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別鬧了。」丁略在兩人鬧開之前出面打圓場。
方闊恨恨地瞪了武絕倫一眼,武絕倫則大剌剌地揚起了下巴,毫無道歉的意思,兩人之間怒火暗生,一觸即發。
就在氣氛僵凝之際,一輛車在門口停下,適時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有人從車內跨了出來,那優雅的姿態和悠然的步伐,不用猜也知道來者是誰。
「天縱,你也來啦!」江洵喊著來人的名字。
林天縱,甫上任的「木麒麟」,林劍希的長子,二十歲,經過名家設計的特殊微鬈髮型,以及頂極名牌的服飾、墨鏡,更加彰顯他那份超凡脫俗的貴族氣息。
俊美的臉孔和修長勻稱的身材讓他如一顆明星般,閃著耀眼的光彩,但是,在那奪目的天使面孔下,卻有個冰冷而淡漠的性子,雖然看來彬彬有禮,事實上卻從不顯露真情緒,彷彿隔層厚牆,教人難以捉摸,有時連其它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大家怎麼全站在屋外?」他好奇地摘下墨鏡,看了他們一眼。
「沒什麼,只是今天的主角還沒出現而已。」武絕倫沒好氣地道。
「她還沒到嗎?」林天縱愣了愣。
「也許真的出了狀況了,江洵,你查一查計算機,看她有沒有搭上預定的班機。」丁略隱隱覺得不妙,轉頭朝江洵道。
「我查過了,她搭的班機一點半就到上海了,按理說,早該在這裡等我們了。」江洵立刻道。
「別太緊張,也許她只是想先逛逛上海再進來。」林天縱慢條斯理地說道。
「逛上海?你又不是不認識她,以她那種個性,可能去逛街嗎?」武絕倫冷言駁斥。
「說不定她轉性了,好歹咱們也有三年沒見到她了,十八歲的女孩,不正喜歡買衣服什麼的。」林天縱悠哉地抿了抿嘴。
「那小鬼會轉性,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從小她就別彆扭扭的,老把自己悶著,問什麼都不響應,每次和她說話我都會心臟休克。」武絕倫翻了個大白眼。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她有這麼嚴重?」林天縱似乎沒什麼印象。
「你根本懶得和她接觸,當然不記得。」武絕倫順帶挖苦他一番,林天縱本來就是個極冷調的人,太內向的人一點都別妄想他會主動問候接近。
「行了,現在沒時間討論她的個性了,當務之急是快點找到她。」丁略把主題拉回重點。
「去問問滕叔就知道了,他一定知道她的行蹤。」武絕倫覺得這是最簡單的方法,祥和會館裡誰不知道滕峻有通天本領,任何事都逃不了他的眼睛。
「不可以!不能找他!」江洵很快地阻止。
「為什麼?」武絕倫和林天縱納悶地問。
「因為,這很可能是項測驗。」丁略代替江洵回答。
「測驗?」林天縱愣了愣。
「沒錯,給新任五行麒麟的第一項測驗──找出我們的公主!」丁略眼中精光一閃。
他一說,在場的每個人都懂了。
現任麒麟王滕峻乃天底下第一號難纏又令人畏懼的人物,他足智多謀又詭計多端,像他那種人,怎麼可能放任自己的女兒音訊全無?
所以,這件事絕對不單純。
「也就是說,他想測測咱們的能耐,是吧?」林天縱點點頭。
「這也未免太小看我們了,以我們的實力,在大上海要找個人還不容易?」武絕倫自負地道。
方闊盯著他自大的神情,不禁吐槽冷笑,「你會這麼說,就表示你還不夠瞭解滕叔,當心到時找不到人在他面前丟臉。」
「我怎麼可能會丟臉?不用一個小時,我就能找到她。」武絕倫狂妄地道。
「一萬人民幣,我賭你三天都找不到。」方闊挑釁一笑。
「賭了!我就把她找出來給你瞧瞧。」武絕倫走到他面前,雙手扠腰,決定和他槓上了。
丁略實在拿他們倆沒轍,他們兩人之間相差兩歲,外形及個性都不相上下,從小就打打鬧鬧,誰也不讓誰。
「阿闊,你還賭咧,有空的話就幫我們找人。」江洵真見不慣他閒著。
「我又不是五行麒麟,要找你們去找,沒我的事,我走了。」方闊攤了攤雙手,帶著氣人的輕鬆微笑轉身走開。
「喂,你不擔心她嗎?也許我們猜錯了,她真的陷入險境……」江洵衝著他忽道。
方闊停下腳步,怔了一秒才回頭。
「我幹嘛擔心她?該擔心她的是你們五行麒麟,不是我。」他自嘲地聳聳肩。
說罷,他擺擺手,瀟灑地走出大門,上了他的跑車。
開什麼玩笑,連白癡都知道這渾水蹚不得,他多年前早有前車之鑒,那丫頭是個麻煩,一沾上就擺脫不掉,他好不容易才逃開,怎麼可能會傻得再被綁住?
還是溜之大吉。
一想到此,他更加不敢逗留,將油門深踩,加速逃離。
第二章
秋天,上海市一片涼爽秋意。
滕霏低著頭走在熱鬧的上海大街上。
頭上那頂白色長嘴帽帽簷壓得很低,遮去了她大半張臉,黑得發亮的長髮從帽子底下洩出,披在背後,一款樣式簡單的白色半長袖圓領衫,一件普通的牛仔褲,看起來和一般少女沒什麼兩樣。
她耳朵上戴著耳機,似乎正專心地聆聽著CD盒裡的歌曲,雖是第一次到上海,卻一點都不被這個融合了新舊、時髦、復古、前衛等等容貌的大都市所吸引,甚至對熱鬧非凡的外灘和浦東一帶也不看一眼。
她只是依著自己的速度走著,然而,別以為她漫不經心,沒在注意週遭的變化。不看路,她知道閃開迎面而來的行人,不抬頭,她知道每一條路的名稱,知道該在哪裡左轉、右轉,因為上海這個城市的市街地圖早就存進了她腦中的數據庫裡,在她決定飛到上海來之前的一個月,有關這個城市的一切,就被她徹底研究過了。
「中山東路十二號,浦東發展銀行,一九二三年建,英國新古典派建築……」
她沿著外灘的中山東路往南走,一路上儘是當年十里洋場遺留下來的異國風建築,每經過一棟特色獨具的大樓,她便如數家珍地把腦裡的資料一字不漏地念出來。
「中山東路十三號,海關大樓,一九二七年興建,希臘式新古典主義建築,仿英國倫敦國會大廈鐘樓設計十層鐘樓,長針長三公尺,重六十二公斤……」她繼續往前走,嘴裡仍不停地念著。
有人與她擦肩而過,聽她唸唸有詞,不禁多看她一眼。
她不理會旁人的眼光,仍低著頭往前,自言自語著,「還有兩百五十二公尺,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如同她預測的準確距離,兩百五十二公尺外是上海有名的和平飯店,和平飯店分為南北兩棟樓,她左轉來到北樓大門,便直接進入。
顯然,這裡是她的目的地。
這家五星級的飯店歷史悠久,大廳內仍保有古典的華麗與輝煌,滕霏穿過大廳,並不上櫃檯詢問,逕自走入電梯上樓。
電梯內有不少人,她隱在角落,默默地數著樓層,到了六樓,門一開,她跨了出去,也不抬頭觀看房門編號,像個住在這裡的客人一樣堅定地來到一間套房門前,敲了敲門。
門內沒有回應,她等了好半晌,又敲了一次。
一樣靜悄悄地沒人應門,她低著頭沒動,不過纖細的肩背頹然地下垂,表現出她的失望。
「他不在……」她輕聲道。
下了飛機,她不等同行的保鏢領完行李,便一個人先行離開,搭車從浦東機場直驅上海市區,為的就是來看這個住在這間房裡的人。
這個她思念了三年的男人。
靜默地又等了十分鐘,她才吐了一口悵悵的長氣,脫掉帽子,轉身靠著門板,滑坐在套房的門外地毯上。
除去帽子,一張娟秀白淨的小臉便整個顯露出來。
她長得嫻靜而美麗,雖然行為有點古怪,但一雙聰慧而充滿靈氣的眼睛又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她腦袋絕對沒問題。
習慣性的自言自語並不表示她有什麼不對勁,她只是稍微自閉了一點,稍微害羞了一點,稍微沉默了一點,稍微怕生了一點……
她只是和一般人稍微不一樣而已。
然而,這麼多「一點點」加起來還是讓她顯得相當突兀,尤其和同齡的女孩站在一起時,她異樣的沉靜羞怯就經常顯得更加醒目。
曲起雙腿,她向後仰,中分的頭髮垂向後,一顆顯眼的紫色胎痣就長在右耳垂上,看來就像是戴著紫水晶耳飾般,相當顯眼。
不過,真正讓人吃驚的,是她脖子上一道往胸口延伸的傷疤,從那道疤的長度看來,她似乎曾受過什麼嚴重的撞擊。
似乎不習慣暴露那道傷疤,她很快地用手將頭髮抓向前,遮住那道疤,並調整一下坐姿,看了一眼緊閉的電梯門,小小的臉寫滿了濃烈的期盼。
「他不在,他不在……」她對著空氣,一直重複著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