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還沒嫁人,我都有機會。」他也固執。
「我不可能接受你的……」她輕輕搖頭。
「是嗎?」他揚起挑戰的微笑。「我會努力。」
「於慎謀……」她喊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看你的樣子,我也不用教你什麼維生技巧了,以後你的三餐由我負責。無助或寂寞的時候可以打電話給我,我隨傳隨到。他寫下電話號碼遞給她。
她沒有接過來,只是呆立著。
他忽地伸出右手捧住她的臉,輕輕地在她額頭留下一個吻,再將紙條塞進她手裡,轉身走出大門。
卞則剛直到他離開許久才慢慢回過神。於慎謀說得沒錯,她一定是太寂寞了,不然,她不會被他的舉動惹得心情激盪……
糟!她可不能也陷進去啊!誰來救救她?
第四章
經過那次的相處之後,於慎謀每天都會帶一份早餐在她的辦公桌上,而且天天不同口味,卞則剛從驚慌到無奈到習慣,吃得是五味雜陳,滿足了肚子,卻傷透了腦筋。
於慎謀真的展開攻勢了!怎麼辦?
她每天一進校門就開始擔心,擔心於慎謀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擔心被校內的「狗仔隊」得知後流言再起,擔心她的教學生涯會因此斷送,更擔心於慎謀的大好前程會毀在她手裡……
一向很少費神在書本以外的腦袋快要負荷不了沉重的壓力,她每天都顯得筋疲力竭,尤其是英文情詩選讀的課那天,對她來說無疑是個酷刑。
於慎謀則照舊來旁聽,他也沒表現出什麼反常的舉動,可是,只要對上他的眼神,卞則剛就心虛得常常出錯,為了維持正常的態度,兩堂課下來幾乎耗掉她一個月的能量。
更要命的是,他一下課就會藉著問問題和她並肩下樓,陪她走回系辦公室,有時幫她拿書,有時硬是拉她出去吃午餐,害她每天都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實在苦不堪言。
「我拜託你別再對我這麼好了!」她不只一次哀求道。
「我控制不住。」他的回答更教她心驚。
是的,是心驚,因為她握會愈來愈習慣他的照顧。
習慣是人性中最可怕的素質,它會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妥協、適應,然後接受。
她發現她正慢慢地習慣於慎謀。雖然她一直強調她不會動心,可是,這些日子以來,看見他會煩惱,看不見他又有說不出的焦慮。他並沒有用浪漫的「送花」、「寫情書」之類的老套模式來追求她,他只是讓她「習慣」他的存在。
單單這點就已讓她招架不住。
最讓她害怕、也是最糟糕的是,她一點都不討厭於慎謀,他的成熟與他的獨立獨行互相烘托,獨樹一幟的性格中有著淡淡的幽默、冷冷的熱情,看似矛盾,實則溫煦如酒,很容易讓人著迷。他的學識不輸給一些研究所的學生,雖不是面面俱到,可是在他專精的領域中,他常常能自己談得盡興,讓她聽得過癮,他們的精神層面有許多的交集,個性上也有不少的互補,相處融洽,如沐春風。
卞則剛就不只一次發現自己和他聊天聊得「太」愉快了,可是又拉不回脫韁奔騰的心,只能痛苦地在天平的兩端擺盪,憂喜交雜,忐忑難安。
她不得不警告自己,別太依賴於慎謀,美國還有個戀情在等著她,雖然她對祁亞威的感覺並不強烈,可是,就年齡和身份背景來看,長她四歲的祁亞威才是正確的對象。
但她得自首,這幾個月她幾乎忘了還有祁亞威這個人的存在了,身為一個華裔富商的獨子,祁亞威免不了有著驕傲任性的富家公子氣,他一開始非常反對她回台灣,可是她還是回來了,他一氣之下兩個月都不打電話聯絡,十足的小孩子心性。
唉!她還慶幸愛鬧脾氣的他別來吵她哩!
她心裡明白,和於慎謀在一起的時候反而比和祁亞威相處時還要愉快,可是,怎麼辦?她又不能喜歡於慎謀畢竟她並沒有愛上一個小自己三歲的男人的心理準備,更何況,在學校裡他們還是師生關係……
苦惱歸苦惱,她和於慎謀還是天天見面,就算她躲到校園的一角,他都有辦法把她找出來。
這天,於慎謀一下課就在停車場待卞則剛。當她看見他頎長的身影倚在她的車旁時,嚇得躲在一棵大樹後,等到停車場沒人才敢出現。
「你……你又要做什麼?」她小跑步衝到車前,作賊一樣地蹲下,就怕被神出鬼沒的攝影社員看見。
「我今天請你吃於家特製炒飯。」他提起買好的一些菜,好笑地看著她誇張的行為。
「我不會再讓你到我家了。」她悶決地說。她最好保持兩人之間的距離,免得糊里糊塗地愛上他。
「為什麼?家裡又亂得一塌糊塗怕我看?」他調侃地說。
「才不,我從那天起就不用廚房了……」她脫口而出。
「那你回去後都吃些什麼?」他臉色一正。
「吃……吃便當啊!」她隨口說說,其實晚餐吃什麼她都不記得了,有時候半個麵包或是在外頭吃些麵食,要不然就不吃,省得麻煩。
「你一定是懶得吃。看看你,愈來愈瘦,我今天去定你家了,你攔也攔不住。」他走到他面前,自她手中拿過鑰匙來,逕自打開車門坐進去。
「喂,你怎麼坐在駕駛座?」她駭道。
「我昨天剛拿到駕照。上車,今天我開。」他向她招招手。
「剛拿到?饒了我吧!」她可不想讓一個新手當試驗品。
「不用怕,我的技術很好。」他笑著拍拍旁邊的位子。
「不,我還不想列……」她是真的驚恐萬分。
「我還沒追到你,不會讓你死的。」他大笑。
「你的意思好像是說,只要追到我就會把我宰了!」她反推邏輯。
「我不是那種愛你愛到殺死你的男人。」他戲謔地引用一齣電影的名稱。
卞則剛咕噥幾聲,又吞了好幾口口水,才慢慢地坐上車。
「真是的,我都被你搞亂了。」她嘟嚷地抓抓頭髮。
「那表示我的努力沒有白費。」他聽得出她抱怨聲中的迷惑,有點高興她的改變。她不再以「他是瘋子」的眼光看他,對他的接近也漸漸習以為常,他知道他用對了方法,不過他要的不只是這些,他要她愛他!
希望他不會等到白了頭。
回到她的公寓,他展露了平常在家裡很少表現的廚藝,家中的廚房一直是老姊的天下,他懶得和她爭,所以只要看著食譜就能做出美食的超高技巧至今仍被埋沒。
卞則剛對於慎謀的佩服簡直到了極限了,她以為除了廚師這個行業之外,全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人會進廚房,連她爸爸也都是坐在餐桌前等著張口吃飯的人,所以她老媽才要她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了,到時會有女傭伺候,她才不會被公婆嫌棄而踢出門。
「你在家常做飯?」她斜靠在流理台旁看著他。
「沒有。以前我老姊在家時都是她在料理三餐,自從她嫁人之後,我和哥哥們都是各吃各的,沒有我上場的時間。」他將白飯炒得香氣四溢,很有主廚架式地站在爐邊,感覺上不但不衝突,反而對眼極了。
「那你怎麼會做這些?」她得抿緊嘴才不會流出口水。
「看書。只要有指導手冊,我還能做出一桌滿漢全席。」他在開玩笑。
「真的?」她的眼睛睜得雪亮,信了。
「應該可以。」他笑了,瞧她一臉的餓像。
「又在矇我了!」她也跟著笑了。於慎謀笑起來很好看,只是他很少笑,她發現,認識他這一個多月來,他的喜怒哀樂很少寫在臉上,老是端著正經八百的臉譜,不疾不徐,彷彿天塌下來也沒他的事。老實說,她真想看看他緊張不安的樣子,打破他那張穩如泰山的面具……
「別發呆,把盤子拿給我。」他吩咐道。
「是。」奇了,每次和他在一起,好像他才是老大一樣。
從櫃子裡拿出盤子,她心不在焉地轉過身,碰到水槽旁的砧板,鋒利的刀子忽地掉落,不偏不倚地劃過她的腳踝。
「啊!」她驚叫。
「小心!」他也驚叫。
一道血痕在她白皙的腳踝上顯得出奇地刺眼,她尚未感到疼痛,於慎謀已經蹲下身子,一手抓住她的腳,急急地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對……對不起……」她真不知道有沒有藥可以醫她笨手笨腳的毛病。
「跟我道歉幹什麼?」他糾著眉,用紙巾將傷口按住,一把將她橫抱起來,走到客廳。
她小心地瞄著他陰沉的臉,首次看見他變臉,焦灼地情緒從他的眉眼中洩漏出來,她安靜地閉上嘴巴,任他將她安置在沙發上。
「有沒有藥箱?」他沉聲問道。
「有……可是……」她抬眼看他,又低下頭。「可是我不知道放在哪裡……」
他沒多說什麼,逕自從電視下的矮櫃找起,很快地便找到一箱完整到連拆都沒拆的藥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