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也不是,不愛也不是!
他已經搞不清楚根生柢固在內心深處的,究竟是愛還是恨了!
就這樣離去,真的能掙脫她的倩影嗎?
想起方才火辣的吻,他的體內又是一陣心神俱亂,他想她!要她!這個意念從來就沒有消減過!
如果只是單純的慾望,那隨便找個女人宣洩就行了,可是,他就是無法拿別人來代替她!
除了她,沒有人能填補他空寂已久的心靈,除了她啊,他感覺不到自己的熱力何在!
該死!他正是這樣地在乎她,才會這樣不幹不脆,糾纏不清吧?
嘟嘟!行動電話響了!
他順手切掉電源,不讓任何聲音干擾自己的沉思。現在,他得澄清他對佟朗青的真實情感,否則,就算離開台北也擺脫不了愛情的糾葛。
不久,換成電話鈴響了,他眉鋒一攏,知道是秦玲玲在找他,她最近頻頻打電話給他,可是他並不想見她,她的冷言冷語與不尋常的黏人讓他消受不了。
為了圖個清靜,他拔掉電話線,又坐回沙發。對秦瑄瑄,他已沒有遺憾,他用自己的心償還了當年的背叛,秦玲玲也該收手了!
說起來,她的毒也不輸佟朗青,愛情殺手下台,這回是不是換成復仇女子上場。
慢著!
楊恕驀地想起佟朗青剛剛道別的神情與口氣,一股不安的預感捉住他的心頭,他霍地站起,瞪著前方發呆。
愛情殺手該下台了?
那是什麼意思?她想做什麼「華麗的了結」?
難道……她想死?
突然,寒心的疙瘩佈滿全身,他火速地衝出門,又急又氣地開車衝向佟朗青的住處。他不准她死!沒有他的允許,她不能死!
老天!
希望這只是他的多心,希望她仍好好的待在家裡,希望她不會做傻事。
因為焦慮,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卻感覺有如五個小時,他將車停在她門外,飛也似的翻越欄杆,慌慌張張地奔向主屋,大門沒上鎖,他直接進入,上樓,嘴裡大聲喊著:「朗青!」
易俠君幾乎在他進門時就醒了,打開房門,她高聲質問:「你要做什麼?楊恕!」
楊恕沒空理她,拚命敲著佟朗青的門,嘶聲地叫著:「朗青!開門,朗青!」
「怎麼回事?」段葳也醒了,蹂著睡眼走出來,不明所以。
「殺手怎麼了?」易俠君立刻有了反應,一個縱身上樓。
「讓開,我要撞門了。」楊恕急出一身冷汗,準備破門而入。
「別撞了,我能開這扇門。」易俠君阻止他,拿出一根細鐵絲,在鎖孔掏了幾下,門應聲而開。
楊恕第一個閃進去,整個房閒空蕩蕩的,不見佟朗青人影。
「人呢?」易俠君奇道。
楊恕立刻衝向浴室的門,一旋開,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差點休克!
佟朗青倒在浴缸旁,衣服上全都沾滿了血,手腕處的割痕正汩汩地將她染成鮮紅。
「朗青!」痛心地喊著,楊恕上前抱起昏迷不醒的她,方寸大亂。「誰准你死的?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我不准你用這種方式報復我……」
「天!殺手……」易俠君也傻眼了,之前胡謅的話果然應驗,殺手真的想了結自己?
「你們都鎮定點,快叫救護車,先幫她止血。」慌亂中,段葳冷靜沉著的聲音喚回他們的理智,只見她指揮若定,命令易俠君打電話,又幫佟朗青急救,展露了她過人的應變能力。
一個小時後,他們護送著佟朗青來到醫院,她因流血過多而陷入昏迷,同血型的楊恕和易俠君毫不遲疑分別貢獻了五百西西熱血,只盼她能活過來。
楊恕和易俠君及段葳都在急救室外等候,三人只惦掛著佟朗青能平安脫險,誰也沒心情開口詢問整個事件的經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楊恕幾乎急白了頭髮,這種攻心的煎熬,更勝十年前受她玩弄後惱怒的數百倍。
這一瞬間,他釐清了心中的愛恨迷團了!
他哪裡還有恨?他是這樣深摯地愛著她啊!愛得無法解脫,愛得刻骨銘心,愛得毫無理由……因此,才由愛生根!恨她當年耍了他後仍然佔據了他所有的心思!
你得活著,朗青!我要你活著!
他在心裡呼喊,手掌抵著前額,閉眼祈求老天別奪走她的生命:「我們不想問你和殺手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們只想確定,你到底愛不愛她?」易俠君俊俏的臉上嚴厲凝重。
「我愛她!只是我自己不承認……」他篤定地說,不再有懷疑,不再逃避。被她這麼一驚嚇,反而嚇醒他困在混沌不明情網中的心。
「那你打算怎麼辦?」易俠君不客氣地追問。
「我……」他怔住了。怎麼辦?即便愛她,能和她在一起嗎?她願意嗎?
「別再對付她了,她雖然傷了許多人,但她也遍體轔傷,這個懲罰夠了。如果連她心愛的人都無法寬恕她,她是不會復原的。」段葳人小鬼大地說出令人動容的話。
楊恕無言以對,他何嘗看不出她滿身瘡痍?只是,他被復仇沖昏了頭,才會在她不堪的心靈上再加痛擊。
真要分類,他不也屬於惡人?
醫生開門出來,他大步迎上去,著急地問:「怎麼樣?醫生?她……」
「她已經沒事了,不過……」醫生看他一眼,忽道:「你是她丈夫嗎?」
「我……」楊恕被這問題問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是的,他就快是了。」易俠君一掌拍在他肩上,衝著醫生點點頭。「而我們是她的妹妹。」
「那我就直說了,她的身體孱弱,你們竟然沒叫她多休息,沒好好照顧她,更沒阻止她飲酒,難道你們不明白這樣子簡直是拿她肚子裡的孩子開玩笑!」醫生終於開罵。
這句話有如青天霹靂,打得楊恕一陣昏眩。
孩子?
他的心臟幾乎負荷不了這翻江倒海而來的震撼。
「朗青她……懷……懷孕了?」他頭一次結結巴巴得說不出話來。
易俠君和段葳同樣張大了嘴,呆掉了。
「是的,胎兒才五周,已經有了心跳,初期是危險期,年輕人,你得多花點心思陪伴她,有什麼事夫妻攤開來談,別悶在心裡,割腕自殺是件愚不可及的行為,她要是這麼死了,可是一屍兩命哪!」醫生語重心長地責難。
一屍兩命!
楊恕被這可怕的字眼嚇得坐倒在長椅上。
朗青……和他的孩子!
老天!他差點就害死自己最摯愛的兩條生命!易俠君第一個回神,她脫口低喊:「拷!沒想到你的手腳這麼快……」
段葳輕撞她一下,阻止她口無遮攔。這位樑上君子可不懂什麼口德的。
楊恕理不清心中脹滿的是喜是憂,想起她去綠屋找他的蒼白,他才恍然瞭解她為何而去。
她也迷惘吧?不知如何是好,才會想見他,而他……他竟狠心地將她求援的手推開,讓她獨自承受一切。
「她就快醒了,你們可以進去看她,說些正面鼓勵的話,提振提振她的精神。」醫生交代完畢,搖搖頭離開。
易俠君推了推猶自發愣的楊恕,說:「還杵著幹什麼?進去看她吧!」
「我們在這裡等就好。」段葳點點頭,抿抿嘴算是鼓勵。
深深吸一口氣壯壯心臟,他走進去看佟朗青,在充斥著藥水味的空間中,她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蒼白的臉,削瘦的雙頰,本來就纖瘦的她現在看來更如風絮柳絲,美麗的五官連沉睡中也淺蹙著,似乎在潛意識中仍受著心靈的荼毒。
輕輕握起她的手,他悸動得紅了眼眶,無聊的報復,可笑的對峙,他和她之間的戰爭根本沒有輸贏,他們都賠進了自己的心,這……算是愛神的包容,還是老天的寬諒?竟以愛的結晶來化解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
佟朗青動了一下,張開眼睛,黑澄澄的大眼毫無生氣,她空洞地注視著天花板,之後,才將目光落在身旁的楊恕身上。
「楊恕?」她在什麼地方?楊恕又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死了嗎?
「你沒事了,朗青,沒事了……」深吻著她的手心,他慶幸他及時趕到,救回了她。
「沒事?你是說……我沒死?」怎麼,傷口割得不夠深嗎?還是,閻羅王真的拒收?
「是的,你沒死,我不准你就這樣死去!你竟然連我們的孩子也忍心一起帶走!」他低嚷著。
「你知道了?」她駭然地縮回手,臉色戒備地瞪著他。
「是的,我知道了,醫生說孩子已經五周,也有心跳了,你為什麼……」他想再握住她,然而卻被她一手揮開。
「你救醒我,是為了來取笑我的?」她睜大眼,打斷了他。
「取笑你?我現在哪還有心情做這種事?你懷孕了居然不說,居然還要毀了兩條生命……」他神情激動地靠向前。
「你不是要和秦玲玲走了,還管我如何?你說你不再管我了!現在還來做什麼?來同情我?」她生氣地瞪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