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讓他不解的是,這位弱不禁風的小兄弟既能在長安城內興風作浪,又豈會沒聽過安樂王的名號?
「這裡是哪裡?到底是誰要見我?」翟雲壓根兒不明白自己陷入了什麼境遇。
「這裡是安樂王府,我家主子正是安樂王李琛。」趙奇按捺著性子解釋。
「安樂王?那個安樂王?他……他……他為什麼要見我?」翟雲低呼一聲,結結巴巴地呼儒著,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傳聞喜歡女色的老傢伙會想見她?她根本不認識他啊!
「你心裡有數。」他冷冷地說。
「什麼?」她糊塗地眨眨眼,不明所以,內心更是惴惴不安。
趙奇瞥了她一眼,懶得再多說,閉緊嘴巴,領著她走進正廳。
翟雲也被這宅子的豪華震得不敢多言,靜靜地跟著,把心中的忐忑與疑問暫且壓下。
一進到大廳裡,一聲聲鶯聲燕語夾雜著笑鬧聲,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酒味及脂粉氣,放眼望去,只見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衣服半褪的女人簇擁著一個男人,有如眾星拱月般,使盡渾身解術伺候著,那景象,活生生就是一幅縱情聲色的活版春宮!
翟雲簡直驚掉了魂,木然地杵在趙奇身後,趕緊垂下眼,不敢直視。
這群女人……未免也太大膽了吧……
「王爺,卑職找到春色山人了。」趙奇大步來到一座紅檜八仙躺椅前,恭敬地向那位斜躺在女人堆裡的男人稟告。
「哦?太好了……」低沉的聲調在寬敞的廳內迴盪,聽來明明清懶,卻又隱隱透著令人顫凜的威嚴。
翟雲不自覺被這聲音吸引,慢慢抬起頭,視線越過趙奇的肩線,偷瞄著那磁性嗓音的主人。
那人正一手掛在一個妙齡女子的肩上,另一隻手則擱在一名嫵媚女子的胸口挑逗,蹺高著腿,邊噪女人遞到嘴邊的酒,邊斜看著趙奇和她。
她有點呆住了,眼前偎在粉香堆中的男子雙眉如劍,雙目炯炯,姿儀天出,神清膚澈,一身白緞鑲銀長袍裹住精瘦的身軀,俊逸儒雅中隱約有著深沉剛毅之氣,但這樣一個氣質非凡的男人卻有雙完全不搭調的輕化眼神,彷彿要剝掉女人衣服似的,如同惡魔之眼鑲在天神的俊臉中,在他的注視下,大概沒有人不抨然心跳,雙頰絆紅!
她詫異於色名遠播的安樂王竟是個如此年輕俊偉、清逸絕倫的男子!
「呵呵呵……我總算找到你了……春色山人!你未免也太神秘了吧!居然能讓整個長安城的王孫公子為你瘋狂,連宮裡的人看了你的畫也都噴噴稱奇。」
李琛難掩喜悅之情,看著立在趙奇身後的人影,立刻推開其他女人,走下座椅,上下打量著他找尋了好久的人,如電的眼神深處閃過一抹短暫的驚異。
這個美少年居然就是畫出那種淫圖的畫師?
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他看來不過十八歲,長得眉清目秀,白淨的臉上有著連女人也遠遠不及的亮麗五官,老實說,用女人專用的「明眸皓齒」來形容他最為貼切,但弔詭的是他偏偏是個男性……
聽說江南一帶的男人多半是這種風一吹就會倒下的文弱德行,或者他不該太過於訝異才是。
李琛沉默地忖度著,仍然細細地端詳著她。
「我……我不是……」翟雲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連忙想解釋他們錯認了人,怎奈口拙,半天就是擠不出一句話來。
「放肆!見到王爺還不下跪?而且應該自稱草民,什麼我啊你的!」趙奇在一旁怒聲警告。
「是……草民參見王爺。」她嚇了一跳,急急拜倒。
「趙奇,別嚇他。」李琛笑著朝趙奇揮揮手,又轉而問她:「小子,你究竟叫什麼名字?幾歲了?哪裡人士?」
「草民姓翟名雲,剛滿十八歲,來自江南杭州。」她把頭理進雙臂間,據實以告。
「你叫翟雲啊!果然是江南人。」這就足以解釋他為何比京裡的男人來得秀氣了。
「是」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畫那種畫的?」他又接著問。
「那種畫』?哪種畫?」她不解地抬起頭。
「呵呵呵,別裝蒜了,京裡誰人不知『春色山人』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你畫中那無人能及的明媚『春光』啊!」他嘲弄他調侃著。
「春光?』她是常拿春天景物來作畫,但安樂王怎麼會知道呢?翟雲心中暗驚,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尋常。
「是啊,那溢於紙上的春色,著實是難得的傑作啊……」李琛朗聲一笑,突然一手搭在她肩上,驟然湊近她說:「說真的,你那畫……實在夠味極了!哈哈哈——」
翟雲大吃一驚,被他身上混有脂粉氣味的男性氣息嗆得差點休克,忙不迭地閃躲開來,又羞又急地說:「王……王爺,草民應該不……不是您要找的人……您會不會是認錯了人……」
「不是?」李琛微愕,緊接著俊眉一挑,眼神凌厲地看向趙奇。「趙奇,這是怎麼一回事?」
「稟王爺,卑職看見她抱著畫走進賞心樓,聲稱要賣畫,而賞心樓老闆也確實證實他就是那位春色山人!」趙奇立刻道。
「我不是啊……」她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陷入這百口莫辯的狀況,究竟誰是春色山人?為什麼大家都在找他?
「等等,你會畫畫吧?」李琛銳利地看著她手上的畫,笑意從眼角斂去。
「是的。」她點點頭。
「你到賞心樓幹什麼?」
「賣畫。」
「畫讓我瞧瞧!」李琛從她手中抽出畫,迅速攤開,一幅色澤豐盈的牡丹頓時躍入他的眼中。
好個漂亮的牡丹圖!
他張大了眼,仔細地看著那筆法與畫風,牡丹的線條靈活流暢,運筆如神,轉折處毫不停滯,朵朵鮮花仿如從畫紙中開放,艷色無雙。
他轉頭看著翟雲,忽然冷冷一笑。
「這筆法、畫風與春色山人近似,你還敢否認你不是他?」秘戲圖一共有九幅,雖然他只看過其中幾幅,可他已研究了無數次了,從筆觸來看,他明明就是春色山人,為何還不承認?
「怎……怎麼可能?」翟雲吃了一驚。
她的畫風完全承襲自父親,這世上除了哥哥翟風之外,沒有人會與她雷同啊……
慢著!
畫風、筆法相近?
難不成……難不成那個他們口口聲聲要找尋的春色山人會是她和母親要找尋的哥哥翟風?
她心中既驚且愕,一時忘了反駁,只能怔著小臉發傻。
可能嗎?踏破鐵鞋無覓處,不料得來全不費功夫!
春色山人……會是哥哥翟風嗎?
「哼!怎麼?在我面前還想狡賴?本王看上你的畫是你的榮幸,你竟然還不識抬舉?」李琛臉色一沉,俊臉凝結成霜。
「草民不敢……草民只是怕不成熟的畫技辱沒了先父,才不願張揚自己的身份……」她低下頭,被他忽然變臉後的沉冷嚇到了,這位安樂王的性子著實讓人害怕。
但儘管驚慌,她心裡仍因有了哥哥的消息而微微興奮。
也許,先假扮是春色山人,就能找到翟風也說不定。
是的,不如先將錯就錯吧!
反正聽安樂王的口氣兒成是要她作畫,其他的事她或者沒自信能辦到,但繪畫正是她最在行的本事,絕對難不倒她。
況且,到目前為止她大概可以猜出春色山人在京城裡有多麼炙手可熱。只要緊抓住這個線索,就不怕找不到翟風了。
「還怕辱沒了你父親?你都敢畫出那種畫了,這些虛偽的話就別再說了。」李琛冷笑地說。
「是……」翟雲正處在興奮之際,沒有聽出他話中的譏諷之意。
「不過,說實話,你畫的那些圖當真是天下珍品,我很好奇你是從哪裡臨摹來的?該不會是你的親身經歷?否則怎麼能將『那些』畫得如此生動迷人?」李琛將牡丹圖擱在桌上,直勾勾地盯著她略嫌蒼白且俊秀得過火的臉龐,對她這般斯文羞澀的書生能畫出讓人血脈債張的秘戲圖感到興味不已。
瞧他那副生嫩樣,怕是從未碰過女人吧,何以能將房中男女的嬉戲做愛刻劃得這麼奧妙?實在令人難以理解。
「呢……王爺指的是哪方面的畫?草民作畫向來以臨摹為主,寫意為輔……」她愣愣地解說著。
「哦?實在看不出你這嬌弱模樣也是個風流才子,我懂了,定是我太小看你了,想必以你的佳容俊貌,女人們都會自動送上門吧!哈哈哈,好極了!既然咱們志趣相投,那日後就更好相處了。趙奇,叫總管幫翟兄弟準備一間上房,好讓他安心住下來。」李琛心頭一喜,轉頭向立在一旁的趙奇吩咐道。
什麼?他竟然要留下她?翟雲微驚。
「住下來?王……王爺,草民不能住這兒,草民的母親身染重病,還得籌錢請大夫……」她心中大急,連忙道。
「嗯!我懂了,原來你畫那些圖是為了替你母親治病哪,那不成問題,我會派人去將你母親接來,王府裡就有優秀的大夫,保證治好你娘的病,你就安心地為我多畫些好畫就行了。」李琛豪爽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