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柳月。」
裴星像被兜頭潑盆冷水,用盡全身力量的推開唐少威,不能克制的眼淚一擁而上,她用力地嘶喊。「我不是隨便的女人,這輩子再也不是了。」
說完,她飛也似的衝下樓梯。
唐少威愣了一下,急忙追了出去,剛好趕得及在巷囗目送著裴星車子的煙塵離去。
※ ※ ※
唐少威神情頹唐地出現在「回家」。在任舒雲到達前,他已喝了不少酒。
「少威,別喝了。」
「我要找裴星,她在哪?」唐少威熱切地看著舒雲。他已經好幾天找不到裴星了,打電話去公司,她同事說她請了一個禮拜假,家裡也沒人,她難道又想消失一次?
「她整個禮拜都在阿姨家。」舒雲也不怕告訴唐少威。
唐少威抬眼望著舒雲。「我要她,她為什麼不相信?」
「你要她?那你愛她嗎?」舒雲仍舊一派溫柔,語氣淡然,裴星是她的好友,雖說大夥兒都樂見有情人終於眷屬,但絕對不能讓裴裴有一點委屈,她的人生已有太多不幸了。
「這有差異嗎?我當然愛她,這些年我再也沒碰過別的女人,因為我的心裡只有她。」
「那就告訴裴裴,跟我說沒用。」
「我怕她再一次踐踏我的真情。」唐少威真正害怕的就是這一點。
「你們都怕對方辜負自己,但是總要有人提出勇氣先說,不然誰曉得你們要擺盪到民國哪一年?」裴裴也真固執,明明還愛對方,卻不肯承認,行為表現得像鴕鳥似的。
「不知怎的,平常我們可以相處融洽,但只要一談起感情,裴星就像驚弓鳥。」
唐少威提出他的困惑,憔悴的他已有幾天不曾安眠。
舒雲暗暗決定一件事,唐少威有義務知道裴裴的心結。
「林宛清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嗎?」
「什麼!」唐少威當然知道,這件事他愧疚了好幾年。
「原來你也沒那麼無情。」舒雲嘖嘖稱奇。
「有一次無意間聽到辦公室女人聊天,我才知道她死了,之前我老爸的秘書解決所有的事,我一直被蒙在鼓裡。」
「你對這件事的看法如何?」舒雲覺得還是要先瞭解唐少威的為人,不要幫倒忙才是。
唐少威追憶往事,臉上顯而易見的是歉疚的表情。「年輕的我很荒唐,女朋友很多,我的態度一直很遊戲,總覺得你情我願,互不相欠,所以當初只覺得宛清死很可惜。可是這幾年越覺得自己不可原諒,雖然不是我害死她,她卻也是間接為我而死,所以我一直覺得很愧疚。一直到裴星離開我,我才徹底檢討自己的感情觀,原來每一份感情都要好好地珍惜,不然報應很快會降臨的。」
唐少威苦笑,隨即覺得奇怪,舒雲為什麼知道這事?
「你也認識宛清?」
舒雲搖搖頭。「我不認識,不過她是裴裴的好姊妹。」
唐少威非常震驚。「真的?!」
「宛清是裴裴的學姐,情同手足,宛清的死訊給她很大的打擊。」
「那麼,裴星也知道我是那個負心漢嘍?」唐少威澀澀地說。
舒雲看到他那麼難過,心裡一陣不忍,但事實又不能不讓他知道。
「她對你的素行不良很戒備的,可是她曾經愛過你,以為可以改變你,後來為什麼離開你,她並不說,可是我相信,肯定是你不對,你也許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讓她對你從此喪失信心。」
唐少威想了一下,好像有件事朦朧地在腦海浮現,但一時間也不甚清楚,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裴星重新信任他。
「你告訴我她的地址好嗎?我現在就去找她。」
舒雲意外地搖搖頭。阿姨家還有小虎,既然裴裴還沒打算說,她就不能雞婆,不過,她倒想起了一件事。
「後天是宛清的忌日,我告訴你地點。」舒雲轉身想拿紙筆。
「這我知道。」唐少威叫住她。
舒雲驚訝不已。「你知道?」
「這幾年只要回國,我就會抽空去祭拜她。」唐少威說出原因,要是碰巧遇到裴星,說不定兩人不會分隔這麼久,不過也好,經過多年的沈澱,他已不像年少血氣方剛,也許反而是好事。
「後天我會去等她。」唐少威下定決心,他要重新臝回裴星的信任。
※ ※ ※
裴星走進靈骨塔,淒清的氣氛令她難過。宛清姐轉眼間已走了七個年頭,看著她的遺照,仍有往日明麗的笑容,怎不讓人唏噓。
在牌位前,她意外看到一束馨香,有人來過?是豐御嗎?驀然地,有股力量迫使她轉身,在遠處,她看到唐少威的身影,正向她走來。
裴星沒有理他,回身虔誠地捻香祭拜,唐少威在一旁不發一語。
「宛清,我來看你了,那個男人也來了,不知你怨恨他否?」
裴星突然福至心靈,瞭解了宛清的想法。她為了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寧願扼殺小生命換取與愛人繼續交往的權利,可見她是多愛他呀,最後手術失敗死亡,是沒有人願意的結果,想必宛清是不恨唐少威的,只是世間的遺憾,往往令人扼腕。
唐少威並不知道宛清懷孕墮胎的事,把一切怪罪於他也許不太公平。
祭拜完,裴星留戀地看著宛清的照片,年輕早夭的生命再次使她歎息。
「我告訴你一個故事。」裴星凝望唐少威,後者亦以深切的眼神看她。
「宛清是我五專的學姐,當時初上台北,人生地不熟,幸虧有她照應,我與她同寢室二年,感情像姊妹一樣。她畢業後,在一家大公司當業務顧問秘書,如癡如狂地愛上一個男人,可是對方是個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當她知道對方的女朋友不只她一人時,愛意深種的她,已無法收回自己的感情。」
唐少威眉頭緊皺,裴星並不看他,逕自望著遠方,似乎是自言自語。「宛清後來懷孕了,她清楚一旦讓男人知道,兩人就必須結束了,她不願離開他,所以選擇墮胎,當時她未婚,又不敢讓爸媽知道,便獨自跑去找個黑牌醫生,卻因為感染,死在手術台上。」
一想到過去與宛清的點點滴滴,裴星的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泛流。
「後來,居然讓我巧合的認識這個男人,雖然我對他並沒有強烈的報復心,但在潛意識裡,我卻不信任他的感情。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中,我學著他的方式對他,極盡挑逗之能事的誘惑對方,可惜我忘了高超的演技是要全心的投入。驚覺時,我已愛上他。」
唐少威握緊拳頭,心裡一陣激盪,原來裴星是愛他的!
可是,為什麼她狠心地一走了之,而且消失得乾乾淨淨?「你愛他,你又離開他,這是什麼邏輯?」裴星笑得落寞。「沒錯,我愛他,即使知道他是個花花公子,仍冀望他願意為我專心。不過我也不信任他,所以不安,那段日子患得患失。」唐少威很想抱緊裴星,抹去她的不安,告訴她這輩子再也沒有別的女人會進駐他的心中。不過,他沒有打斷裴星的敘述,只是安靜地聽著。
「後來,我母親去世,當我疲憊地出香港回來時,只想找他安慰我,可是一回家,卻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在床上。」裴星聲淚俱下,淒厲地喊了出來。
唐少威倏地牢牢摟住裴星,當初自己愚蠢的行為居然造成兩人的分手,一別六年,居然只為這樣的原因,老天給了他一個懲罰,目的是教導他,別拿感情開玩笑,愛情豈可做試驗。
「不要碰我,這算哪門子的愛,你還敢說你愛我,鬼才相信。」裴星用力捶打唐少威,壓抑多年的怒氣彷彿找到宣洩的出口。唐少威忍受著裴星的拳頭,心疼地看著她滿臉淚水,始終沒放開自己緊擁著她的雙手。這輩子再也不放開。
一會兒裴星累了,不再費力的想脫離唐少威的懷抱,這個胸膛是她夜夜夢迴的棲息地呵,可是想到這麼多年的委屈,仍忍不住的抽泣起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過去是我荒唐,是我不對,你還願不願意相信我?」
裴星將信將疑,她沒有勇氣呵!
唐少威覺得心痛,他緩緩伸進口袋,拿出珍藏六年的寶貝,遞給裴星。
裴星只見一個藍絲絨盒子,表面的質地多處磨損,可見有一段歷史了,她覺得疑惑,會是什麼?
「打開它。」唐少威柔聲說道。
像是有魔力般,裴星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一枚晶瑩璀璨的鑽石戒指在眼前呈現。好完美的切割,雖然不大,卻耀眼得令人屏住呼吸。
唐少威眼睛緊緊盯著裴星,落寞地說:「式樣也許不是時下最流行的,因為我是在六年前買下它,準備向心愛的女人求婚,可是,在我想求婚的那天,她卻徹底的失蹤,消失在我的生命裡。」
裴星用力摀住口,才沒呼喊出聲,可是豆大的淚珠卻滾滾而下。老天怎樣狠狠地捉弄他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