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行愣了愣,也跟著笑了。
每次一談到與計算機有關的事他都會有點失控,真是!
「好了,我們來看看老鼠進洞了沒。」他從皮箱裡拿出他的筆記型計算機與調製解調器,很快地連上中情局的系統,審查著防火牆是否正常。
「如何?」井上隆站在他身後問。
「還沒,我想,叛客正在休息吧!沒關係,我在各個網站張貼告示,稍微透露檔案的內容,只要他一上網,就會發現這塊『甜點』。」往兩旁揚起的唇角讓他兩頰的酒窩加深了,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著,那樣子看起來倒好像正在彈奏樂器的音樂家……
「希望叛客喜歡這塊甜點。」井上隆瞇起眼睛。
「他會愛死的,井上,我保證。」霍天行詭異一笑。
又是這種令人不安的表情,井上隆深呼吸一口氣,突然想轉換話題。
「對了,上午和你在研討會上交談的女孩是誰?」他憶及上午那個不起眼的女孩。
「女孩?」霍天行停頓了一下,充滿數字的大腦霎時閃進一張冷峭細白的小臉。「哦,她是來參加研討會的女學生,叫段葳,好像是W大的學生,年紀輕輕的,個性卻又陰又酷。」
「看起來不怎麼樣,你怎麼會找她搭訕?」井上隆不明白,會中漂亮的女人多得是,霍天行怎麼會找上一個醜小鴨?
「我在一樓不小心撞上她,害她計算機摔在地上,向她道了歉,哪知她那張臉還是比臭水溝還臭,我奇怪她是天生就那副德行,還是正巧今天心情不好。」霍天行邊打計算機邊搖頭。
二十出頭的女孩配上個孤魂野鬼的冷性子,怎麼看都讓人退避三舍。
「既然如此,你幹嘛還和她說話?」
「看不慣嘛!硬邦邦又死氣沉沉,好像全世界都對不起她似的,看得我忍不住想逗逗她。」
「逗這種女人有什麼好玩的?她頂多再擺個臭臉給你看而已。」
「好歹能讓她變臉,說真的,她兩眼冒火時的模樣比晚娘面孔漂亮多了。」霍天行想起她被他最後那句話激怒的樣子,忍不住又嗤笑出聲。
他敢保證,往後幾天她都不會再出現在研討會上。
「當心逗過頭人家以為你對她有意思。」井上隆取笑道。
「哈!放心,她討厭我的程度可能比我不喜歡她還要強烈,這種誤會絕對不會發生。」霍天行怪笑一聲。
「不管有沒有,我得先提醒你,我們這次辦的是大案子,沒閒工夫去釣馬子,懂嗎?」井上隆端出前輩的架子。
「我也沒有多餘的工夫去應酬女人,一個叛客就夠我傷神的了。」霍天行撇撇嘴。
「說到應酬,你不是說明晚你有個酒會要參加?」井上隆好奇地間。
「是啊!這次用計算機學者的名義回台灣,我母親要我順便去拜訪我舅舅,十年沒見面了,總得聯絡一下感情。」霍天行沒忘記母親交代的事。
「你舅舅幹哪一行的?」
「他是『東方科技』的創辦人,是個賣計算機的人。」他漫不經心地道。
「東方科技?」井上隆驚呼。「你說東方科技的總裁賀允山是你舅舅?」
「是啊,怎麼?」霍天行抬起頭,對他的大驚小怪有點不解。
「拜託,賀允山號稱台灣的計算機教父,他是把台灣的計算機業推向全球的主要人物,老天!這麼一個響噹噹的商界名人竟是你舅舅……」井上隆激動地握拳,他要有這種舅舅,早就去投靠了,還幹什麼情報幹員?
「你的反應太激烈了,井上。」霍天行感到好笑。
「你有這種舅舅,應該多多利用的……」井上隆暗示道。
「他是他,我是我,他姓賀,我姓霍,根本不相干,有什麼好利用的?況且他的生意以硬件為主,我攻的是軟件。又不同路。」他駁斥井上隆的說法。
「哎!就說你年輕不懂事,東方科技的優秀硬件加上你的完美軟件,不就成了超級組合?」井上隆雙手一拍,眼神發亮。
「井上,你早點去睡吧!我看你是太累了,才會在這裡亂扯。」霍天行聽不下去了。那種攀親帶故的事不合他的原則。
井上隆呆了呆,才訕訕地拎起西裝外套,走向大門。
「人有時候要懂得轉彎。霍克,這樣才會爬得比別人快又高。」井上隆在嘴裡咕噥著。
霍天行已經再度沉溺在計算機程序裡,壓根兒沒注意他在說什麼,直到門砰地關上,他才抬了下頭,然後又盯著屏幕上的那串英文與數字,腦中還是想著羈絆了他許久的老問題
叛客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真的,他比任何人都好奇。
第二章
一條籐鞭像下雨一樣不停地落在小女孩的身上,她痛得驚哭尖叫,拚命找地方躲藏,恨不能縮進地洞裡,才能免受這種傷害……「你這個混帳東西!什麼天才?什麼神童?我不需要這種小孩,光有頭腦有個屁用?只會花錢,不會賺錢,天才不吃飯照樣會餓死,你還敢叫老師來向我要學費,還他媽的說了一大堆廢話教訓我?媽的!你皮癢是不是?皮癢我就剝掉你一層皮!小雜種!」男人粗壯的身影藏在黑暗裡,只有手裡的籐鞭被昏黃的燈光照得令人心寒。小女孩縮成一團,咬著下唇強忍住哭聲,因為她知道哭只會引來更凌厲的鞭笞而已。「不要再打她了!求求你……」嬌美瘦弱的少婦跪倒在地,抱住男人的腿淒聲哀求。「滾開!」男人一腳踢開她,又灌了一大口酒,怒喝:「賤人生的賤種!該死的都生個孬相,讓人看了就煩……」「她才十歲啊!別打她了,學費我去張羅,我去找,可以了吧?」少婦痛捂著被踹傷的臉,攔在小女孩身前。「滾開!否則我連你一起揍!」男人握緊拳頭,額暴青筋。
「不!她已經被你打得遍體鱗傷了,再打下去會死的!」少婦哭叫道。
「媽的,看我不打爛你這張臉!」男人揮手就是一掌,打得婦人頭暈眼花,癱在地上,昏了過去。小女孩瞪大眼睛,蒼白瘦小的臉像白紙一樣,看著少婦倒地不起,身體不自覺地抖了起來。媽媽……死了?
被壞人打死了?
「給我過來!」男人憤怒地上前抓住小女孩細小的手臂,將她拉出來,又是一陣毒打。「啊!不要打我了!不要!不要——」小女孩痛得終於忍不住嚎啕,身體扭曲變形。「看你還敢不敢亂來!」男人愈抽愈用力,眼神也充滿了野獸的狂顛光芒。鞭子如急雨般落在小女孩身上,她只覺得身體疼痛得就要爆裂開來,這時,在淚眼模糊中,她看見桌角放著男人執勤時用的槍,猛地掙開他的大手,拿起槍回頭便往男人的心臟射去——「砰!」……
段葳倏地睜開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顆心仍被十一年前那聲震破耳膜的槍聲嚇得劇烈跳動著。她摀住領口,渾身不停地打顫,對自己在事隔多年仍無法解脫這個夢魘而痛恨著。她沒有錯!
她一再告訴自己,她沒錯,那只瘋狗早就該死了!她一點都沒錯!
十一年了,她該把這些可恨的事忘掉的,除了她母親,沒有人知道這件往事,更沒有人會抖出她經歷的過去,再也沒有人能傷害她了……她很安全,非常安全……
這麼喃喃自我安慰著,段葳衝下床點亮了燈,試圌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一發子彈結束了她和她母親的痛苦,早知道就早點殺了他!
那個虐待狂,根本不值得活著!
只是,那段過去早該全部丟棄的,為何還要來糾纏她?為什麼就是不放過她?失神地走進浴室梳洗一番,她的精神稍稍提振了些,看看時鐘,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她竟然錯過了上網的時間,可惡……窗外的夜色一如她的惡夢,深不見底的黑像要將她吞噬一樣,她心情窒悶,隨口塞了兩片餅乾,坐在書桌前,習慣性打開計算機,卻無法專心看著網絡上的資料。時鐘的滴答聲在這寂靜的時刻顯得特別大聲,雖說早已習憤一個人獨處,但在這心神不寧的時刻,她仍有點不適應室友易俠君搬出去後的空蕩。這幢破舊別墅不是她的,她只是個房客而已,可是屋主佟朗青隨著丈夫到美國去了,另一位室友易俠君改頭換面當了刑警後也搬去和情人同住,她就這樣成了這別墅的唯一主人。佟朗青大方地說要將別墅送給她,她沒有接受,並非嫌別墅破舊,而是她的個性最不喜歡受人半點恩惠,人生來去,她不願受太多人情牽絆,免得生生世世都在還債,那太累了。她還是以租屋的方式,每年將租金匯到美國給佟朗青,這樣她才能安心住下去。但話說回來,這幢破別墅除了她們三個劣女,誰還敢住進來?
這裡簡直是劣女的巢窠,專門孕育本質惡劣的女人,改邪歸正的就會搬出去,像佟朗青與易俠君,不就是最佳明證?那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