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心,你怎麼了?」她走向語柔,關心地握住她的手。
「沒事。」語柔強笑道。
「我們怎麼會聊到嵇公子呢?真奇怪。」千千不知道為何會想向語柔解釋她與嵇澤飛之間的情誼,她一向不太在乎他人看法的。
「是啊!別談他了,一個浪子而已。」語柔眼神迷離難懂。
「他不是個浪子。大家都被他的放浪形骸騙了,嵇澤飛可是個最精明的商人呢!」千千又搖搖頭。
「哦?怎麼可能?」語柔忍不住想探究真相。
「他表面上像個無所事事的大少爺,私底下卻是嵇家米行的重要人物。這嵇家米行裡裡外外幾十家分店的生意,沒有一樁交易能逃得了他的法眼。」
語柔驚訝地想起嵇元成帳冊上被動過的手腳,那些被侵佔的款項和收入全都在事後補回,難道這全是嵇澤飛的功勞?
太匪夷所思了!她還在思忖是哪個人從中伸出援手,穩住嵇家的產業,卻怎麼也料不到是他!
可是,為什麼他不光明正大地協助嵇元成呢?
「很驚奇吧?那些在人們口裡傳述的流言,很少符實的。」千千瞭然地笑笑。
「他為何要繞這麼一大圈呢?他是嵇家的少爺,本可名正言順地接管嵇家的產業,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語柔如墜五里霧中。
「你不明白,嵇老爺是出了名的念舊和豆腐心腸,有時候寧可吃虧也不願相信親信的人會背叛他。以前嵇澤飛勸了好幾次都沒有用,還落得兩面不是人的下場,後來他只好放棄與嵇老爺爭論,改用其它的方法補救。」千千和嵇澤飛相交三年,對他的事瞭若指掌。
語柔怔在原地,不能相信事實真相竟是如此。如果嵇澤飛的所作所為只為讓別人對他撤去心防,那他的確做到了,她壓根兒沒想到真實的他是這樣的人。
「淨心,你發什麼呆啊?我說了這麼多只是告訴你,人們的嘴是最靠不住的,要認清一個人就得去接近他、瞭解他,道聽塗說不過是一團煙幕而已。就像前陣子人們傳言聶語柔的種種醜事,我相信她絕非方有印所說那般淫蕩。哼!憑一張嘴就想論黑白、定是非,真是太可笑了。」千千冷哼了一聲。
是啊!她自己不也深受其害嗎?語柔苦笑。
唉!母親說得對,眾口鑠金,她的確低估了人們造謠生事的能力。
只是,就算嵇澤飛真如沈千千所言,她對他的感情依然充滿了矛盾。他曾經看不起她、厭惡她,又想盡辦法羞辱她,她理應恨他的,但為何對他的一言一行又無法忘懷呢?那一夜的柔情繾綣在她心中並非毫無波瀾啊!
老天!誰來告訴她這場遊戲該如何了結?
※※※
趕了三天的路,嵇澤飛和小喜子終於來到天狼崗下。天狼崗的正確位置鮮有人知,再加上人們害怕被搶,沒有人敢私自上山,因此大家只知天狼崗上有個賊窟,卻不知道位居何處。
「少爺,歇會兒吧,再趕下去不只累死人,連馬也挺不住了。」小喜子在山腰的一棵大樹下坐倒。
「這天狼崗岔路這麼多,真不知怎麼上去。想當初定安鏢局想上山救人也找不著途徑。看來,只有製造些騷動才能逼得那個小黑現身。」嵇澤飛仔細地觀察地形,腦中不斷想著該如何才能順利地進入山賊的大本營。
「要怎麼製造騷動?」小喜子不解地問道。
嵇澤飛眼露精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不會吧?少爺,千萬別又是我……」跟著嵇澤飛久了,小喜子早就摸透了主子的性子。
「小喜子,把衣服脫了。」嵇澤飛決定利用小喜子來演出戲。
「脫衣服?這裡?現在?」小喜子怪叫道。
「沒錯!」嵇澤飛笑得很危險。
「少爺……」都冬天了,脫了上衣不只丟臉,更會著涼。小喜子一張臉苦哈哈的。
「脫!」
一聲令下,小喜子只好仗著「皮膚」之勇,照計行事。
然後,就看見一個上身赤裸的男人沿著山路狂奔,不住地尖聲大喊:「救命啊!搶劫啊!救命!快來人啊!」
他的身後跟著一個拿刀的「歹徒」,緊追不捨。
不多時,天狼崗的守衛就發現這兩人的蹤跡,立刻呈報上去,不到一盞茶的光景,聶琛就得知有人在天狼崗外搶劫的事。
「王八羔子!搶東西搶到咱們地盤上來啦,去把那兩個渾球給我抓上來瞧瞧!」
結果,嵇澤飛和小喜子就將計就計被帶進了山寨。當聶琛看清來人時,大吃一驚,不敢相信眼前的竟是語柔的丈夫和他的書僮。
「嵇澤飛?!你上天狼崗做什麼?」怪了,什麼風把這個人給吹上山來的?他前腳才進門,他後腳就跟著來了。
「語柔在哪裡?快把她交出來!」嵇澤飛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
「你在胡說些什麼?」聶琛一時摸不著頭緒。
「別以為她想跟著你就私藏她,我說過,她是我的妻子,誰也不能帶走她!」
「你給我說清楚,我幾時帶走柔兒了?」聶琛一掌拍向座椅的扶把,倏地站起來。
「明人不做暗事,小黑,你要是再不把語柔交出來,我就報官剷平整個天狼崗!」嵇澤飛一顆心早已飛到語柔身上,外表看似沉穩,內心實則焦灼不已。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自從上次在你家後園見過柔兒之後,我就沒看到她了。我小黑說話算話,從不扯謊!」聶琛大喝一聲,雙手扠腰。他在山寨中待久了,儼然有種霸王的氣勢。
「語柔沒來?」嵇澤飛大失所望。語柔沒到天狼崗,那這幾天她在哪裡?
「到底怎麼回事?別告訴我你把我堂妹給搞丟了!」聶琛也跟著緊張起來。
「她真的沒來找你?」嵇澤飛提了許久的心還是沒找到歇息的定點,老是懸宕在半空中。
「沒有!她一個弱女子怎麼上得了山?這山林間多的是猛獸,她沒練過拳腳,萬一……」聶琛開始擔心語柔會不會在半途就教野獸給撕爛了。
「語柔!」嵇澤飛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又強行穩住。三天來不眠不休,只為尋妻,結果什麼也沒有。
「少爺!」小喜子低呼一聲,立刻扶著他在椅子坐下來。
「我沒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緩和一下緊繃的情緒。
「嵇澤飛!」聶琛大步走向他,「語柔到底怎麼了?」
「她離家出走了,至今已有三日下落不明。」嵇澤飛痛苦地閉上眼。為什麼人總是在失去後才知道要把握?
「你說什麼?她不見了?」聶琛哇哇大叫。
「是的。」嵇澤飛雙手撫著額際,煩亂至極。
「你是怎麼照顧她的?都告訴你我是她堂哥,死都沒有碰她,怎麼你還是不信?一定是那日你說得太過分了,才讓柔兒離開你。這下好了,把人氣跑了你才開心快活,是不是?」聶琛氣憤地走來走去。
嵇澤飛沒有回答,倒是小喜子替主子說了一句:「小黑大王,我們少爺已經夠傷心的,你就別再怪他了。」
「哼!自作自受!」聶琛當然看得出嵇澤飛的憔悴,但這又有什麼用?
「你想,她還會到哪裡去?」嵇澤飛疲憊地問他。
「我哪會知道?這丫頭從小就比我精靈,老是耍得我團團轉,若真拗起來,一般人根本摸不著她的心思。」聶琛搖頭歎息。
小喜子倒覺得這些形容詞應該用在他家少爺身上才對。
「既然語柔不在山上,那我不打擾了,告辭。」嵇澤飛拱手作揖,轉身就要走出山寨。
「等等,」聶琛走到他面前,「我跟你一道下山找找看。」
嵇澤飛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於是三人結伴下山,打算回杭州城再仔細探詢語柔的下落。
第九章
聶允諒一收到沈千千的訊息,就知道棘手的事終於來了。
沈千千信守諾言,自從與他談過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嵇澤飛,更將嵇澤飛拒於門外,這些事早就傳進他的耳裡了,根本不用親自前往印證。
接下來,就看他表現了。
傷腦筋!他護了五年多的鏢,可從沒護送過「人」,何況還是個柔媚嬌俏的女人。從杭州到無錫太湖要花上不短的時間,這期間孤男寡女同行,怎麼想都不太對勁,偏偏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哪有出爾反爾的道理?眼看著相約的時候近了,他也只有硬著頭皮接下這次的任務。
總之,別和那個姓沈的姑娘太接近就成了。聶允諒安心地想著。
入夜,他換上勁裝,身手俐落地來到沈千千的繡樓外,在樓前駐足了半晌,終究還是躍上樓閣,輕敲窗欞。
「誰?」沈千千在房裡輕問。
「聶允諒。」他沉聲回答。
窗戶「咿呀」而開,沈千千那張美艷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是你!」千千粲然一笑。她早已等候多時,剛剛才要語柔先到門外候著,待她向聶允諒說明行程之後再為他們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