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闊,她到底是誰?」打從進了PUB就有人問個不停,他被問得還真有點煩,現在再加上他「這陣子」的女友尹多麗的怒吼,他的情緒就更糟了。
「她是我妹妹。」他點燃一根煙,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才緩緩地丟個最適切的答案。
滕霏就坐在他身邊,低著頭不看任何人,也不理任何人,但是當方闊說她是他妹妹時,她的心忽然被刺痛了一下。
妹妹?她才不想當阿闊的妹妹!
她在心裡抗議著。
「騙人!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妹妹了?」尹多麗咄咄逼人,艷紅的唇瓣湊向他的耳際,低胸的V字領下,兩坨豐滿的乳房也誘人地展露春色。
要是平常,方闊一定會被她這招惹得心花怒放,然後擁著她說些甜言蜜語哄哄她,不過今天他沒心情。
「我就說她是妹妹,妳還有什麼好囉唆的?」他不悅地皺起眉頭。
尹多麗被他冷然的態度嚇了一跳,咬了咬下唇,嫉妒地瞪了滕霏一眼。
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麼來頭?方闊居然會為了她對她說重話?
「哎!方闊,你今天怎麼了?多麗等了你好幾個晚上,你一來就給她氣受,這樣太過分了!」
另一位在座的男子替尹多麗打抱不平,他也是方闊這票朋友之一,叫張起山,是台灣某公司總裁的兒子,來上海已經兩年,與方闊一樣都在混日子。
方闊吐出煙圈,無奈地道:「我今天不是趕過來了嗎?」
一但你帶了個女伴來氣她啊!當心多麗的老爸一個不高興,不和你們方氏建築合作哦!」張起山玩笑地警告。
方闊看了尹多麗一眼,他當然知道尹多麗是上海銀行界大老的女兒,這也是他哥哥方廣命令他來與她親近的主要原因,不過,他會與她交往最大的大前提還在於她長得不賴。
換句話說,要是她是個醜女,他可不奉陪。
說真的,雖然他老哥淨將這種工作派給他讓他心裡頗不是滋味,不過久了他也甘之如飴,反正,開開心心地醉臥美人膝也沒什麼不好。
「好啦!多麗,別氣了,來,陪我喝一杯。」他伸出長臂,將賭氣背對他的尹多麗摟了過來,當著滕霏的面與她狂熱擁吻。
雖然滕霏在場,但他可不管她怎麼想,誰教她硬要賴著他,那麼她就得早點習慣他的生活方式。
滕霏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一團火悄悄地在她平靜的心底點燃。
不該是這樣的!她認識的方闊不該是這樣的……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擱在腿上的小手不知何時已握成拳頭。
「小姐,一個人很無聊吧?讓我來陪陪妳吧!」張起山自告奮勇地移向滕霏。
滕霏頭更低了,她討厭這個人的氣味,一種紈褲子弟的腐朽味。
「嘿,妳叫什麼名字?」張起山好奇地問道。
她沒吭聲。
「別惹她,小張。」方闊皺眉道。不知什麼緣故,看見張起山搭訕滕霏,他竟會覺得不太高興。
「我是好心替你陪你妹妹耶!」張起山朝方闊笑了笑,轉頭又問滕霏:「妹妹,妳叫什麼名字啊?」
滕霏還是不動不語。
「你妹妹該不會是啞巴吧?」尹多麗偎在方闊身上,譏諷地冷哼。
方闊不悅地瞪她一眼。
「大概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會緊張吧?來,我們進舞池跳個舞暖暖身就會適應一些了。」張起山說著伸出手要拉起滕霏。
「不要碰她!」方闊連忙低喊。
張起山不聽他的阻止,強拉起滕霏的手臂,突然,一聲尖叫震破了整個包廂。
「啊──」
張起山嚇得後退三步,尹多麗則摀住耳朵坐倒在包廂的沙發上,只有方闊鎮定地推開尹多麗,拉住滕霏的手大叫:「冷靜點!霏霏!冷靜點!」
滕霏停止尖叫,不過她立刻就掙開他的手,抬起頭憤怒地瞪著他,然後在他尚未警覺之前便衝出了包廂。
「霏霏!」他驚駭地想追上去,尹多麗卻抱住了他的手臂。
「方闊,你要去哪裡?她想走就讓她走好了!」
「放手!」他焦急地甩開她,不敢遲疑,追出了包廂。
尹多麗吃痛地瞪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氣得大喊:「你到底是在追妹妹,還是追情人?」
方闊壓根沒聽見她的話,他直衝到外頭,看見滕霏的身影穿越了舞池,正要往外走去,他排開人群,大聲叫她:「霏霏!」
聽見他的叫聲,滕霏反而走得更快。
他不放心,加快速度追上,長腿幾個箭步,在PUB的大門攔下她。
「霏霏!妳要去哪裡?」他抓緊她的手喝道。
滕霏低著頭,不停地掙扎,什麼都不說。
「霏霏!」
她不再掙抗,不過卻固執地釘在原地,拒絕看他。
吐了一口氣,他雙手搭在腰上,很清楚她正在生氣,而根據他的經驗,通常這種時候先道歉就對了。
「好好,別生氣了,我知道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妳來這種地方,讓我朋友騷擾妳,對不起,可以了吧?」他沒好氣地道。
他真是自討苦吃,像滕霏這麼敏感的人,根本不該帶她到PUB來的,他是發什麼神經才會做出這種蠢事。
他一道歉,滕霏的氣頓時減了七分,這才願意抬眼看他,可是一抬頭看見他唇角的紅印,火氣再度冒起。
「怎麼了?」發現她眼中的怒火再起,他不解地愣了一下。
她皺著眉心,從口袋拿出一條手帕,不由分說地便往他的嘴唇擦去。
「妳這是幹什麼?」他微愕,伸手阻擋。
「你的嘴沾上髒東西了,幫你把嘴擦乾淨。」她瞪著他的嘴,生氣地道。
「嘴?我又沒吃什麼……」他愣愣地摸上自己的唇,但話說到一半,突然一呆。
她所指的「髒東西」,該不會是尹多麗的口紅印吧?
「難看死了!」她寒著小臉,打掉他的手,說什麼也要擦掉那礙眼的紅印。
他有點詫異她如此強烈的反應,忘了要阻攔,就這麼杵著任她擦拭。
這丫頭是怎麼了?這樣子簡直就像在吃醋一樣──
吃醋?
這兩個字才剛浮現,他倏地睜大眼,直直地盯住她,立刻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不會吧……
滕霏耶!她是個感情自閉兒,對人超級不信任,她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嫉妒」的情緒?
再說,構成嫉妒的大前提,應該是她愛他……
他心一震,再次被自己的推理嚇到。
滕霏愛上了他?會嗎?
盯著眼前蹙著細眉為他擦去口紅印的她,他清楚地看見她黑眸中的火焰,那種火焰,他在其它女人的眼裡也看過,那叫「妒火」。
由愛生妒的火苗……
他倒抽一口氣,很突兀地閃開身,整個胸口亂成一團,忽然不敢正視她那太過坦率直接的眼神。
多年來,他只知道滕霏信任他,依賴他,但他從沒想過這種情緒會發展成愛情,在他心中,她就是滕霏,是一個與世界無法溝通的個體,沒有性別之分,沒有年齡之別,她只是長老派給他的一個「責任」,一個他覺得有點煩,卻又不能不管的「責任」。
這種心情嚴格說來比較像兄妹手足之情,因此當他發覺她戀慕著他,竟讓他這個花花公子有點不知所措。
他無法把她當成對象,不,正確的說法是不能把她當成對象,因為,他從沒忘記她是「麒麟王」的繼承人,是和他立在不同階層的人。
再說,他可不想被丁略那群傢伙當成笑柄。
滕霏的手懸在半空,被他的動作刺傷,小臉一沉,悻悻地縮回手。
她和方闊之間的距離,比她想像的還要遠……
「你根本不喜歡那個女人,為什麼還要吻她?」她悒悒道。
「什麼?」他驚訝地回過頭。
「那個尹多麗,你根本不愛她。」她又道。
「愛不愛她又有什麼關係,合得來就好。」他蹙著眉道。
「那個女人也不見得愛你,她只是想找個男人玩玩,她是在利用你。」
「妳憑什麼這麼說?」他不太高興地盯著她。
「憑我的直覺。」
「哈!直覺,真可笑!」他諷笑一聲。
「阿闊,你為什麼要讓自己沉淪在這種地方?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她心疼他如此糟蹋自己。
「那請問我又『應該』到哪裡去呢?」他冷冷地反問,被她的口氣惹毛了。
從小到大,家族裡一堆人老是告訴他「應該」怎麼做,「不應該」怎麼做,那些過度的期許總會讓他反感到極點。
「去做你該做的事。」她明白他的能力,真要認真起來,他絕對不會輸給他哥哥方廣的。
「我不是正在做我該做的事嗎?再一次被迫當一個十八歲女孩的保母!」他陰鷙地道。
她瑟縮了一下肩膀,難過地沉默著。
「怎麼不說話了?妳的直覺既然那麼準,那妳為什麼會看不出我已經受夠妳了?受夠一個自閉又古怪的丫頭?」他尖銳地繼續道。
她雙手絞擰著,臉色一寸寸發白,芳心幾乎在他如刀的言詞中化為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