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苑看著他那雙載滿恨意的眸子,心頭突地湧上說不清的疼痛。
她不懂,為何會有那麼多恨意浮現在他的臉上?雖然滿人人侵惹來許多漢人不滿,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應該要學著接受滿人人主的事實,為何要有那麼沉重的心結呢?
「怎麼了?你也覺得你們的闖入漢土是不理智的做法嗎?你是該回去好好規勸你們那位滿清皇帝,可能的話趕緊滾回去,別在這裡礙漢人的眼!」
「你真不可理喻!」寧苑深提了口氣,無法苟同他眼底的恨。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可理喻得徹底一點吧!小江--」他陰冷的視線凝在她臉上,突然拔聲一吼。
「少爺,什麼事?」小江恭謹地問道。
「把這個高傲的格格帶回房間,派人嚴密看守,不得有誤!」
韓少臣走向她,重重的呼吸氣息惡意地吹拂在她臉上,「乖點兒,落人蛛網的蝴蝶是再也脫不了身的。」
她為之一愣,就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帶走了。
望著她的背影,他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換上的竟是一種說不出的疲憊。
老天……他該如何對待這個看來纖柔,而他卻恨之入骨的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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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小心,居然讓寧苑被惡賊帶走了?」
喬爾泰一返回裕麟親王府便聽見寧苑被劫持的消息,氣得怒火中燒、脾氣暴躁,他立刻吩咐屬下,就算把整個北京城翻過來,也得找到那個不要命的賊人。
「刺客來得突然,府中人沒一個人有準備。」
喬福晉怎不為寧苑擔憂?可她更不能讓喬爾泰查出對方是誰,否則臣兒性命堪憂呀!
「是這樣的嗎?」喬爾泰可不是傻瓜,他冷冷地牽動嘴角,「聽說昨夜你房外的侍衛突然被人打昏,可你卻安然無事,這事我還真不得不起疑。」
她暗吃一驚,臉色瞬變,「你這是懷疑我叫別人劫持自己的女兒嘍?」
「哼!」他猛地一甩袖,「我可沒這麼說。」
「可你那種口氣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喬福晉知道自己不能退縮,一定要與他無理取鬧下去,否則定會被這個奸佞之人識破一切。
與喬爾泰相處多年,她深知他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當初為了娶她,他明知她已有心上人,卻仍千方百計地拆散他們,只求自己的勝利。
可當真得到她後,他卻又不懂得珍惜她,老拿她已非處女的事實譏諷她。還好他是愛孩子的,對寧苑更是百般疼惜,為此她就算有百般委屈,也會吞入腹中、忍耐度日。
「但……我聽說那賊人離開時,還指名要你後悔?」喬爾泰大聲問道。
「我、我怎麼知道他幹嘛這麼說?」喬福晉眼珠子輕輕轉了下,「你要指控我也得找到理由,不能因為別人說什麼就懷疑我呀!」
其實,對於寧苑的安危她倒能放心。臣兒之所以帶走她,完全是因為恨她不肯隨他走,但這不至於讓他對自己妹妹下毒手吧?
而且,韓魯為人端正,是她所認識的男人中最溫柔、最宅心仁厚的一位,她相信他也不會對她女兒做出什麼事,只擔心……擔心眼前的喬爾泰不是那麼好對付就是了。
「罷了,反正你就是有理由。」他的眼睛突然往她腕上一瞄,目光冷肅,「你手腕上的翠綠玉環呢?它不是你最心愛的首飾嗎?」
「這……我……」她快動作地將手臂藏到身後,這動作當然引來了喬爾泰的疑心。「說,玉環呢?」用力攫住她的手腕,他惡聲惡氣地問。
「它……被我不小心摔斷了。」她神色不定地說道。
「摔斷了?」突然楊高的嗓音證明他壓根不相信。
「我說斷了就斷了,你還要我怎麼說呢?」望著他漾滿恐嚇意味的臉,她心底可是陣陣膽寒。
「你這麼喜歡它,怎麼會斷了?」他冷冷地牽起嘴角,「老實說,你該不會送給心上人了吧?」
「這、這怎麼可能?」她對他的想像力簡直無法忍受,「我年紀多大了,你何苦這麼譏諷我?」
「哈……」喬爾泰走近她,抓住她的下顎,「你年紀雖大了,但仍是風韻猶存啊!」
「去你的。」她用力拍開他的手,秀眉輕輕一皺,「我才不像你,明明有妻有女,還在外頭胡搞瞎來。」
「男人與女人本就不同,難道你想要與我媲美?」
「算了,我不屑和你媲什麼美,你拿去仔細瞧清楚,看玉環是不是斷了?」說著,喬福晉便走到床頭,拿起枕頭下已斷成好幾截的玉鐲,放到他手上,「仔細看清楚。」
喬爾泰把玩著手中的玉鐲,嘴角勾起一抹曬笑,「何必這樣呢?吃醋了嗎?」
「誰吃你的醋?你還是趕緊離開,我要到佛堂唸經參佛了,希望神佛保佑寧苑的平安。」說著,她便要離開房間。
「哼!光靠那些看不見的神佛能找得到寧苑才怪!我要親手將那個不要命的惡徒逮到手,然後五馬分屍,以血滴子伺候!」他惡狠狠地說道。
喬福晉身子一僵,心口也沉沉窒住,連四肢也隱約發起抖。她只祈求上蒼有眼,能讓韓魯與臣兒逃過此劫,就算要她下地獄,她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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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韓家莊一住就是三天,可寧苑至今還是不明白這裡到底是哪兒。
不過,這兒的環境不錯,奴僕有好幾人,而且大夥兒都稱那個惡人「大少爺」。
問題是,這位「大少爺」姓啥名啥呢?他究竟要將她在這兒囚禁幾日才肯放她回去?
「格格--格格--」
突然,她聽見小倩的聲音遠遠傳來,正以為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時,房門突被推開,果真是小倩走了進來。
「小倩,你沒事吧?」寧苑開心地握住她的手。
「嗯!小倩沒事,格格呢?手傷好些沒?這幾天我一直掛念著的就是格格手腕的傷了。」她一進門就握起寧苑的手瞧。
「放心,我的傷早好了。」寧苑笑了笑。
「那個惡人給您請了大夫呀?」小倩壓低嗓子,小聲地問。
「這倒不是,是他自個兒醫我的。」說到這個,寧苑不禁又斂下眼,對於那霸氣的男人有著說不出的畏懼。
「啥?他還會醫術啊?」小倩有些不相信。
「這我就不清楚了。倒是你……你是怎麼來的?難道他沒限制你的行動?」關於這點,寧苑就想不通了。
「這我也不清楚,只是一早那個惡人就跑來把我放了,他還說……」突地,小倩皺起了眉。
「說什麼?」
「說格格您都不吃不喝,所以要我來伺候您,還說以後您的飲食由我負責,我還可以到廚房走動呢!」她突然曖昧地問:「那個惡人為什麼要對您這麼關心,該不會--」
「該不會什麼?」寧苑反問。
「該不會……他喜歡上格格了吧?」
「你別胡說!」
不知為什麼,經小倩這麼胡言亂語後,她的心兒居然會隱隱翻起熱浪。
「否則他幹嘛要醫您,而且還關心您的飲食呢?」小倩的表情很認真。
「或許是擔心弄死了我,以後不好對我阿瑪交代。」寧苑只好隨意找個爛理由堵住小倩那張胡說八道的嘴了。
這種話她倆之間說說可以,要是讓那惡人聽見,那還得了啊!
寧苑才剛這麼想,轉頭便見那惡人真站在門外,還一臉邪氣地盯著她們瞧,這下可真是丟臉丟大了。
「格格--」見寧苑變了臉色,小倩好奇地轉過臉。可這一瞧,她反而比寧苑還緊張,趕緊退到一邊去。
「你剛剛說什麼?我會怕喬爾泰那個老賊?」韓少臣雙臂環胸,冷眼瞧著寧苑那張驚駭的小臉。
「我……我只是……」寧苑低著頭,不斷深呼吸來平緩心頭起伏不定的情緒。
「別這個樣子,會有人誤會我虐待你呀!」他露出一絲不馴的笑容,「刻意將這個丫頭叫回來,就是想讓她服侍你,省得你愈來愈憔悴,改天只剩下一把白骨,讓我怎麼送你回去?」
寧苑乍聽此言,不禁張大了眼,剛剛的驚駭也一古腦兒地不見了,「你剛剛說什麼來著,要送我回去?」
見他沒響應她半句,她緊張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你是不是準備送我回去了?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韓少臣眸子一瞇,直凝住她那張粉嫩的臉蛋,「你未免謝得太早了吧?」
「嗯……你的意思是……」她的心底一陣抽疼。
「你還得在這裡再待上一陣子。」
說到這兒,韓少臣不禁蹙起雙眉。這陣子見爹似乎對見「她」一面仍不死心,整日愁眉深鎖,連病情也跟著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