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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齊晏

  相思按捺住顫抖,若若的話將她喚醒了,從見到桀琅那一刻起,不就是時時刻刻在意著他、關心著他,讓他漸漸變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嗎?

  她甚至私心的盼望著,桀琅能永久不變地陪伴她。

  「既然把對方當成命裡最重要的人,對方又能真心伴妳多久﹖」相思歎息著,輕輕合上眼。

  「那也不要緊。」若若的聲音如夢似幻。「如果擎天肯愛我,就算只有一天的真心,我都心滿意足。」

  相思被若若的說法撼動了。

  若若求之而不可得的真心,只求擎天能愛她一天。

  她想起桀琅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這輩子妳可能不放心嫁給我,但是我會一直跟著妳,把我自己深深刻在妳心裡,到了下輩子,或許妳就會願意嫁給我了。」

  和若若比起來,她才驚詫自己對愛情的渴求近乎貪婪、無魘,連桀琅下輩子都得到了,竟然還無法感到滿足?

  第七章

  行出龍泉鎮外,秋陽逐漸升起,驅散了冰涼的寒意。

  四個人來到一處栽滿槐樹的大莊園前。

  桀琅勒住馬頭,回頭對相思說:「應該是這座宅子了。」

  相思打量著這座大宅院,忽然有些卻步。

  彷彿又回到幼年那個風雪交加的夜,燭光搖曳中,葛家每一張臉都恍如鬼魅,目光都有如蛇蠍,不管娘如何仆倒在地悲勵哭號,鬼魅似的人影仍殘酷地將她拖出大門,用嚴峻尖刻的聲調把她和娘隔絕在門外。

  回想起那樣下著大雪的深夜,她的背脊像燙上一塊寒冰似的冷。

  對唯一付出一點親情溫暖的舅舅,也只在谷中相處過,然而在谷外的舅舅會是什麼模樣,她竟然一點也無法想像。

  「相思,怎麼了?」

  桀琅的聲音將她從那個雪夜給拉了回來,她靜靜注視著他,眼中的疑懼已讓桀琅看穿了。

  「妳害怕?」桀琅柔聲問。

  相思蹙眉輕歎。「沒什麼,想起一些往事罷了。」

  「如果妳害怕,立刻跟我走,我們一起到十渡找敖倪和丹朱。」

  相思吸口氣,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到擎天臉上,擎天雖然面無表情,但相思心裡明白,他一定極希望桀琅盡快將她送到她舅舅手中。

  「是妳至親的人,有什麼可怕?」擎天第一次對相思開口說話,一開口就驚住了三個人。

  相思暗暗一笑,擎天果然巴不得快點兒送走她。

  相思想了一會兒,便點點頭。

  桀琅先上前叩了叩門,一個老僕開了門,謹慎地打量著他們四個人,聽明來意之後,才將他們四個人迎了進去。

  廳堂的擺設十分簡淨。

  老僕送上茶水,恭敬地說道:「幾位稍坐,老奴去請老爺和夫人出來。」

  待老僕離去,若若悄聲對相思說:「相思姊,妳舅舅是有錢人家,怎麼不早把妳接來同住呢?」

  相思低頭不語。

  「雖說是至親,還是有隔閡的吧?」桀琅輕輕接口。

  擎天發現,從進門到現在,桀琅的視線總是不離開相思,眼神中的關切讓他感到刺目,也刺心。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每個人同時抬起頭朝門口望去,只見一個面闊口方,劍眉星眼的男人急匆匆地奔進來,一看見相思,驚喜莫名。

  「相思,果真是妳!」急奔進來的人便是葛穎飛,他攜著相思的手,上下細細打量一回,目光接著從桀琅、擎天、若若的臉上一一掠過去,問:「妳怎會出谷來尋我?發生什麼事了?」

  「豹兒給狼群咬死了。」相思說,望了桀琅一眼。「他……怕我隻身一人留在谷中危險,所以把我帶出谷,兩年不見舅舅,心裡有些掛懷,所以便來尋舅舅,要我一人是無法走到這兒來的,多虧這幾位朋友幫我。」

  「這幾位是……」葛穎飛頷首問。

  「我叫桀琅。」桀琅自己答了,然後指著擎天和若若說:「這位叫石擎天,那位小姑娘叫杜若若。」

  「謝謝你們照顧相思,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謝你們才好。」葛穎飛慚愧地說著。

  「要謝還不容易,只要舅舅作主把相思嫁給我,什麼謝禮我都不用。」桀琅大刺刺地笑說。

  葛穎飛驚奇地看了看桀琅,又看了看相思,再看見擎天和若若臉上不自然的表情,一時間弄不明白他們幾個人是何關係。

  「那人就會說些胡話,舅舅不必理他。」相思嗔羞地,仔細看了葛穎飛一眼,伸手捻了捻他的長鬚,微笑道。「想不到舅舅這兩年瘦了許多,鬍子也白了不少。」

  葛穎飛苦笑,正待說話,只見兩個小姑娘撬扶著一位鬢髮如銀的老太太走進廳堂來,身後跟著一個福福泰泰的中年婦人,還有一個生著一雙丹鳳三角眼,體態苗條的麗人。

  葛穎飛一見老太太進來,連忙上前撬扶著坐下,躬身陪笑道:「娘,您的外孫女兒相思來看您了。」

  老太太的臉很凶,目空一切,根本不把相思看進眼裡,更別提桀琅、擎天和若若了。

  老太太把下巴一抬,對著葛穎飛冷冷地說道:「我沒有外孫女兒,是誰來這兒亂認親,把他們統統給我轟出去。」

  相思呆了呆,老太太那種既凶又夾雜著瞧不起的眼神,是那麼似曾相識。

  「我們走吧!」她毫不考慮地轉過身,快步走出去。

  「相思!」葛穎飛和桀琅同時出聲叫住她。

  葛穎飛忙跪下求情。「娘,穎蟬都已經死了,留下相思無依無靠,咱們不能再狠下心置之不理。」

  「做出那種敗壞門風的事情,我絕不承認她是葛家的人,更何況是和男人野合生出來的孩子,休想進咱們葛家一步,你快點把她轟出去,別弄髒了咱們家的廳堂!」老太太疾言厲色。

  「娘--」

  「舅舅,別求了!」相思一臉漠然,這種場面讓她極為嫌惡,忍不住皺起眉來。「我本來就只是來看看舅舅而已,其它的人怎麼想都與我無關,認不認我也無所謂,我一點都不在意。」說完,便拉住桀琅的手,迫不急待地想走。

  「等一下。」桀琅扯住她,以眼神示意擎天和若若,然後好整以暇地坐下來。「相思,坐下、坐下,別急著走,我們還沒把茶喝完啊!」

  相思微愕,被桀琅拉得坐了下來,她看見擎天一邊輕笑著、一邊也坐下來喝茶,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若若小心翼翼地陪坐著,觀察每個人的反應。

  「舅舅,茶涼了,再上點熱茶行嗎﹖」桀琅用指尖敲著卓面,笑容可掬。

  「好、好。」葛穎飛立刻回頭吩咐。「來人,再去上茶來﹗」

  老太太又驚又惱,惡狠狠地喊。「叫你把他們統統轟出去,還上什麼茶﹗」

  站在一邊的福泰中年婦人立刻攔下奴僕,而倚在牆角邊上的窈窕麗人則抿著嘴輕笑,興味盎然地看著桀琅。

  桀琅將長髮狠狠撥到耳後,故意露出刺紋金豹來,他獰笑著,讓豹紋更顯得詭異。「老太太,小爺我平時可不是這樣好聲好氣的說話,要不是看在相思的面子上,哪容得你們如此放肆,小爺我決定賴下來了,咱們幾個人想在你們府上喝個一年半載的茶,有誰敢說聲不?」

  老太太露出驚怖的表情,中年婦人和那個窈窕麗人不安地朝老太太移近,連兩個小姑娘也嚇住了。

  「你……你想怎麼樣﹖」老太太顫巍巍地問。

  「本來不想怎麼樣的,是您老太太惹毛了小爺我。」桀琅冷冷一笑。「我這人生來就這個壞脾氣,有人對我太好我反而不舒服,但是如果有人對我使壞,我可是必定要折磨到對方爽快了才罷休,相思是我捧在掌心的小寶貝,老太太對我的寶貝使壞,我肯定是不會輕饒的,這下子您可明白了嗎?」

  相思一聽,粉臉羞得飛紅。

  老太太用力拍著椅子手把,站了起來。「你竟敢威脅恫嚇我這個老人家,穎飛,還不快去報官來抓人!」

  葛穎飛生性庸懦,根本無力應付這種場面。

  「老太太別費事了。」擎天緩緩啜了口茶,笑容若有似無。「報官只會讓你們葛家的家醜外揚,昨天桀琅才剛打得霍七爺鼻青臉腫,我勸你們還是別張揚得好,萬一把霍七爺引來尋仇,你們也難逃牽連,還不如乖乖地安排我們住下,或許能少惹一點風波。」

  老太太的臉色發青了,兩年前就因為長孫葛仲翔得罪了石梨城的地方惡霸,成日被尋仇毆打,差點連命都不保,為了避禍,才舉家遷到龍泉鎮來,怎堪再招惹一次那樣的風波。

  葛穎飛乘勢說道:「娘,就先安排他們住下吧,再怎麼說,相思也是穎蟬的女兒呀。」

  「舅舅說得對,立刻收拾幾間房間讓我們住下,把小爺幾個伺候舒服了,一切都好說,我也不一定會把相思留在這裡。」桀琅冷笑了幾聲。

  相思漠然,擎天漫不經心,而若若則好奇地盯著老太太的反應。

  「隨你去吧!」老太太扶著中年婦人的手,搖頭喘氣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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