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養你。」
「我也可以養我自己。」
「小虎就有父親。」
「現在單親家庭很多,小虎不見得很特別。」
「我很愛你。」
「我對你沒感覺。」
「裴裴……」姜豐御和裴星的對話數年來如一日。
「拜託,你試過這麼多次,難道不累嗎?」裴星好笑地看著他。
「你拒絕我那麼多次,難道不愧疚嗎?」「若我答應你,那才會令我愧疚。」裴星正色說道。「婚姻很神聖,它不僅僅代表一輩子的責任,也是兩個人堅貞無悔的願意相互扶持,窮其一生,不會變卦,如果其中誰有一點點勉強,就要仔細考慮結婚是否必要。」
姜豐御認真地看著裴星,這些道理他懂,他也曉得單是一方無悔的付出,是無法造就幸福的婚姻。
「愛情可以培養。」姜豐御自己都說的很無力。
裴星瀟灑地笑道:「我不信這一套,如果我因為感激而嫁你,到時候你一定會恨我。」
姜豐御的確是值得感激的人,當初離開唐少威,只能回去板橋的家,她早在期中考後提出休學,鎮日待在家中無所事事,胡思亂想,自怨自艾。適巧被找上門的姜豐御遇到,她就像遇到多年不見的親人一樣,對他傾訴所有的委屈。
要是沒有他,她不知道要怎麼處理母親的後事,也不知道如何面對腹中的孩子,應該說如果沒有姜豐御,小虎恐怕難保了。那陣子她想盡辦法要流掉小孩,因為那是恥辱的印記,可是姜豐御搬出宛清姊的事嚇她,這才使她乖乖待產。
唐少威給的錢足夠她衣食無虞,只是無限的清冷日日夜夜折磨著她。姜豐御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向她求婚的,但她不願意,因為婚姻不是生命的全部,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可以治療她的創傷,她不想因一時衝動而造成日後的遺憾。
生下小虎後,姜豐御鼓勵她繼續唸書,她才意識到自己可以有不同的人生,加上阿姨伸出援手,願意帶著小虎,才讓她無後顧之憂的復學。
這一路走來,相當辛苦,但總算都過去了。她倏然想起唐少威,也許那段日子還沒結束……她倏然開口。「唐少威找到我了。」
「什麼!」姜豐御差點被未吞下的茶嗆到。他看見裴星發呆的表情,心想不妙,裴星該不會笨到想重投他懷抱吧?「你還愛著他?」裴星像想揮掉什麼似的急急搖頭。「我不會愛他的,他不值得。」
姜豐御輕鬆地笑道:「是嘛!愛他還不如愛我。」
「你就這麼自信。」裴星淺笑道。
「不是我自信,他不是什麼好東西,路上隨便抓一個男人也比他強。」想到裴星為他吃的苦頭,他就想找他好好幹上一架。
「那我當初看上他,實在一點眼光也沒有嘍?」「咳……也不是這樣說,這……怎麼說……」姜豐御一時找不到適切的表達方式,正苦苦思索。
「好啦!逗你的,還認真哩!」裴星無趣地擺擺手。
姜豐御看著裴星美麗的容顏,老天實在厚待她,未曾在她臉上留下歲月的痕跡,她只有越來越嫵媚,越來越成熟。
唐少威的出現,不知道會對他們的生活起什麼衝擊?他忍不住又問了一次。「你不會再愛上他吧?」「姜豐御,你今天很囉唆耶!」裴星煩躁地回答他。連她都不知道的答案教她怎麼回答?「我只想提醒你,不要忘記這些年怎麼走過來的,或者再提醒你,別忘記宛清的教訓。」
「是,囉唆的老爸。」裴星無奈地走到窗前,望著天空,依然灰濛濛一片。她突然好想看看滿天星空。
※ ※ ※
「裴裴,你怎麼會來。」任舒雲驚訝地看著走入玄關的裴星。
「我怎麼會來?這是我們的店,所以我開著車就來了。」裴星覺得她問得很好笑。
「不是啦!」任舒雲輕笑,平日六個人各忙各的,只有禮拜天約定相聚,倒是很少在平常見面。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好像嗅到不妙的氣息。」任舒雲心虛地笑道。
「綿綿,你果然很有自知之明。」裴星牽動嘴角,這群朋友就是喜歡充當紅娘,也不管當事人的感受。「我覺得好像被你出賣了,你怎麼這麼忍心對我?」裴星臉上的笑容很甜,卻看得任舒雲發毛。
「好了好了,先坐下來休息,瞧你火氣那麼大。」任舒雲拉著裴星坐在吧怡,知道裴星不會善罷干休,她可得好好解釋。
裴星逕自倒了杯軒尼詩,優雅地坐上高腳椅,現在的心情實在適合吞雲吐霧一番,可惜戒菸很久了。
任舒雲喝著柳橙汁,瞪視著裴星,她覺得女孩子喝酒很傷氣質,可是裴星不同,她喝酒的時候就像有千堆萬堆的愁雲籠罩,渾身的落寞令人心疼,是的,她只有煩惱很多的時候才喝烈酒。
「對不起,沒有經過你同意。」不用裴星開口,光看她的神情,就覺得自己好像作了天大的錯事,惹得她難過。
裴星又啜了一囗酒。「為什麼在聽完我的故事後,還要幫他?」任舒雲遲疑的開口。「我覺得他不壞啊,裴裴,你會不會覺得這是誤會?」「誤會!」裴星的嗓音尖銳起來,隨即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便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
「別這樣喝,小心醉。」任舒雲拿走酒瓶。
裴星笑笑。「你忘了我的酒量有多好?」這倒是,認識這麼久以來,從沒見裴裴醉過。當初畢業典禮那晚,大家發瘋說要傚法古人夜飲,結果帶了整箱啤酒上陽明山別墅,一睌笑笑鬧鬧,只有裴裴始終清醒,大家第二天宿醉醒來,頭痛得要命,裴裴為大家減輕痛苦,自己卻像沒事般,從那次以後,她們就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話是沒錯,但酒喝多總是傷身。」任舒無意識地為裴星又倒了一杯,而剛剛那杯早已下肚。
裴星覺得好笑,也不再猛喝了。酒用來品嚐才美,當初在「名流」喝酒如喝水,根本是虐待自己,此後她就很少這樣了,要不是今天心情如此不穩……「我們也不是要幫他,總是給別人一點機會,也給自己一點機會。」任舒雲突然冒出這一句。
「我已經不信任他了。」
「就算你不信任他,他也有權利重新追求你,反正現在男未婚,女未嫁,誰都有機會。」
裴星靜默一會兒,淡淡說道:「綿綿,如果你的男人背叛你,然後回頭求你原諒,你會接受嗎?」任舒雲低頭沈思一會兒,這個問題真的很難答。
裴星繼續開口。「背叛一次,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要如何忍受長期的恐懼與煎熬?尤其是面對唐少威這樣的男人。」
「可是他改變了,爹地把他形容得像個清教徒。」任舒雲想起唐少威誠摯的表情,很想為他辯解。她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說道:「你剛剛的話有語病,一個愛你的人是不會背叛的。」
「哦?」裴星挑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任舒雲定定地望著裴星,說道:「你不是不再相信他,而是不相信你自己,你從來不相信別人會愛上你,你總是認為自己留不住想愛的人,所以寧願拒人於千里之外。」
「不是。」裴星慌亂地搖頭。
「你就是。」
今天的綿綿太咄咄逼人了,令裴星有點氣惱。
「背叛不會發生在絕對相愛的兩人身上,你們當初都不曾確定過對方的心意,怎麼能說對方背叛你呢?」「我就是不能忍受。」裴星賭氣地說。
「如果你愛他,當初就應該留下來問個清楚,而不是像個逃兵一樣離開他,然後自怨自憐,最後乾脆把自己封閉起來,拒絕別人的愛與關心。」
「我沒有拒絕別人的愛與關心,你們對我的好,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裴星急忙澄清,她不認為綿綿說的是真的。
「那姜豐御呢?」任舒雲長久以來一直為他叫屈,他是那麼細心呵護著裴裴,但是裴裴從不接受他。
「我並不愛他。」裴星坦誠。
「是,我知道,一直到現在我們才知道你不接受姜豐御的理由,可是看看你的表現,明明愛唐少威愛到不肯接受旁人的地步,如今機會來了,卻畏縮得像只鴕鳥。
裴裴,認識你這麼久,現在才知道你逃避的功夫一流。」任舒雲逮到機會,總算能好好教訓她一頓,因為平常她對感情淡漠的態度,實在太令人心冷了。
「你就那麼確定我是逃避,如果說我根本不愛唐少威,你們的幫忙不是白搭?」裴星還是對她們的作為不以為然。
任舒雲緩緩搖頭。「我們又沒有拿槍逼你嫁給誰,所以你有選擇的權利。」
裴星倔強的撇撇嘴,看得任舒雲忍不住長長歎囗氣。「裴裴,我們都這麼久的朋友了,你還要在我們面前偽裝嗎?」裴星一震,臉色霎時轉白,每次談到感情的事,自己下意識已先關起防護罩,平常並不自覺,如今才發現連在摯友面前,仍不敢赤裸裸展現自己的感情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