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請問,我可不可以預支薪水?」裴星現在需要一筆錢。
王銘磊挑眉,定定地看著她。
「你放心,我的身份證、數據都在你手上,不會跑的。」裴星將自己的構想說出。
「我想向你借兩百萬,一直工作到還清這筆錢。」
「你知道兩百萬不是小數目?」「我相信我有這個本錢還。」裴星諷刺地說,唸書這麼多年,最後還是得靠犧牲色相賺錢,悲哀。
「你有工作經驗嗎?」「我在遊樂場做過會計,也在KTV當過公關,不過,他們都沒答應讓我預支這麼多錢。」
「你確定我會預支給你?」「『名流』不但高級,而且昂貴,相信資金也十分雄厚。我自信有這樣的本錢,頭腦精明如你,相信不會拒絕我的提議。有我,絕對是一本萬利。」這是她在『華麗』KTV認識的燕姐教她的,燕姐知道她需要大筆的金錢,但是『華麗』卻很難讓她在短期內賺到,所以要她到台北首屈一指的『名流』碰碰運氣,那裡都是有錢人出入的會員俱樂部,賺起錢來更容易。
「裴星,你長得漂亮,去應徵也許容易點。」燕姐說道。
「為什麼?」裴星不解地問。
「你不知道要進『名流』有多困難,簡直像在選美。」
「那我行嗎?」「裴星,你太忽視自己的魅力了吧?誰都知道你是我們店裡的台柱,每天想要一親芳澤的客人不知道有多少。」燕姐笑得極為曖昧。
這也是裴星受不了的地方,一想到客人垂涎的臉色,就使她欲嘔。但看在錢的面子上,她仍然決定到『名流』碰運氣。正如燕姐所說,她輕易的被錄取了。
※ ※ ※
裴星尷尬地轉身告退,在轉向下個檯子前衝向化妝間,掏心掏肺的狂吐,終於覺得舒服了點,而後便坐倒在馬桶邊,在心裡把這些有錢的闊老爺們罵得狗血淋頭,真搞不懂談生意為什麼就得喝酒,而且喝得越多,生意就越順利,請客的老闆希望用美麗的坐台小姐來鬆懈對方的心志,而被邀請的人則樂得在生意成交後多佔一些便宜,摟著人又親又摸……想到剛剛的情景,裴星不免一陣酸嘔,嘩啦啦吐了起來。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裴星逃命似的逃離「名流」,連多待一秒都覺得污濁。回到家漆黑一片,她摸開燈,有一種想哭的衝動。記得補習的那一年,媽媽都會等地回來,煮點消夜,母女倆談天說地,好快樂好溫馨,如今只剩下她,不知道媽媽在香港好不好?
尼爾森大夫還在評估開刀的可行性,不過情況樂觀,讓她覺得一切的犧牲沒有白費。下個禮拜就要搬到王老闆為小姐們準備的套房,那兒離『名流』近,上班方便,裴星打算平常有課時再回家住,開始過著白天上課,晚上上班的兩面生活。
突地,一陣電話鈴聲打斷她的冥想,裴星隨手抄起床頭的電話。
「裴裴,是我。」
是姜豐御的聲音,她念五專時的學長。此刻聽到故人的聲音,她備覺溫暖。
「豐御,今天放假嗎?」他在屏東當兵,平常見面機會不如以前頻繁。
「我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別太難過……宛清死了。」
青天霹靂,裴星眼前一陣昏眩,怎麼可能?宛清姐是她五專時最好的學姐兼室友,那些年受她照顧很多,甚至還嚷著要把全科最優秀的姜豐御介紹給她,玩笑聲猶言在耳,怎麼可能?!
「我不相信,你怎麼可以開這種殘忍的玩笑。」裴星不禁紅了眼眶。
「裴裴,冷靜點,她真的死了,是我陪林伯母去醫院帶她回來的。」姜豐御的聲音充滿苦澀,宛清是個同班五年的死黨,想不到畢業短短三年,已經天人永隔。
「為什麼?」宛清那麼健康,以前她連感冒都很少。
「她去墮胎,那個密醫不慎手術感染,送到大醫院時已經救不回來了。」
「墮胎?」「是,她有兩個月的身孕。」
可是,宛清姐還沒有結婚啊?裴星一頭霧水。
「明天早上有個告別式,你來不來?」沒能見宛清姐最後一面,裴星覺得很難過。「我一定會去。」
「裴裴,我去接你,明早六點。」
「好。」
放下電話,裴星仍未能從震撼中醒來,想到過去相處的快樂時光,又是一陣心酸。
第二殯儀館小小的一廳裡,裴星看到林伯母肝腸寸斷的哭著,典型的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她想到母親也幾次繞過鬼門關,如果這次開刀沒有成功……思及此,裴星不覺全身一顫,她絕對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此時,耳邊飄來一陣細語,裴星無意間捕捉到了幾波聲浪。
「真是可憐!她怎麼這麼傻,跑去墮胎也改變不了被拋棄的結果啊。」
「早告訴她唐少威不能亂招惹的。」
「可不是,那個風流種就以玩女人為樂,宛清太傻了,還以為能栓得住他。」
「是他要宛清去墮胎的嗎?」「我看宛清一定沒說她懷孕,他最討厭女人用懷孕的借口威脅他。」
「宛清太不值了,一定是想把孩子拿掉,以便繼續跟他在一起。」
「人家哪在意她呢?他可是同時有好多女朋友,宛清死了,說不定他還不知道呢……」裴星想要回頭看看是誰在對話,無奈行禮的人潮往前推送,她只能看著兩個女人的背影漸漸離去。她們剛剛說誰拋棄了宛清?是誰這麼狠心?宛清又漂亮又熱心,她不該這麼早就香消玉殯,想著,又是一陣難過。
儀式結束後,姜豐御送裴星回家,裴星乘機把聽到的事告訴他。
「前一陣子我才聽她很甜蜜的說跟他老闆的兒子在戀愛。」姜豐御眉頭緊皺。
「我去她的公司問問。」
裴星點點頭,如果真是那個男人有愧宛清姐,至少要負道義上的責任,怎麼可以不聞不問,這種男人最可惡了。
「裴裴,你母親檢查結果怎麼樣?」
「醫生仍在評估中,不過情況還算樂觀。」裴星並沒有告訴他母親送去香港了,因為他一定會問一大堆,最後還得說出自己在俱樂部上班,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你還在KTV上班嗎?」姜豐御送她去過幾次,非常不喜歡那兒的環境。
裴星沒有回答,若他知道自己更過分的跑到俱樂部,一定會氣得發瘋。她不是怕他生氣,而是覺得應付起來麻煩。
「有沒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可以應付。」裴星淡淡地說道。
姜豐御喜歡裴星四年了,可是她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尤其是畢業後,她好像離他越來越遠了。
「裴裴,有困難一定要說,這樣別人才可以幫助你。」姜豐御輕輕握住裴星的手,傳達支持的訊息。
裴星不自在地抽回手,姜豐御很好,可是跟他總少了點戀愛的感覺,他體貼溫柔,像鄰家大哥,而不像男朋友。
裴星嫣然一笑。「謝謝你,以後我有困難一定告訴你。」現在,她只擔心母親的問題,其它的以後再說吧。
姜豐御覺得裴星的內心世界不可捉摸,而她也不喜歡和別人分享,不過,他不介意,他相信時間會證明他的誠意與真心,而他也願意用一輩子來珍惜她。
這種陪酒賣笑的生活轉眼已過了三個月,從剛開始的不適應到如今的駕輕就熟,裴星經過無數次的掙扎,想到自己也是個大學生,現在居然隱藏身份做起平日瞧不起的職業,內心的煎熬在所難免。
一直到大班的一句話,才讓她試著改變自己。
大班說:「把自己融入這個工作,就不覺得困難了。」
的確,她雖然不是天生的妖媚,但是學習能力卻不差,既然要做,就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於是她努力地去適應,並向大班討教怎樣的手段才能將自己保護到最好,或向其它小姐學習「勾引」男人的媚術。
如今,她已十分滿意自己的表現。其實這個工作並不難,困難的是精神上的折磨與疲勞。男人涎著臉的模樣,每夜每夜出現在她的夢魘,總是令她忍不住作嘔。
洗把臉,望著鏡子裡的第二張臉,她簡直快認不出自己來了。裴星機械性地補上厚厚的粉,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只要在『名流』一天,你就是柳月,你必須忘掉裴星的身份。」說完,深吸一口氣,如從容就義般地走出化妝間。
「柳月!」大班露著職業的笑容。「你跑哪兒去了?江少爺可是等你好一會兒了。」說著,親暱地拉著她,走向又一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
「江少爺,今天又談生意呀,您的生意可真大,夜夜都來光顧。」柳月甜膩地跟向江少爺。
「我實在捨不得你,今天答應我去吃消夜吧。」
「承蒙您的抬愛,可是,」柳月輕摸男人臉頰。「我最喜歡吊人胃口了,你慢慢等,乖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