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能永遠一個人待在這裡。」他仍不放棄,試圖說服她。「每天晚上聽見狼嗥梟啼,妳難道不覺得發悚嗎?這個地方其實不見得安全……」
「有豹兒保護我,沒什麼可怕的。」她立刻打斷他的話。
「妳難道不曾想過,萬一妳的舅舅不再來了,妳該怎麼辦?」他咄咄逼人。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多慮。」她很快地接口,根本不願意去想那些問題。」
「妳不要只會說那是妳的事、妳的事,從現在開始,妳的事就是我的事了,人與人一日一接觸過,一旦動情過,還能夠什麼都不在意嗎?」他語氣加重,渴望而痛楚地看著她。「或許妳可以,但我不行!」
她的臉色逐漸蒼白,嘴唇顫抖著。「我……我不想聽一個癡人說夢話。」
「沒錯!遇見妳以後,我的確變成了一個癡人。」他朝她跨近一步,忽地抓住她的手腕,堅定地說。「你救了我,我也想救妳。」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忸怩地說:「我已經說過了,不許你再碰我!」
她扭著手腕,雙頰泛著桃紅,純淨的眸中透著一股惹人憐愛的憂愁,這些日子以來,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嬌羞無助的神態,柔美得令他眩目,他心動得難以克制,不顧一切地俯首吻住她顫動的唇瓣。
相思不動,全身僵硬得宛如石塊,她不懂桀琅在做什麼,全部的知覺都集中在兩人接觸的嘴唇上,當桀琅攫住她的舌尖,深深地吮吻時,她所有的氣力彷彿一瞬間被抽空了,一股混雜著奇妙、驚懼、昏眩、羞怯的熱流,在她體內疾速奔竄,地無助地合上眼,貪溺於這種奇妙甜美的滋味。
相思的柔順讓桀琅狂喜不已,他捧起她臉,指尖輕觸她柔細嬌嫩的肌膚,更炙熱而瘋狂地吻著她,情不自禁慾火狂燃。
他攔腰將她抱起,大步走出廚房。
相思感覺身子一輕,這才轟然乍醒,回過神來,她彷彿見到桀琅眼中燃燒著狂野陌生的火花,她感到昏亂和困惑,驚怯地叫著。「你想幹什麼!」
「我想……」他凝望著她,笑容似有若無。「我想和妳結為夫妻。」
她驚呆了,瘋狂地掙扎起來。「我不要,放開我、放開我--」
桀琅怕她摔了下來,急忙放她下地,但雙臂仍緊緊地箍住她,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不容許她掙脫。
「相思,我是真心喜歡妳,真心愛妳,我希望這輩子每一天都能見得到妳,嫁給我好嗎?」他狂亂地低喊,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熱切地吻她的唇。
桀琅的話灼痛了她,熾熱的吻卻沸騰了她的血液,她幾乎就要癱軟在他的懷裡了,她狠命咬著牙,用盡所有的力氣掙扎狂叫--
「我不會被你的甜言蜜語所騙,我才不會像娘那樣!」
桀琅第一次聽見相思提起她的娘,頓時驚愕地鬆開了手。
相思劇烈喘息著,奮力推開他,轉身拔足狂奔,他發現她衝出了草屋,筆直地朝圍籬外衝去,漸漸沒入暮色之中,金錢豹見狀,立刻追了上去。
小幼猴不知何時跑到桀琅的腿邊,扯了扯他的袍角,無辜地看著他。
他仍昏亂不已,茫然若失地抱起小幼猴,輕輕歎了口氣,他懊悔自己的行為太過衝動,嚇住了相思。
遠方山與樹的輪廓漸漸模糊,一絲不安掠過他的心口,他抱著小幼猴,急急忙地提起琉璃燈追了出去。
相思盲目地狂奔著,當她穿過了竹林,才慢慢減緩了腳步,她急喘著,胸腔脹得又熱又痛。
她輕輕抬起臉,仰望雲霧中似隱若現的月亮,想起方纔如癡如狂的景象,整張臉不禁羞得通紅,初次被男人擁在懷裡,她竟連一絲抗拒的力氣都沒有,任由桀琅予取予求,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會臣服在他那種既溫柔又粗暴的狂吻裡,迷失在他寬闊堅實的臂膀中,而腦子裡全然空白。
桀琅蠻橫地佔據她的心緒,她不知該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意志,然而在心靈深處,對桀琅的愛卻懷著躍躍欲試的心情。
愛?那是誰想出來的陷阱,她不能被誑騙了。
不遠處,突然發出一陣令人戰慄的嗥叫聲,相思悚然而驚,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眼前樹影搖動,黑夜森森。
平時,只要在日落之後,相思絕對不會離開圍籬,但是今天她卻忘了這個天大的禁忌,居然跑進了這個充滿危險之地。
狼嗥聲更近了,相思嚇出一身冷汗,汗毛根根豎起,她僵硬地回過身就跑,敏感地聽見身後傳來嘶嘶聲,她嚇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猝然間,幾頭餓狼朝相思撲將上來,相思驚叫出聲,眼前突然飛竄過一道金黃色的豹影,一聲咆哮怒吼,迅捷地咬斷了一頭狼的咽喉!
血的氣味刺激了狼群,狼群將金錢豹團團圍住,紛紛咧開了嘴,露出白森森的長牙,張牙舞爪地朝金錢豹撲上去亂咬。
相思背抵著樹幹,駭惶失措地盯著奮戰中的金錢豹,狼群初時還懼怕金錢豹,但交手後才發現金錢豹的前腿有殘疾,根本不及狼群的靈敏,終於,金錢豹漸漸不敵餓狼猙獰的嘶咬,已經遍身鮮血淋漓了。
「豹兒,快逃啊!」她驚懼地大喊著,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渾身瑟瑟發抖。
她看見金錢豹的後腿一被咬住之後,瞬息間,群狼蜂擁而上,金黃色的豹身漸漸沒入狼群的利齒中。
預感成真了!
「豹兒、豹兒--」相思淒厲地尖叫,她悲痛得淚如雨下,整個身子都在劇烈的戰慄和痙攣。
「相思,快爬到樹上去!」
她突然聽見桀琅大吼的聲音,淚光迷濛中,她看見桀琅迅速地衝向她,一把抱起她飛竄上高高的樹枝,藏匿在葉叢中。
她驚駭得失去了神智,雙臂反射地抱緊他,死命地抱緊他,她驚恐地噎著氣,忽然「哇」地大哭出聲,全身發抖,淚如泉湧。
「豹兒死了、豹兒死了!」相思慟哭失聲,她瘋了似的捶打著他,厲聲哭喊著。「是你害死了我的豹兒、是你害死了我的豹兒……」
桀琅靜靜地將她圈抱在懷裡,任由她去捶打發洩,在他心裡湧上一層極深的痛楚,這個意外來得太突然了,讓人猝不及防,他很清楚豹兒在相思心中的地位,也很能體會她驟然失去豹兒的心痛。
狼群吃掉了金錢豹,一隻金錢豹顯然餵不飽一群飢餓的狼,狼群仍發出猙獰可怕的嗥聲,在他們躲藏的大樹下環伺著,沒有離去。
桀琅輕輕撫慰著她,仍止不住她淒厲的悲聲,她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哭到整個人趴在他臂膀上乾嘔起來,這才昏昏沉沉地止住了哭。
「你害死了我的豹兒……」她反覆地哭喊著這句話,已經啞得發不出聲音來了。「如果不是你,豹兒也不會死,這一切都該怪你。」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濃眉緊鎖,伸手輕撫著她的發。
「你什麼都不要說。」她揮開他的手,滴著淚,硬著聲音無理哀求著。「你把豹兒還我、把豹兒還我……」
他心痛地看著她,緊緊將她擁進懷裡,下巴抵著她柔軟的髮絲,長長一歎。「妳的豹兒已經死了,我……無法還給妳,但是妳放心,今後我會代替他來保護妳,絕不會讓妳孤單,絕不會讓妳受到一點傷害。」
相思失神地呆望著他,黑夜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頰畔的金豹剎那間變得靈動鮮明,栩栩如生。
第四章
桀琅將金錢豹的屍骨埋在葛穎蟬的墳旁,葛穎蟬的墳士沒有碑,只是一個微微突起的小土丘,不細看,不會知道是座墳。
桀琅站在相思身旁,問道:「妳娘是怎麼過世的?」
「生病。」相思飄忽一笑,雲淡風清地說著。「我娘犯瘋病,一天夜裡,她衝到竹林裡淋了一夜的兩,清晨我把她找回來時,就已經病得很厲害了,背她回草屋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桀琅呆視了她半晌,豹兒的死,讓他看見了她脆弱無助、徹底崩潰的一面,那麼她娘死時,她又是何種慘況?!
「多久以前的事了?」他輕輕地問。
「應該快三年了吧,記不清了。」她平靜地說。
「是妳葬了妳娘嗎?」他直直望進她眸底的最深處。
「我娘死後五天,舅舅正巧來看我們,便幫忙葬了。」她偏過臉,往旁邊走開一步,倚著一棵老松,恍然地低語。「舅舅……真的不再來了?」
桀琅走到她面前,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是冰涼的。
「跟我走。」他認真地說。
她飛快地抽回手,冷冷地說:「為什麼我得跟你走?」
「妳身邊已經沒有能讓野獸畏懼的豹兒了,而且我發現這一個月以來,群聚在山裡的野狼數量愈來愈多,再不走難道想死在這裡嗎?」他的聲音愈來愈高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