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爭了,誰是誰非朕自有分寸。」
這兩人不合李隆基早就心知肚明,兩個都是自己的親生之子,他不能偏頗哪一方,但李琰似乎對李琛的真實身份耿耿於懷,如此狹小器量一直是李琰的致命傷,他不改,終有一天會誤事;至於李琛,他各方面的條件都好,唯一的缺憾是對官場及霸權沒有野心,而且就算他欣賞他,他也無法做任何舉動,因為在名義上,他畢竟是安寧王的唯一子嗣,而且他也答應過安寧王,絕不將李琛扯進宮廷內的鬥爭之中。
唉!家務事為什麼總比國家大事還令人心煩呢?
李隆基暗歎一口氣,皺起灰白的眉峰,轉而看著艷麗無雙的雨玲球,問道:「你說你才是春色山人?」
「是的,民女在煙雨樓送往迎來,與男子交往頻繁,有一日突發奇想,何不將這閨帳中的事畫出,以饗大家?因此才會作出九幅秘戲圖。」江雨濃淺淺一笑,不疾不徐地說。
「嗯……」這樣的說辭倒也合情合理。「那翟雲呢?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才是春色山人呢?」他轉而問翟萬。
「這……」翟雲瞥了一眼跪在她身畔的江雨濃,一時失了主意。
本來就是假的,她一點點反駁的立場都沒有。
江雨濃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突然道:「回皇上,民女有個建議,不如當場作一幅畫,看誰畫得像那九幅秘戲圖,誰就是春色山人,皇上以為如何?」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皇上點點頭。
翟雲俏臉略顯蒼白。江雨濃要她現場作畫?
李琛擔憂地蹩起眉,那種畫翟雲畫得出來嗎?磨了一個月她也只畫出一顆女人頭而已。
沒多久,亭台上多擺了兩張桌椅,並備好了紙墨,翟雲與江雨濃各就各位,眾目暌暌之下,開始以真功夫見真章。
江雨濃下筆如神,幾個白描就已將構圖完成了大概。
但翟雲則苦思著如何開始,她從來不曾畫過那種明目張膽的性愛圖,不過她看過江雨濃手繪的那幾幅秘戲圖,要模擬並不難。
「哼哼,畫不出來了吧?翟雲,我勸你早點罷手,向皇上認罪吧!」李琰陰險地笑道,在得知雨玲瓏才是春色山人之後,他對翟雲就失去興趣了。
「請你安靜點,太子殿下。」李琛低喝道。
李琰怒目而視,暫且不與他計較,他知道,屬於他的勝利就要來臨了。
翟雲在構思的過程,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與李琛共度的那幾夜,她初嘗雲雨,再也不是之前那個青澀的少女,因此偷偷瞥了李琛一眼,臉一紅,忽然靈感就來了。
她在紙上畫出兩個互相凝視的男人,但其中一個面容秀麗,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裝,她貼靠在窗邊的牆上,上衫微敞,露出纖細的頸子與鎖骨,臉上含羞帶怯,欲拒還迎;而另一男子則雙手抵住牆,將她圈在雙臂之間,以一種困惑、激狂的眼神看她,他的唇就停在她的面前幾寸,彷彿在猶豫著該不該吻下去……
她把她和李琛之間的情形畫了出來,加上窗外樹枝畫龍點睛地畫出一對互相依偎的鳥兒,整個畫面上沒有半點淫穢,卻將男女之間朦膿模糊的愛意表達無遺。
而江雨濃仍是維持著一貫的豪放作風,直接又火辣地將男女之間的肢體描繪得非常細膩,氣氛的掌控也極為出色,唯獨在線條的勾勒上略嫌粗糙草率。
之後,她們的畫被呈到皇上面前,第一眼,其實無法分辨出誰才是真正的春色山人,因為兩人的風格雖然迥異,但意外的筆法卻非常雷同。
不過,再仔細一瞧,翟雲的畫立刻令人眼睛一亮。
論煽情,翟雲理所當然不及雨玲瓏;可是就整張畫的張力來看,翟雲那幅畫完全承接了春色山人之前的秘戲圖,而且意境更提升了,更重要的一點,從線條的力道就能看出翟雲系出名門,筆法纖柔但力道滲透紙背,技巧比雨玲瓏更臻純熟……
不用說,雨玲瓏充其量只能算是個畫匠;而翟雲才真的擁有大師風範,誰是春色山人已呼之欲出。
「這……這根本不用比了,你根本不是春色山人……李隆基拾起頭,對著雨玲瓏皺眉頭,正要責難她,倏地只覺服前花緞一揚,雨玲瓏不知怎地已竄飛到他身邊,手裡一把小刀已抵住了他的脖子。
「大膽!」
「放肆!」
這∼變化出乎眾人意外,所有人大驚,忽聽得幾聲急斥,皇上身邊的幾個大內高手紛紛將雨玲瓏與皇上圍住。
「都退下!」她陰狠地喝道。
大家都沒料到這個看似文弱的青樓歌妓會突然攻擊皇上,個個大聲驚斥,人人被這變故全嚇傻了。
場面登時亂成一團,李琛震驚之餘,也相當不解雨玲瓏為何要冒死做出這樣的蠢事來。
「雨玲瓏,你不要命了嗎?」他揚聲怒喊。
「都別過來,否則刀子一不小心傷了皇上,可別怨我!』她將李隆基拉到角落,冷冷地道。
李琰更是被她莫名其妙的舉措嚇得肝膽盡裂,他錯愕地衝向前,驚恐地怒喝:「雨玲瓏!你在幹什麼?快放了皇上……」
怎麼回事?這不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啊!他全被她弄糊塗了。
「呵呵呵,皇上,看看你的愛子,李琰可是只披著人皮的畜生哪!今天我會來冒充春色山人,都是被他逼的!」江雨濃倏地怪笑出聲。她在作畫時故意畫得拙劣,就為了保住翟雲,並且進行她策劃已久的這件計謀。
「你在說什麼?你究竟意欲為何?」李隆基聽出她話中有話,立刻想問個明白。
「我只是要替我丈夫申冤而已,皇上,請您替我主持正義。」江雨濃倔強地抬起頭。唯有冒險用這種方式,她才能接近皇帝,並將滿腔的冤屈吐出。
「你丈夫?你丈夫是誰?」李隆基愣了愣。
「別聽她胡說!快殺了她救皇上……」聽她這麼說,李琰知道一切已被拆穿,他變了臉色,陡地起了殺機,急忙喝令左右:「快將她殺了!」
「慢著!」李隆基出聲制上,沉聲道:「朕還有話要問她。」
「這還用問嗎?」她是個刺客……」
「而這個刺客正好是你帶來的,不是嗎?」李隆基溫怒地盯著他。
李琰面如死灰,他一直以為他把事情做得很完美,沒想到一個五年前就死掉的人會是他最大的失算……
「你最好把話說清楚,雨玲瓏,否則死罪難逃。」李隆基沉聲道。
「皇上真的想聽?這可關係到太子的醜事哪……」她終於等到這樣的時機了!江雨濃淒愴地笑了。
「用就更要說得明明白白!」
「是。皇上應該沒忘記五年前暴斃於西山樹林的新科狀元陶新之吧?民女正是他的妻子江雨濃,他的死朝廷草草結案,殊不知其中更有內情……」江雨濃將自己的悲苦與辛酸娓娓道來。
事實上,那天從李琛那裡得知李三被太子李琰收買後,她心裡多少就有點譜了,於是被李琛釋放後,她安置好翟風和翟母,便回到太子身邊,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重新查過,這才得知李三說的過程都沒錯,唯一的出入就是主角不是李琛,而是李琰!
因為起了色心而主使手下殺了她夫婿的正是太子李琰!
就為了他一時貪念,害得她失去所愛,落魄江湖……更可惡的是,他在煙雨樓初見她時就已認出她的身份,卻利用她報仇的心,提供假的線索給她,想藉她的手幫他除掉李琛,像他這麼狡猾無恥之人,根本不配活在人世!
當一切真相大白,她就決定要給李琰一個驚喜,假裝將翟雲的事拆穿,替他出了今日這個妙計,目的就是要當著皇上與所有人的面拆穿他的真面目。
事情道盡,她便收起小刀,跪倒在李隆基面前,聽候發落。
只要能讓李琰俯首認罪,她死也無憾。
「有這種事?」李隆基愈聽愈驚,嚴厲地看著太子,憤怒之情不可言喻。
身為太子竟做出這樣的齷齪事來,簡直丟盡了大唐李氏的臉!
「父是,別聽個青樓妓女胡謅……」李琰膽戰地喊道。
「你剛才還將她捧為春色山人呢!怎麼?一轉眼就成了你口中不恥的妓女?」李隆基厲喝。
「她……她」
「她怎麼樣?她洩了你的底,是不是?」李隆基的臉色愈來愈陰沉。
「父皇,您要相信孩兒……」李琰擺出哀兵姿態。
「我相信你,而你枉費了我的信任……放心,我會調查整件事,若你真的無辜,我會還你清白,但在事情尚未弄清之前,你就給我待在東宮,不准出宮。來人啊,暫且將雨玲瓏押進大牢,太於遣回,待查明一切再由朕親自審理。」
「遵旨。」
江雨濃和李琰立刻被帶走了,翟雲擔憂地看著江雨濃,她當然明白她在剛才作畫時刻意放水來保護她,可是她對她被押卻愛莫能助……她開始擔心她能否平安離開皇宮,如果李琰的罪證確立,她挾持皇上是否又會被判刑呢?