他輕而易舉就從她身邊搶走貝兒姐,但是大膽闖進梭羅它來又能改變什麼?似乎是太莽撞了一點。
前思後想了一番,突然間很後悔闖入梭羅宮了,既然人人都說龔釋穹好,就乾脆附和貝兒姐的選擇好了,插手管什麼閒事呀!
乾脆,趁龔釋穹還沒回來之前偷偷溜走好了,神不知鬼不覺,只除了悉達以外,可是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唉,管他呢,先溜了再說,萬一襲釋穹認真追究起來,她就只有自取其辱的下場了,反正小悉達也說龔釋穹是個「很好的人」,他那麼天真無邪,應該不會存心騙人才對。如果貝兒姐知道她莽撞地跑到梭羅宮來,肯定會氣壞了。
她打定主意,輕輕悄悄地走出小別苑。打算先找到梭羅宮的邊牆,翻過牆以後再駕雲離開,應該就萬無一失。
她打的如意算盤,就在剛溜出小別苑時全盤失算了。
悉達正領著襲釋穹迎面走來,赫然與她撞個正著,她猛然抬頭與龔釋穹四目交接,看見他眼中的鄙視和冷漠,禁不住感到又著又窘。
「依意姐姐,你去哪裡?」悉達一派天真地問。
"沒有,隨便走走。」她擠出不太自然的笑。
「悉達,你回去,我要單獨和濃意仙子談談。」龔釋穹唇角微揚,冷冷的笑容今依意地渾身一凜。
糟了,想必悉達已經全部告訴他她因何會出現在梭羅首的原因了。她臉上不動聲色,一顆心卻七上八下。
「你來這裡幹什麼?」悉達一走,龔釋穹立刻不悅地低問,他才剛剛從萬民哀號、赤地冒煙、禾苗枯萎的殷目國回
來,情緒正疲憊惡劣,沒想到一回宮就又見到她。
他戒心陡生,這個依意仙子該不會真的纏上他了吧?
儂意兒深吸口氣,既然已經胡謅了一大篇,當然只能繼續胡謅下去,沒得選擇了,她剛準備開口,龔釋穹卻立刻阻斷了她想說的話。
「你那套鬼話騙得了悉達,可騙不了我,別很貿刀氣丹說一遍。」他絲毫不客氣地拆穿她,對待「死纏爛打」型的女子,一點面子也不必留給她,省得給自己找麻煩。
儂意兒當場被他的話堵得啞口無言,頓時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羞憤和惱怒刺激得她火冒三丈。
「穹吳王,這是你對待客人的態度嗎?"
「我對待客人向來謙恭有禮,不過那得看對方是誰?」他認定她是為了「纏」他而來,所以回答得更不客氣。
儂意兒氣得臉色雪白,咬牙切齒地低低自語:「這種人叫『溫和』?叫『好人』?貝兒姐偏不聽我的,卻要去聽雲雀兒的,分明是我才有雪亮的眼睛……」
「我是怎麼樣的人關你和『貝兒姐』什麼事?」十里外的鳥叫聲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他自然把她的嘀咕全部聽得一清二楚。
「當然不關我的事,可是對貝兒姐來說可是大大有關係。」她情急之下飛快地撇清「關係」。
「有什麼『大大』的關係?我倒要請教請教。」他冷拂著她,直覺得她的說法相當奇怪,似乎話中有話,大有玄機;他敏感地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她似乎不只是單純的「纏上他」而已。
龔釋穹懷疑的眼神令俄意兒征了一怔,旋即冷靜下來,」她可不能因一時氣憤而亂了分寸,無論如何也不能直截了當告訴他,他或許是貝兒姐未來夫君的這層關係,王母娘娘還未曾上奏天帝,若說穿了,貝兒姐的顏面豈不盡掃?
她必須冷靜、冷靜,不能讓龔釋穹看出她來此的真正目的和用意。
「穹吳王,王母娘娘借了你的雲雀兒,怕你梭羅宮人手不足,使好意把我借給梭羅它使喚,穹吳王若是不願領情,我即刻回瑤池便是,絕不勉強。」
龔釋穹沉默了好一會兒,淡淡凝望著她白淨的臉蛋,審視著她那雙慧黠靈動的眼瞳,明知道她的一番話虛假不實,但還是決定把她留下來,他一定要弄清楚她到梭羅宮的真正企圖;也要弄明白自己何以會莫名其妙和「貝兒姐」扯上關係?
「既然是王母娘娘的一片好意,我豈能不領這個情呢?」他微微一笑,問:「聽說王母娘娘與黎山老母相約游十洲三島去了?」
「是啊。」
「噢,那很可惜,不能親自向娘娘致謝了。」龔釋穹漾開一抹醉人的笑,眼神銳利地盯住她。
儂意兒打了一個寒顫,這個龔釋穹彷彿早已看穿了她的把戲,卻似乎願意配合她繼續玩下去。「兩相不欠,穹吳王就不必多禮了。」真想不到,龔釋穹個性不只陰柔,還陰沉得很,看起來頗有心機呢,她可不能自亂陣腳,得小心應付。
「依意仙子就在這小別苑暫時住下好了,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悉達,我就不多陪了。」龔釋穹冷漠地回身,跨出小別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