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迅速掩住她的嘴。「是我。」
「你!這樣嚇人很好玩嗎?」憶婕還沒從驚嚇中恢復過來。
他眼中閃著笑意,彷彿沒什麼事可以干擾他的好心情。「不請我進去坐坐?」
憶婕被這麼一嚇,一時不曉得自己該怎麼回答,腦筋一片混亂,有點無措。
她沒料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之前他雖然來過,可是不曾進門。「我想……我想這樣不好吧,已經很晚了……」
「我保證就喝一杯茶,小憶,別對我那麼陌生……」
他的語氣那麼軟,眼神那麼盼望,瞬間蠱惑了憶婕。
等她回神時,兩人已經在自家客廳了,令她有些懊惱。
憶婕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要問他喝什麼。
瑞安半合著深邃的眼,挑戰似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垂下長密的睫毛,擺明不回答。
憶婕太清楚他的意思了,他在考驗她的記性。
不願去東牽西想他有什麼用意,不想進行……「我怎麼知道你要喝什麼?」、「你怎麼會忘記?」……之類的無謂爭吵。
憶婕瞄了他一眼。「你坐一下。」說完,她一溜煙地往廚房衝去。
在開櫃子的一瞬間,她才記起,那罐上好的唐寧伯爵紅茶,已經被薇嬰以好喝為借口,拿去公司慰勞大家了。
於是,她有些尷尬地跑回客廳,問道:「抱歉,沒茶了。咖啡好嗎?」
瑞安露出輕鬆的笑容,她不曾忘記他的口味。「無所謂。」
於是,她重新踅回廚房。
瑞安環視房子。很小,卻很溫馨,沒有任何冷調的鋪陳運用,米白色系的家飾優雅而舒適。
更加讓他心情愉快的,是整體風格像極了他們當初的小屋!他滿意地揚起嘴角,將今天下午看見她被擁在別人懷裡,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丟開,舒適地將自己拋進沙發。
他終於有回家的感覺了!
瑞安沉思著這些年來,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
沒錯,他功成名就,多少唱片公司和歌手捧著大把銀子,只為求他一首作品,長久以來馬不停蹄工作的結果是累積驚人的財富,他比大部分的人都還要有錢。
這是他要的嗎?
沒錯,好幾年前的確是。
但,為什麼再多的錢也填不滿他的空虛?
每當結束一天的行程後,他只能拖著疲累的身軀返回住處,什麼事也無法做,直直癱向軟綿綿的高級名床。
他嗤笑一聲。這些年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有多豪華,因為除了臥室的那張床,他沒有細看過其他的設計或擺飾。
那麼,他所為何求?
站在許多人一輩子也爬不到的高峰,他開始覺得寒冷,即使身邊的讚譽聲如潮水般湧來,他依然覺得寂寞。
他到底缺了什麼?
在回國前,他看過心理醫生,是經紀人逼他的,原因很有趣,因為他說了一句──我不想再工作了。
這句話嚇得海蒂慌了手腳,她甚至花了鉅資,找來全日最權威的心理醫師,求他秘密看診。
他不會忘記醫生問的那個問題──
「想想在你生命中,有哪些最愉快、最舒服的事……」醫生頓了頓後,繼續問道:「成名嗎?」
「不是!」
「賺錢嗎?」
「不盡然!」
「那是什麼?」
「……」
一陣窒人的沉默後,他想到了。
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搖搖頭,說知道該怎麼做了。
隔天,他要求海蒂推掉所有的行程,決定回台灣發展。
「你瘋了嗎?現在的你已經不需要台灣的市場了,走向國際化後,早就讓你有接不完的工作了……」
「你喜歡自己留下來,我可以換經紀人。」
海蒂一臉慘白,可他不在乎,他太清楚海蒂要的是什麼,也知道她終究會屈服。
而後,他就踏上這塊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只因為,當時他腦海中最愉快的事,竟是在一間小小的套房裡,有個女人用嬌嗔的語氣對他說──看我有多寵你……
所以,他現在出現在這裡。
憶婕將咖啡爐插上電,倒入水,放好咖啡豆,─然後轉身拿了兩個杯子。之後,就是等待的時間。
她對情況的發展有些迷惑,這種感覺彷彿回到過去,她和瑞安輕鬆的家居生活。
別想了,怎樣都是幻想呀!
正要轉身離去時,卻被突然出現的高大身子嚇到。
憶婕想向後退,卻驚覺背已靠著流理台,沒有後退的空間。於是,她將兩手攀在台緣,勉強仰首看他,近距離的他具有危險的壓迫感。
「你……等一下,咖啡在煮……快好了!」
想假裝輕快的語氣,卻說得斷斷續續,她差點把自己舌頭咬掉。
瑞安一哂,伸出雙臂將她的身子固定在懷裡。「你在廚房的樣子……我好懷念。」
憶婕意亂情迷地看著他俊美的臉頰緩緩貼近自己,她努力地穩住氣息,連吞口水都顯得吃力。
「你……開玩笑吧?」
他的瞳眸轉暗,手已停在她的頸項上,輕柔地摩挲她細緻的肌膚,彷彿真的在懷念什麼。最後,手指落在她微啟的櫻口之上。「我也懷念……這個。」
話完,俯身以鼻子磨蹭她的粉頰。
過於親密的膚觸,讓憶婕緊張的被不敢吞的口水嗆到,沒命地咳了起來。
瑞安心情愉悅地悶笑出聲,有一種出了口氣的暢快感,他滿意極了自己對她的影響力。
他輕拍她的背,順勢將她攬入懷中。
她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體溫,結實的身子緊緊貼著她的,拂在頸畔的熟悉鼻息吹熱了她的心。她的臉迅速發燙,倉皇地想退開身,無奈後方退無可退,狼狽之中抬眼望他,卻見他笑得燦爛,她不禁怒火中燒。
真不明白他為何能這麼自然地逗著她玩?明明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他究竟想證明什麼?
憶婕既生氣又迷惑,脫口便問:「你到底想要證明什麼?」
瑞安眼神一黯。「我沒有要證明什麼,只是……憶婕,我傷了你,我想表示我的歉意。」
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你憑什麼像個無事人般這樣回來攪亂我的生活?好像自己做了什麼都可以被原諒!游瑞安,你不要欺人太甚!」
瑞安收緊雙臂,整張臉埋在她的發中,在她看不見的臉上,有著深深的懊悔。「我不是故意欺你,相信我,我……想念你。」
在紐約辛苦的學習時、在與難以溝通的外國佬為了音樂理念吵得快瘋掉時,腦中總會閃過她的溫柔與包容。
即使在日本成功地登上演唱會舞台,台下充斥令他滿足的尖叫聲時,他心中仍是閃過一絲他無法看到的悵然。
還有,在每次累得半死的宣傳結束,回到家中之後,那種快要將他吞噬的空虛感,讓他屢屢衝進廚房,卻怔然不知自己究竟在找什麼?
雖然這些感覺都很短暫,但是……她似乎一直都在,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不是很顯眼,於是沒特別注意,等到發現痛時,才驚覺平日的忽視。
是了,所以才會介意她對他的漠視,介意別的男人對她好,介意她一旦成為別人的……
原來他真的很在意!
確定心意之後,他不介意重複一遍。瑞安開啟他絲緞般柔滑的嗓子,撒下魔力的網。「我想念你,小憶……」
他……
她睜大雙眼,不自覺地一直搖頭,想搖掉心中所受到的衝擊。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一個音。她的眼線不曾轉移地看著他,不敢相信剛剛從他唇裡吐出的話。
是嗎?是嗎?
她清晰地聽到自己如擂鼓般急促的心跳聲,週遭靜得沒有一點聲響,而他竟一直維持那個致命的微笑,笑得好像在他眼前的人,是他摯愛的珍寶……
搖頭,再搖頭。
這一定不是真的,雖然她很渴望,渴望到心都痛擰……
她不相信他!瑞安的腦中閃過這樣的想法,而這樣的想法讓他有些苦澀。
但……瑞安唇角微揚,他會讓她相信他的!他們會回到從前那段日子,因為她對他沒有一點點的免疫能力,而這個事實讓他既心疼又驕傲。
在她仍未回神的當兒,他修長的手指帶著誘惑,順著她的臉蛋,輕柔地畫出她的輪廓。細緻與嬌嫩一如以往,在短暫的撫觸裡迅速麻醉了他的感官。
他溫柔地吻著她微張的唇,像在吻一朵綻放的花。
他的唇角揚得更高,她還沒有回神呢!
吻著她,修長的手指亦持續輕撫,流連到她最敏感的鎖骨,且不意外地,聽到一聲細不可聞的抽氣聲。
瑞安低沉的聲音有著滿足的愉悅。「你呢?你怎麼說?」
怎麼說?憶婕腦中一片空白。說什麼?他問的是……
這些年的一切,難道只因他一句想念,就能當作什麼都不存在嗎?
她用手捏緊自己的胸襟,咬牙道:「你的行為在這裡製造了一個傷口,這個傷口沒有隨著時間癒合,反而一天比一天痛,你覺得用一句想念就能彌補我嗎?」
瑞安震動了一下,臉上帶點苦澀,帶點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