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她的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瞪大眼睛,眼中的霍天行成了她的繼父,她只看見他全身是血,臉孔扭曲又猙獰地向她走來……
「小葳……」霍天行看不下去了,他想擁住她,想抱緊她。
「別……靠近我……你死了!你已經被我殺死了!你再也傷不了我了!」她驚恐地尖叫,迭步後退。
「小葳!」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輕喊著她。
「別抓我!我沒有錯!你該死!你是個惡魔!誰教你要一直打我……誰教你要打死媽媽……我沒有錯……」她慌張失措地哭叫,蜷縮得像個十歲的孩子。
霍天行深深抽了一口氣,將她整個人抱住,沉痛地低喊:「是的!你沒有錯,你是為了保護自己!那些都過去了!惡魔死了,再也沒有人會傷害你一根汗毛!再也沒有人能糟蹋你了,相信我,從今以後,我會保護你,永遠保護你……」他聲音沙啞,將頭埋在她頸間,陪她一起掉淚。
如果他能早點認識她,如果她受虐的時候他能在場保護她,她就不會身心都是傷了。
她哭了,把積壓了多年的怨、恨、驚、懼全都化為淚水,清洗心中那道深不見底的黑洞,裡頭深埋的污穢與陰霾都被沖刷掉了,向來重如千斤的心頓時輕鬆了許多。
十一年來,這個事件把她壓得不成人形,她倔強地不表現出內心的無助與恐懼,但那夜夜糾纏著她的惡夢正是她逃不出過去陰影的最佳寫照,她以為不去看、不去想,就能遺忘,怎知愈是想掩埋,愈是不去觸及,她繼父的陰魂就愈深刻進她的靈魂,終致成為她痛苦的根源……
現在,重溫那段驚心動魄的一刻,她才看清,多年來的惶亂與不安,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只會拚命地逃,從不回頭去正視她的心結與夢魘,結果,她一直以為追趕自己的惡魔,竟只是自己的影子!
多可笑啊!
玩了許久的捉迷藏遊戲,此刻她才猛然發覺,這遊戲只有她一個人在玩而已。
「哈哈……」她因這個醒悟又哭又笑,淚流得更凶,近乎歇斯底里,但腦袋卻沒有比這一刻更清晰。
「小葳?」霍天行擔憂地拉開與她的距離,眼中充滿焦慮。
「我是個傻瓜……我以為我怕的是那個人,沒想到,都是自己在嚇自己而已……」
淚已淌滿她的臉,可是她依舊笑得令人驚駭。
「別說了!小葳……」他大喝一聲,不想再看她這樣狂顛下去。
她一怔,迷亂的視線對準他,終於看清他的臉。
「霍……天行……」就像在大海中攀到浮木,她忍不住揪住他的上衣。
「你已經沒有什麼可害怕的了,有我在,我就在你身邊……」他拿掉她的眼鏡,溫柔地拭去她的淚,低聲地說。
「霍天行……天行……」她撲進他懷裡,再次放聲大哭。
烏雲過去了,接下來的,應該是萬里無雲的晴空吧!
霍天行摟緊她坐在床沿,任她的淚浸濕他的衣衫與胸膛,一顆心被她哭得澎湃蕩漾,漩成一個渦,只想將她吸入,只要她來填補。
良久,她的哭聲方歇,他低下頭,吻著她哭得紅腫的眼睛,吻去她猶掛在眼角的鹹澀珠淚,最後,將唇覆在她顫動的唇上。
她閉起眼睛,安心地接受他溫柔的安撫,他豐潤的唇有神奇的魔力,鎮定了她的慌亂,暖化了她的寒冷。
他會保護她……她相信他會保護她……
霍天行……也許他正是老天派來救她的王子……
她回吻著他,向自己承認早已愛上他的事實,就在兩人初相逢時,就在那夜他陪她走過星空之下,她的心已不再屬於自己了。
他將她擁得更緊,體內的慾火被撩動,她不再冰酷冷漠,她是熱的、柔軟的,那份從未展露過的款款深情,震撼著他的四肢百骸。
挑開她的口,他進一步去探索她口中的甘甜,在舌尖與舌尖的交纏下,他們幾乎沉溺在愛神揚起的魔法中,化為火球。
就在兩人即將被慾火焚燒之前,一個尖銳的聲音倏地灌進段葳的耳裡,她渾身一震,清楚地聽見有人駕了一句:「壞小孩!你是個殺人犯……殺人犯……殺人犯……」
她背脊冒出冷汗,突然推開他,滿臉驚惶地道:「你還是別接近我的好……我是個殺人犯,這個罪名這一輩子都會跟著我……」
霍天行呆了呆,又蹙緊濃眉,慎重地說:「你不是,你忘了,法官判你無罪。」
「但我畢竟殺了人!」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悲淒地搖搖頭。「他們說我是個小惡魔,十歲就會殺人,可見骨子裡流著壞血……」
「他們?誰?」他眉心堆滿直紋。
「他們……好多人……看著我……用一種驚異、惶恐還有輕蔑的眼神,他們怕我,又忍不住討論我……我是個壞孩子!壞孩子沒資格得到幸褔和快樂……」她垮著肩膀,像在念著咒語般,斷定自己的罪。
「這是什麼鬼邏輯?每個人都有權過幸福快樂的日子,聽好,小葳,殺了那個虐待你的人不是你的錯!任何人處在你那種狀況,都會反擊的。」他被她偏激的論調惹毛了,捧住她的頭低喝。
「不……你不懂……你不會懂的!」她臉色雪白如紙,拚命搖頭。即便她被判無罪,但她後來在網絡上做的那些事,就足以下地獄!
叛客!是她靈魂中罪孽的一部分,也是她向人性醜陋挑釁的另一個自己。
「我不懂什麼?失手殺人這件事你一直在苛責自己,雖然你自認你沒做錯,可是你的良心卻又不放過你自己,是不是?你要把自己逼到什麼程度才甘心?」他生氣地大吼。
「不……你不知道……我在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還特地瞄準了他的心臟……」她木然地看著他,絕望地笑著。「也就是說,我不是失手殺了人……我是蓄意的……我的天性中一定存有壞的基因……法官不知道這一點,所以赦免了我,但我自己非常清楚,我做了什麼事……」
「那又如何?」他定定看著她,面色沉冷。
「愛上我這種人是很危險的……所以,趁你還沒深陷之前快離開吧!」她說得瀟灑,可是心正被撕扯著。
沒有了他,她會變得如何?
是誰說過,一旦得知溫暖的滋味,就更無法忍受寒冷的冬天,如果他從未出現,她或許還能抵抗冰冷的孤獨,但在被他擁抱過後,她就失去了御寒的能力了。
與其得到後再失去,寧可從未得到過……
早知道,就不該愛上他……
「沒有用了!」他目光灼灼地道。
「為什麼?」
「早已深陷,又怎麼離得開?」他拂開她前額的劉海,低喃著。
「你……你這個傻瓜!愛上我可能會毀了你,你知道嗎?」她紅著眼眶大喊。
「那我也認了!就算你是個殺人魔,我也永遠不會放開你!」說著,他將她壓倒在床上,不容她多說,便狂野地吻住那兩片喋喋不休的紅唇。
這次他不再溫柔斯文,他被她的話激得渾身冒火。她以為他愛她只是隨口說說?隨時能說停就停?
她太小覷他對她的感情了,他要讓她明白,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只為她火熱,他要定她了!
激狂的火苗席捲著她全身,她有點驚慌,不知他為何會突然換了個人似的,更不知道接下去,自己能否承受得了他熱得能燒融一切的激情。
可是,這點質疑一下子就消失了,在他火熱的吻中,她的靈魂都從冬眠中甦醒過來,一陣陣酥麻的輕顫佈滿她所有肌膚,她有些炫然了。
他褪去她的衣物,大手輕柔地撫過她嬌小細嫩的胴體、令人愛慾交雜的小巧雪峰、平滑雪白的小腹與纖細的四肢……
他就要溺斃在她嬌軀所散發出的馨香之中,那清新的、淡雅的氣息,能化去男人所有的理智,甘願成為俘虜。
隨著他的唇遊遍她的每一寸地帶,她的喘息也愈來愈快,一想到他拉著小提琴的指尖正在她身上作樂,她的興奮就不斷提升……
「我愛你……」他將她按向自己慾望的中心,讓她的溫熱包圍著他。
「天行!」她狂亂地弓起身體,低呼一聲。
「別怕……讓我愛你……」他吻去她的聲音,緩緩地進入了她。
她在他口中痛喊著,然後,電擊般的快感在措手不及間一波波地湧上,將她推向最接近天堂的巔峰,隨著節奏往上攀的同時,她也聽見他低沉愉悅的吶喊聲。
冰與熱的結合,化成了暖流,流過兩個渴望愛情的心靈,這一夜,藏在段葳心中,
被冰封多年的愛的種子……發芽了。
※ ※ ※
段葳睡得好沉,一覺無夢到天亮是以前從未體驗過的,她貪戀著這種徹底放鬆的感覺,不願太早醒來,在寤寐中流連著,遲遲沒有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