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種直覺,以男方對中國文物園林的喜好,必定是看上潘寫意出塵絕俗的相貌,才會急著將她娶進門。
但潘寫意又為什麼不願意呢?
照理說,能嫁給這樣有錢又有品味的男人,應該很不錯才對,她有點想不通,潘寫意在嫌棄什麼?
難不成……對方是個又老又醜的禿子?
嗯,有可能!
蓋得起這種豪園的人,多半是富豪,而世界上大部分的富豪都有一定的年紀了,想必那位江先生不會太年輕,所以潘寫意才會對這門婚事抗拒得想死。
她獨自揣想著,很快地來到了正廳,還沒進門,她的雙腿就開始打哆嗦。
單是正廳的大門就氣勢恢宏,更別提裡頭的裝潢有多麼驚人了。
名物、古畫,精美的雕刻,華麗又不失典雅的格局,置身其中,大概可以媲美皇帝上朝的金鑾殿了!
但讓她驚恐的還不只這個,一進門,一股奇特詭異的氣氛便迎面撲來。
沒有她想像的喧嘩聲,反而像在開著什麼重要會議的現場,人人在聊天,但全都壓低了對話聲,而且廳內的男女個個身著合宜的西裝禮服,那種感覺正式得會讓人牙齒打顫……
秦若懷低頭看著自己的牛仔褲、球鞋,以及簡單的一件淡藍毛衣,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個正要去打棒球,卻不慎誤闖皇帝登基大典的糊塗蛋!
潘寫意也是一件簡單衫裙,但她卻毫不在意地走進正廳內,她一出現,眾人立刻騷動起來。
「寫意,你怎麼沒換衣服就跑來了?」潘寫意的父親驚訝地走向她。
「爸,我……」潘寫意正要解釋,一個頎長俊逸的身影走了過來,阻斷她的話。
「寫意終於來了嗎?」朗朗的聲音,帶著一點點的欣喜。
秦若懷立在潘寫意身後,抬頭看著眼前男子,微微一怔。
一頭時下流行的時髦微鬈髮型,襯著俊磊出色的五官,好似從電視中走出來的偶像級明星,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魅力……
但,這麼一個現代感十足的男人,卻穿著一襲會讓人搞混時空的中式長袍,而且,前襟還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金色飛龍!
龍在中國是帝王的象徵,古時候,這種繡著龍的長袍除了皇帝之外,沒人可以穿上,當然,現在早已沒有這種禁忌了,一般中國服飾都會用龍形圖騰來當作裝飾,因此,穿上一件繡著龍的袍子並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只是,他卻給她一種不同於一些標新立異、故作驚人打扮的男人,兩道修眉下,一雙凜凜有神的眼睛,正好和他胸前姿態傲然,張牙舞爪的龍形互相輝映,不但氣勢奪人,更有著一般人少有的、唯我獨尊的霸氣!
有那麼一瞬,她竟有種錯覺,眼前的這名男子彷若頭戴帝冠,身披龍袍,立在巍峨的古代宮殿……
這人到底是什麼人?
她暗暗納悶。
似乎發現她的注目,他的眼神很快地掃過她,帶著一點蔑然,接著,又將眼神調回潘寫意的身上。
「你差點就遲到了,訂婚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來吧!」他笑著向潘寫意伸出手。
潘寫意淡漠地看著他,沒有搭上手,反而以清晰得能讓正廳內任何人聽見的聲音道:「我不想和你訂婚,江醒波。」
騷動更加擴大,在場的貴賓開始竊竊私語。
秦若懷吃驚地睜大眼睛,她沒想到這個男人就是潘寫意的對象江醒波,她以為,她會看見一個禿了頭的老傢伙……
「寫意,你在胡說什麼?」潘父臉色大變,連忙低喝。
江醒波揚了揚眉,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快。「別鬧了,寫意,我已經等了你兩年了,你還要如何?」
「是啊!寫意,這門親事早在兩年前就說定了,你不也答應……」潘父急道。
「我從來也沒答應過啊!都是你和媽兩人在決定。」潘寫意柔柔地抗議。
「你說什麼?」潘父怒氣攻心,想不透自己這個嬌柔的女兒怎麼會突然變得這樣反叛。
「我不要訂婚,我是認真的。」潘寫意直視著父親,美絕的小臉上有著難得顯露的固執。
「理由!給我一個理由。」江醒波俊臉沉了下來,冷冷地問。
「理由很簡單,因為我不愛你,我有另外喜歡的人了。」潘寫意目光移向他,直截了當地道。
「什麼?」怒火瞬間飆過江醒波英俊的雙眉,他抿緊雙唇,定定地看著她,緊緊追問:「那人是誰?」
潘寫意轉身將秦若懷拉到身旁,不顧眾人詫異的眼光,直接摟住她的腰,把臉靠向她的胸前,微笑地吐出一個字,「她!」
一陣嘩然像是核彈爆炸,以秦若懷為圓心向四周炸開,人人無不驚駭變色,瞠目驚噪。
潘家大小姐……竟是個同性戀?
潘母驚呼一聲,仰頭昏倒在王媽懷裡,潘父氣愕得幾乎腦充血,而秦若懷,她因為太吃驚,所以腦子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只是傻愣愣地杵著,心裡不停地想把潘寫意說的話重新整理一遍。
潘寫意……說了什麼?
她到底說了什麼?
只有江醒波還挺直地站立著,不過每個人幾乎都能感受得到他渾身竄出的火氣。
「你是說……你愛上了這個『女人』?」他森然的視線像刀一樣,射向秦若懷,眉心黑氣漸漸聚攏。
他的情敵竟是個女人?
太荒謬了!
江醒波這句問話立刻刺醒了秦若懷,她抖瑟了一下,眨眨眼,慌張地看著眾人疑惑輕蔑的眼光,感覺上比被人剝光了衣服還要難堪。
「寫……寫意?」低頭推著懷中緊依著她不放的潘寫意,結結巴巴地想問她為何要胡謅。
「別開口,拜託,什麼話都別說。」潘寫意連忙低聲遏止她。
秦若懷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張開的嘴巴合上,但一顆心卻不安地咚咚亂跳。
這下子可好,從江醒波那一臉的殺氣看來,這渾水絕對蹚不得,偏偏潘寫意硬是將她拉了進來,惹得一身腥膻,在這些陌生人面前丟臉事小,要是傳進她那嚴格出了名的老爸耳裡,她鐵定完蛋。
「寫意,你還沒回答我。」江醒波微慍地又問了一次。
潘寫意大膽地摟住秦若懷的腰,帶著挑釁的口氣道:「對,我是愛上了她,所以,我無法和你訂婚,江醒波。」
江醒波的眼睛再次犀利地打量著秦若懷,怎麼也想不通,自己為何會輸給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
和一般女人相比,她的姿色充其量只稱得上中等,可以說白淨清秀,但離美麗還有一大段距離,當然更遠遠不及潘寫意的十分之一。
若是和男人相較,她不但沒有那些中性女同志的帥勁,更沒有比他俊秀。
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當他的對手!
「你叫什麼名字?」他冷冷地瞪著她。
秦若懷一怔,還沒回過神,潘寫意就替她回答了,「這你不需要知道。」
「我總得知道情敵是何方神聖,這樣競爭起來才有意思。」他陰鷙地揚起嘴角。
競爭?
不會吧……
秦若懷打個寒噤,她有種直覺,惹了江醒波這種人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等等,江先生,我其實……」為了不讓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她決定解釋清楚。
「若懷,別說了,外人是不會瞭解我們的感情的。」潘寫意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下秦若懷的頸子,踮起腳尖,以紅唇堵住了秦若懷愕然的小口。
這這這……
潘寫意竟然……吻她?
秦若懷瞪大眼睛,全身僵成化石。
這一招,再度引爆了全場的震撼,連潘父也受不了,兩眼一瞪,氣昏了。
江醒波既驚且怒,俊臉霎時蒙上寒冰。
等了兩年,他的計畫竟在這時功虧一簣,這股氣,他怎麼嚥得下?
潘寫意不是他等待了許久的新娘嗎?
既是他的新娘,又為何會愛上了別人?甚至……愛上了一個女人?
「大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陡地怒聲大喊。
從他背後,一名瘦骨嶙峋的僧者緩緩踱出,看著秦若懷和潘寫意,只是淡淡地道:「有鳳來儀,婉如清揚,我所說的並沒有出錯,先生。」
「你看看,這叫沒有出錯?」江醒波咬牙切齒地指著眼前不成體統地擁吻在一起的兩個女子。
秦若懷在他的喝斥聲中陡地回過神,忙不迭地推開潘寫意,搗住嘴瞪著她,驚氣交織,直想大罵。
潘寫意根本是想害死她!
但潘寫意沒讓她有機會出口,抓起她的手,輕嚷:「我們快走!」
於是,兩個引起震駭的女子便在一片驚嘩聲中,匆匆奔出正廳。
第二章
「我真的……真的被你害慘了!潘寫意……」秦若懷氣呼呼地瞪著面前一臉無辜的潘寫意,真想拆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頭到底裝了些什 。
從訂婚會場一路逃到她的租屋住處,她還忘不了剛才在會場的那種寒毛直豎的感覺,真的,她有種可怕的預感,好像就在那一瞬,她的生命被潘寫意給拉進了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